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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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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楼台高住时,诗书半阙绕丝竹。今闻素手弦两声,日暮寻音遇归途。一朝云散迷雾尽,幽梦千载方知醒。岁月悠悠逐水流,醉卧桃源梦深处。”诗号方落,便见一人手持折梅立于门口,身着一袭白色皮裘大衣,领头和袖口都有较为厚实的绒毛包裹着,乍一看就像一团白球,不知的人或许还会认为是哪家的小公子。但看衣着上以山水为画,画中沟壑相嵌,便是一眼,却如身坠云中,不知所处。满头青丝只用一玉簪稍稍挽起,发丝随风飘散,来人似是毫无所知,微微转身,方能看清其面容。只见此人虽是脸色惨白,却是目若朗星,双眉斜飞入鬓,嘴角似是含笑,周身散落着一股慵懒的气息,与衣服上的山水相互呼应,竟是另成一股气质,不由让人慨叹道,好一翩翩佳公子。只见来人弯腰作揖道,“好友,许久未见。”
缎君衡微微一愣,似是未能猜到来人是谁,眼中惊喜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显,随手招呼着魅生去泡茶,自己却是坐到了亭中,顺手捻起一子,“好友,多年未见,手谈一局如何?”
“呵,一陪好友。”言罢便转入亭中,手起子落。
明明是多年不见的好友重聚之景,该是温馨和睦,可二人这一局棋却是下的杀机四伏,仿佛那棋局便是战场,每一颗棋子都是血肉之躯,你来我往之间,仿佛能见到血肉横飞,马革裹尸之景。魅生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内心不由的嘀咕道,‘这人是谁啊,看着是一纨绔小公子,怎和大人下起棋来,杀气四溢啊!’
待到魅生煮第三次新茶时,方听见缎君衡的笑声,先是断断续续的零星笑意,渐渐的变成了仰天大笑,虽是笑声,魅生却感到丝丝悲凉。
“多年不见,好友棋艺略减啊!”缎君衡喝着新茶,眼睛却始终盯着对方。
只见来人举杯轻酌,感应到缎君衡的视线,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好友为何一直盯着吾,难道是在等吾一句认输,如此,吾便”
后半句尚未出口,缎君衡就截下话语,开口已不是刚刚那先天口气,而是稍带蛮横,“我就是要一句认输,那有如何,溯水兮隍,多年杳无音讯,今日突然来访,我难道就不能发脾气么?”
“能,汝当然能。不过事出有因,多年不能传讯,并非是吾不想,而是确实是情况特殊,吾无能为力啊!”不理睬缎君衡的炸毛状态,溯水兮隍继续饮着手中的茶,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
“哼,情况特殊,好个情况特殊,那你今日来是做什么?”溯水兮隍摇着手中的棋子,瞄了一眼缎君衡,似在思考如何开口。
缎君衡见此景心中便有所猜想,“你是身体好了一点,又闲着无聊自己找事对么。”虽是疑问句,用的却是叙述句的口气。
溯水兮隍下棋的手微顿,表情微微抽搐,似是思考似是发呆的放下一子,又重新执起,“非也非也,人活着不就是折腾么,这么有趣味的事情,我怎么能缺席呢。”脑海中想起了某个还在装死的人,‘错过这一场好戏,哼哼,后悔去吧’想着想着嘴角便泄露了一思笑意。缎君衡见状内心瞬间郁闷,“当年初见你时,正是少年得志,挥斥方遒。苦境儒门之中,尊崇你之人不知凡几。其他几境,更有慕名而来者。可如今呢,儒门弃徒,黜字映面,几经生死,一身功体几近全无。居然还想去苦境搅动风云,你是嫌自己活得还太长是么?”
“好友,汝可真是料事如神啊。只是吾……,唉,吾相信好友一定能够理解吾的。来,吾以茶赔罪,还请好友原谅吾当年不告而别之事啊!”溯水兮隍帮缎君衡斟满茶杯,虽是道歉之语,却语带无奈。
缎君衡眉毛微挑,“用我的茶给我道歉,你还真是有够厚脸皮啊?”
“恩~,怎会,还有借花献美人啊,”顶着缎君衡的怒视,溯水兮隍拿出刚进门时拿的那支梅花递过去,“这可是吾从遥远的异度国界带来的啊,烦请好友原谅吾啊!”
“我发现有一句话说错了,虽是几经生死,你这喜爱调戏人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唉。”缎君衡接过梅花,一时无语。
“呵,好友无需如此无奈,今日,怎不见十九与质辛?”
