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策：凤舞大秦》洛兰

28、身犯险境只为伊

　　夜阑珊静，君绝尘只带了小武从秦梦清府邸的后门偷偷的溜了进去，“潇然，这么晚了，你还来此处找我，有什么要事么？”
　　秦梦清正准备躺下，听得奴仆通报这才换了身衣衫出来，“清儿，此次只有你能救梦曦了。”
　　“梦曦？梦曦怎么了，她不是从内牢里放出来了么？”
　　“不，她从来都没有进过内牢，是太后把她抓起来了，我相信太后手里握有凌梦曦想要刺杀大王的密报！所以……”
　　“什么！梦曦她嫁来秦国竟然是为了刺杀大王，这，这……怎么可能，难道在骊山上……”
　　“清儿，我相信梦曦没有，就算有也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但结果是大王安然无恙啊。所以现在在没有弄清一切事实真相的时候，我不希望梦曦有事。”
　　秦梦清理了理自己的头绪，想起了晌午时嬴政那气冲冲的模样，心里了然了几分，遂道：“我明白了，既然太后抓了人却不愿交给大王，梦曦怕是凶多吉少了，也可能已经……”
　　“不会的！”君绝尘突的大吼，生生打断了秦梦清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梦曦消失的可能，他的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心里仿佛被打了个洞，生疼生疼，却只有眼睁睁看着那心头血不停的流淌出来。
　　秦梦清被吓了一跳，看到君绝尘那失了笑容的脸，握紧的拳和那暴起的青筋，心里也明白了一些，从位子上走了下来，握住君绝尘的手柔声道：“潇然，不要怕，我相信梦曦会没事的，事不宜迟，今晚我就夜探太后宫，以我对华阳太后的了解，藏梦曦的地方只有几个，若然可以的话，今晚我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救出来。”
　　秦梦清说完便要起身，莫看她一介弱智女流，但从逍遥门出来的多是文武双全的人才，所以秦梦清对今晚的行动是极有把握的。
　　“清儿，等一下，我也要去，我要去把梦曦救出来。”秦梦清止步，正想说君绝尘眼睛不便又武功全失，怎么可能与她一起夜闯太后宫，要是被发现了，反倒是罪状一条，但是看着君绝尘那紧张的模样，知道定是劝不了他的，看来凌梦曦定在他心里有了些许位置吧，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与我一起去，但是小武要留在这里，人多了反倒是不好。”于是两人换了夜行装，乘着夜深人静翻入宫墙，进入了内廷之中。
　　秦梦清的轻功极好，拉着君绝尘丝毫没有吃力的迹象，几个起落已经稳稳的站在太后宫的庭院之中，此时闻得有胄甲摩擦之声传来，知道有侍卫逼近，两人连忙躲入灌木丛中，待得那脚步声远，秦梦清才小声道，“潇然，每到子时便是侍卫交接的时候，亦是防守最弱的时候，我们必须在侍卫交接结束时找到梦曦将她带出来，至多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若然到时候来不及，待确定梦曦的安全后，明日再来，切不可意气用事，明白吗？”
　　“好。”君绝尘点头，他知道太后宫与离宫的防守是极严的，若不是他们住在内城之中，怕是这个内廷也是进不来的。
　　两人在灌木丛中静候子时的来临，更鼓声过，秦梦清便拉着君绝尘快速的穿梭于太后宫的各个密室隐藏点，她是太后的心腹，在太后宫有着超然的地位，平时太后要关押人犯秘密处决的地方必是了如指掌的，因此一盏茶的时间便找到了凌梦曦所在的密室。这件密室在太后寝殿的偏殿，一般人是决不能到这里来的，除了受到太后召见的女眷之外，就连嬴政也只能在前殿给太后请安，所以这件密室是不会有人查出来的。
　　秦梦清先放了迷烟，待里面的小宫女睡死之后，秦梦清这才拉着君绝尘轻手轻脚的迈入，她并不急着打开密室的门，而是趴在墙上倾听里面是否有动静，若是太后还在里面审讯的话，她跟君绝尘无异是自投罗网了，所幸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应是无妨了，遂驾轻就熟的转动圆椅，墙上的门豁然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君绝尘直觉若然梦曦还活着定是被用了刑了。两人迈入密室，里面黑洞洞的，都看不分明，仅凭着密室上方几个气孔透出的光线依稀能辨别方向。“梦曦，梦曦，你在吗？”