“这也正是我想说之事,十九与质辛现今正在苦境,我有一好友寻得一妙医,能诊治十九与质辛之病,此人名唤慕少艾。”
“知好色而慕少艾,原来是伊。看来十九与质辛之病症该是有解了,好友,汝当安心。”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溯水嘴角微微勾起。
“恩~,汝也识得此人?”
“偶有所遇,卿乃佳人啊!”原本还好奇的缎君衡闻言嘴角微抽,“溯水,这位慕少艾不会也被你调戏过吧?”
“哎呀,好友,汝这一句真是戳中吾之伤口,非常之疼,咳咳。”言罢,还顺势抚上心口,做伤心之态。缎君衡这下不仅是嘴角,连胃都有些隐隐作痛。溯水见缎君衡一脸的纠结,心下感到好笑,“好了,好了,言归正传。看来汝之好友必是一绝世佳人,才能请的这位慕少艾出手啊。”缎君衡闻言,嘴角微动,似是有口难言。溯水见状诧异,好奇道,“好友,何以如此?”
“我只是在想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那个人,或者该说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咳,汝就不怕十九与质辛也变成如此?”
“不会的,我每年一见,十九与质辛都之心性都没有向她变化。”缎君衡很是自信。
溯水兮隍瞄了一样远处那突兀的小土包,无奈戳破事实,“好友,汝认为十九和质辛原本的个性会想到在逍遥居种东西么?”言罢,还直指远处的小土包。
缎君衡也看着远处的小土包,想起十九与质辛那一番关于桃花酥,桃花酿的言论,不由开始微微担心,‘不会真被她影响吧,我要不要去吧十九和质辛接回来啊!’
溯水兮隍与缎君衡还在逍遥居畅谈往事,慈光之塔中却有一人怒火中烧。无衣师尹此时才拿到溯水兮隍留下的信,只见信上言,‘多谢师尹当日救助之恩,此番不拜别便离去,实是有事所需。他日师尹若有要事,可派人前往溯水之汀寻吾。此乃路观图,吾在此许下一诺,有吾在世一日,必保师尹万全。溯水兮隍字。’无衣师尹看着手中的信,更是气恼,不由得低斥出声,“溯水兮隍!”
“耶,好友无衣,你怎可如此失态,让你那帮学生看到,岂不是有损你为师之表啊!”一紫衣青年摇着羽扇从门口走入,瞄了一眼无衣师尹手中的信件,再联想了一下上次在此养伤的人,便知其中细节,“此人虽有能为,但是心有所羁绊,你又如何留得住。”
无衣师尹闻言冷笑,“能为。我救他时,他体内儒元几近全无,佛元与魔元相互冲突,还有一股完全不知名的真元,全无可用,筋脉尽断,生机几绝。饶是我以神源为他治疗,殢无伤以自身魔元为之引导,也只能勉强接上筋脉,平衡他体内佛魔之气,暂时封印莫名真元。此时的他形同废人,楔子你说,他又有何能为?”
听完无衣师尹的话,楔子的摇扇的手微微一顿,心中虽有沉重,却又感到一丝好奇,“汝即是对他的能为无感,又为何耗费如此心力去救助一境外之人,这似乎不太符合你的作风啊,好友无衣。”说完,看向无衣师尹,眼中是赤裸裸的好奇。
无衣师尹并未开口,只是坐到案前点燃了熏香,“好友,你对溯水兮隍有何看法?”
楔子在案台的另一边坐下,沉吟半晌,开口道,“观其外形,似是一般的纨绔佳公子。但观其气质,却是另有一番风骨,料想是个去老还少的先天之人。而且,我还能确定,此人必是儒门中人。”
“喔~,好友何以得此结论,凭他体内的儒元?”
“非也。你可曾看见他脸上的烙字。据我所知,这是苦境儒宗流传下来的一种刑罚,儒宗虽是因为教派的改革分裂成了好几派系,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保留的,就比如这种烙刑。”楔子看了一眼师尹见他没有疑问,便继续道,“此种刑罚乃是儒门的最高刑罚,用于处理一些罪大恶极,却又由于某些特定的原因不能处死之人。那个黜字乃是用儒元注入先天神石之中,再烙于额角,深入骨中,纵使脸上容颜尽毁,此字仍在,以此来告知天下,此人乃是儒门弃徒。”
“罪大恶极,儒门弃徒,呵。”无衣师尹听完只是淡淡一笑,倾近香台,闻着熏香的味道,再开口,却是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好友,你对此香有何感觉?”