　　一个清悦的女声传到凌梦曦的耳里，谁，是谁？是来救我的人，还是送我归西的人？
　　“梦曦，梦曦，你在这里吗？”又一声呼唤，此时凌梦曦才听分明那个声音，仿佛是黑暗中乍现的曙光，是绝尘，是君绝尘，她有救了，她终于可以摆脱这炼狱的折磨了，清泪划过脸庞，生的希望让她觉得那声音仿佛是来自上天的恩赐，从没有这么一刻觉得君绝尘的声音如此的动听。
　　“绝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微弱的声音呼唤着那抹希望，她竭尽全力去抓住那抹晨曦。
　　“清儿，那边有声音，你快看看，梦曦是不是在那边。”君绝尘虽然失明，但是听力却变的异常敏锐，因此尽管凌梦曦虚弱的只能发出蚊子一般的声音，但是他依然能听到，秦梦清顺着君绝尘手指的方向，依稀看到有一个人似乎匍匐于地正在缓缓的蠕动，快步走了过去。
　　“梦曦，梦曦，是你吗？”秦梦清看着眼前万分狼狈伤痕累累的人，很难相信这个是当初在小亭中相谈甚欢的赵国公主。
　　“清……清姐，救我！”秦梦清抬起凌梦曦的头，不敢置信那张清秀的脸庞此刻依然面目全非，脸颊高肿沾满血污，眼睛凹陷全然没了神采，嘴唇青紫，嘴角还残留血渍，再转眼看身上全是鞭伤，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衣衫被打的破败不堪，全然不能裹身，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秦梦清倒抽口气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她不懂太后为何要下这么重的手！
　　君绝尘听得秦梦清的抽气声，急忙伸出手摸索，想要确认凌梦曦的情况，问道：“梦曦，你怎么样？用刑了吗，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绝尘……”凌梦曦哽咽了一声，一头栽进君绝尘的怀里痛哭了起来，似乎要将这几日的痛苦，委屈，不甘通通发泄出来，那温暖的怀抱仿佛是安全的港湾，能让她安心的靠一靠。秦梦清看凌梦曦痛哭不止，知道一时半会儿定是停不住的，起身对君绝尘道：“你在这里先安慰一下梦曦，我去门口守着。”
　　密室的门轰然关上，那静默的空间偶有几缕光线照着地上相拥的两人，那清冷的银光和着嘤嘤的哭声，说不出的惨淡，说不出的凄凉，尤其凌梦曦的哭声，一声一声揪得君绝尘的心里阵阵发痛，虽然他看不见，看不见梦曦的伤，但是他抱着她，手上温热的粘稠，知道那是血，还有伤痕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知道梦曦必定受了极大的苦楚，心里的愧疚与心疼若排山倒海而来，眼前那块黑巾渐渐的潮湿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的，我该早点来的，梦曦，对不起。”
　　凌梦曦在君绝尘的怀里默默摇了摇头，她不怨她不怪，只要能有人来救她，她便不会有任何的怨言，她倒在他怀里，多日的煎熬终于有了期盼，此刻君绝尘的体温像是一股暖流急速的流过心头，在苦寒的冬季给她无与伦比的温暖，她感觉不到刺骨的冷，感觉不到难熬的痛楚，而身上的伤随着他的轻抚似乎都愈合了。
　　他的气息，他的轻柔，他的怀抱让她的心渐渐平复下来，那种从未有过安定的感觉让她渐渐止住了哭声。
　　君绝尘感觉怀中的人儿那颤动的双肩缓缓平复了下来，轻声道：“梦曦，你受苦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话虽轻，但是凌梦曦感觉的到他话里的坚定，抬起头，“绝尘，你眼睛不便，武功又全失，而我也几次三番的拒绝你的好意，为何又要来冒险？”
　　“梦曦，我只想救你……”只一句够了，凌梦曦伸出手止住了君绝尘的话，她懂，重新打量那张出尘俊美的脸容，而后缓缓抚摸他的额头，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温润的触感一直传到内心深处，她要牢牢的记住，深深的烙进心里，那个甘冒风险只想救她的男人。