“恩~淡而不俗,香而不媚,为何有此问?”
“著书三年倦写字,如今翻书不识志。当年我初当师尹,还记得自己的目标,可是渐渐地,我的心中目标逐渐丧失,双手开始慢慢的沾染鲜血。直至今日,我已是慈光之塔的首辅,却已经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寻什么?”师尹斜倚着案台,看着熏香上升起的袅袅青烟,“我每日都要点熏香,却只能闻到自己身上日益加重的血腥味。可那一日,我见溯水兮隍,却未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血腥之气,这便是我救助他之原因之一。待他醒后,我与之交谈,我尚未言明身份之时,他便道出他只身份,要我帮他传讯。我依言派人前去苦境,顺道探查他之身份,发现他所言非虚。我还未来得及拉他入局,他便托付信任与我,此人,我不能不救。”
言罢,师尹长叹一声,神色复杂难辨。
楔子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半晌方听到师尹低吟,“哼,羁绊,我便要看看让他连命都不要的羁绊是什么?”
此时的寂井浮廊上的某人也接到了溯水兮隍的留信,看完信后,殢无伤只是仍旧看着墨剑,脑中却想起溯水兮隍的话语,‘汝以伊之死困汝一生,虽成就汝之剑,却困锁汝之魂,实乃痴情之人,但痴情之人最是悲哀,求之不得最是苦矣。’伸手抚上墨剑,感觉到手中墨剑的温度,看着鲜血渐渐的蔓延在剑背上,想起自己引剑气入他体内时见到的那一幕,心绪不由波动,而墨剑亦是感应到主人之心思,发出低沉的剑鸣声,殢无伤抓紧剑锋,任血漫上剑刃,嗤笑道,“这世间之黑暗你已亲身体验过,为何还要回去。”
被无衣师尹惦记上了的某人此时背后一凉,条件发射的抖了一下,缎君衡见状忙叫魅生去取条毯子来,还调笑道,“你现在可真变成了翩翩佳公子了,连冷风都吹不得,就这样,你还要去苦境趟这趟浑水么?”
溯水接过魅生递过来的毯子裹上,对魅生道谢后方才开口,“好友,汝就不要再嘲笑吾了。吾的功体虽是降低了很多,但是自保还是可以的。何况,此次除了玩笑以外,还是吾一好友之大劫,吾不忍心让伊一人独自面对,吾之好友,总是希望汝们都能在这天道下好好活着的。”
抬头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复才淡淡开口,“吾虽多年不在苦境,但是有些事还是知道的,吾已查出之前事件的幕后主使者。”
停顿半晌后,溯水兮隍再开口,已是满满的恨意,“毁吾百年功体,污吾学海清誉,身上这每日的疼痛,脸上这每一刀的痛苦,吾要他们千倍百倍的体验一下。”
回首,却看见缎君衡纠结的脸,“哈”,溯水不由低笑出声,“好友,久未见汝舞剑,今日一曲,为吾送行如何。”
言罢,等不及缎君衡反应便招来魅生要她将琴送来,缎君衡见溯水兮隍兴致很高,便没有拒绝,跟着溯水兮隍的乐声便舞了起来。两人一弹一舞,默契十足,为这荒芜之地也带了些许的温馨之感,只是魅生在感叹乐美舞美时,又再次感到丝丝悲凉之感,这两人似乎是在用这舞在纪念什么,又似乎是在道别,就好像这会是他们最后的一次相聚。
可乐曲还未弹尽,忽见远处飞来一封书信,溯水兮隍接下后,方一展开,便眉头蹙起,随即收起信件,放下古琴,看着已经停下舞剑的缎君衡,“好友,事出突然,吾需离开,此曲,待吾他日重来再续。”
“好友,你,多保重。”
“恩,珍重。”
缎君衡看着溯水离开的背影,再联想到自己看到的内容,一种不祥的感觉漫上心头。
再说溯水兮隍接到信后,匆匆赶往疏楼西风。而这边,疏楼龙宿将信发出后,便摇着自己的鎏金扇在血龙湖旁漫步,‘风起云涌方是人生啊,好友,吾邀汝一起来弄浑这人间红尘,汝可一定要及时赴约啊,哈哈。’
想罢,招来仙凤,嘱咐道,“仙凤,明日不论发生何事,无需太惊慌,若吾有事离开,汝便随剑子之意去伊那里,吾自会和汝联系。”
“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