　　轰然一声，密室的门又开了，秦梦清走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必须离开，梦曦，看你的样子我们今晚是不能带你走了，但是不要担心，我们既然知道了你的位置，明日就会救你出去。你且耐心的等等。”凌梦曦一听，明日也是华阳太后杀她灭口的时候，不知道他们是否来得及，生固然重要，但是她不能拖累冒险来救她的人，所以并没有说出这件事情。
　　转念一想，若然自己死了，岂不是永远没有人知道逍遥令的所在了？就算她死了，也要把逍遥令转交到师傅手里，“清姐，你过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秦梦清附耳过来，凌梦曦耳语一阵，将逍遥令的所在告知于她。
　　秦梦清惊道：“梦曦，原来你就是师傅们的关门弟子，难怪你的名字，我真是笨，怎的这才想起来！梦曦妹妹，你放心，你定能把它亲手交到师傅们手里的。”说罢，便拉着君绝尘离开了。
　　出了太后宫，秦梦清转念一想，直奔离宫，两人蒙脸一身黑衣，吓了嬴政一跳还以为是刺客，正要高喊侍卫，见到两人露了脸，这才将到喉咙口的声音咽了下去，“清太傅，怎么样，梦曦在太后宫吗？”
　　“在。”
　　“那为何不救出来？”嬴政起身追问，恨不得此刻就见到梦曦。
　　“大王，梦曦她……她被用刑了，伤势严重，我们夜闯太后宫已属不易，无法将她安全的带离，若是不小心，我们三个可能就会……”秦梦清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是嬴政已经懂了，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被用了刑，有多严重？他不敢问，他怕控制不住现在就冲去太后宫问太后要人。
　　“清儿，那明日我们怎么瞒着太后将梦曦出来救？”君绝尘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凌梦曦的哭声，伤痕累累的模样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此刻他全所未有的希望自己没有失明，气海穴并未被点破，这样凭他跟秦梦清定能将梦曦安全的救出来。
　　“我听梦曦的语气，似乎太后马上就要对她下杀手了，所以一定要快！”
　　嬴政踱着步子来回的走，烦乱的心让他有点无措，太后既然一开始就否认梦曦在她那里，没有要交出来的意思，那么无论哪种方式救梦曦出来都会伤了华阳太后的祖孙之情，既然如此不然就来最直接的，一拍案几，坚定道道：“明早请安，寡人将直闯太后寝殿密室将梦曦救出来！你们告诉我具体位置。”
　　闻此，君绝尘与秦梦清倒抽口气，皆是大惊，这是大不敬啊！而且太后势必大怒，大怒之后的结果谁都说不好，这老太后在秦国的地位可是举足轻重的，打个喷嚏秦国方圆几百里地都要震三震，“大王，万万不可如此鲁莽……”
　　“清太傅，寡人心意已定，莫须多言！你们且去后殿洗漱休息一番，明日一早便随寡人闯——宫！”嬴政的眼里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秦梦清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嬴政的眼神，便知道说也什么也是多余的。
　　看看嬴政，在转头看看不知在想什么的君绝尘，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小师妹已经在这两个人心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但是这并不是件好事。
　　她让大王失去了往昔的冷静，她让绝尘情愿身陷险境，身为一国之大王是不该也不能有自己的情之所钟的，他只能把他的爱给天下子民，这才能成大事，成就千古一帝的霸业，或许太后的做法是对的，除了她才是正道，若然她是别的女子，秦梦清一定会力谏大王三思而后行，但是她不是别人，是逍遥门的弟子，自己的小师妹，她狠不下心。
　　若然秦梦清知道今日自己的心软会带来日后一连串的血雨腥风，或许她定会逼自己下这个决心将凌梦曦除之而后快，可惜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