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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癫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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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祁莲筝高举着酒壶对着空中的鹅毛大雪,大喊一声,喊完又收回酒坛仰头大喝
“疯子,离他远点”周围的行人纷纷一脸鄙夷地疏远他
他哈哈大笑起来:“疯子?当真是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啊”,说罢又一边喝着酒一边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这年头疯子都会念诗了!”路过的书生一边轻蔑地打量着他,一边摇着头一脸嫌弃:“附庸风雅!死疯子也配!”,说罢书生又唾了一口
祁莲筝垂下双臂,面无表情地转头盯住书生
“怎么!疯子看着我干嘛!”书生慌张又愤怒地喊道
祁莲筝蓦然转过身,目不转睛地定住书生并向他快步走去
书生惊慌地连连后退,大喊道:“疯子你要作甚!”
看着书生惊慌失措的模样,祁莲筝心中颇为好笑,面上的轻蔑也没藏着掖着,昂着下巴勾着嘴角,睨视着书生。直到书生被逼退到墙角,欲要拔腿逃跑,他才咧着嘴快步追上去,拽住书生,邪笑着用力拍了拍僵住的书生的脸道:“先生为何要跑啊,你说得太对了,我确乃附庸风雅之人,而且我不仅会念诗,我还会弹筝呢,恰好遇到先生这般高雅之人,不如请先生帮我个忙吧”
无视书生唯唯诺诺的拒绝,他不由分说地拖着书生,行至人来人往的路中央,一脚踹折书生的腿弯
书生猝不及防地惊呼一声,趴在了地上。周围的路人也纷纷惊恐地和他们保持距离
祁莲筝飞快地解下背后负着的筝,扯下包裹筝的红布盖在书生身上,将筝放置于书生背上,同时笑眯眯地道:”先生可得驼稳了,要是摔了我的筝,我这疯子发怒,说不定要人命之事也做得出来呢”
见书生瑟瑟发抖但动也不敢动,他轻笑一声,凝神于弦,信手弹拨一曲《送别》
一曲毕他收回手,四周忽得爆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同时不知何处忽得爆出一声:“好!”,他心头怦然一动,急切地环视了一圈,却只见神色各异的路人,并未有那期待中的熟悉面容
颇为好笑的收回目光,祁莲筝自嘲地包裹好筝负于背上,拽起浑身僵硬的书生,调笑道:“先生我此曲如何啊”
“风雅,风雅!”书生恍恍惚惚地喊道
祁莲筝哈哈大笑起来:“先生怎得改主意这般快,一曲功夫,我这等附庸风雅的疯子也衬得起风雅二字了?”
“风雅......风雅.....”书生似是已经被吓得不轻,不住喃喃
“世上竟有如此胆小如鼠之人”祁莲筝啧啧了一句,把书生丢在地上,从袖中钱袋里抓出一把颇大的碎金块洒在书生身上,便拎起酒坛一边喝着一边继续向前摇摇晃晃地走去
还没走几步,四周的人忽而向他身后大步冲去,他诧异地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此刻大多数都趴在书生身旁似是在寻找争抢什么
“我抢到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湿漉漉的双手高举着一个金块从人堆里钻出来欢声雀跃,话刚落音却被一个长相颇为儒雅的男人夺走了金块。女人尖声怒骂一句,顿时扑到男人身上死命地抢夺回金子,此时男人似是也忘却了儒雅之风,怒目圆睁一拳把女人打翻在地,同时那枚不大的金块也飞了出去,摔在雪地里,不知所踪。然而一枚小金子的消失并未阻止得了大街乱作一团
“精彩精彩”祁莲筝站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他本就因为酒醉站立不稳,又因俯仰的幅度太大,踉跄了好几步,靠到树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但他一稳住面上却浮上讥讽的笑,一边推着树把自己送到路中间,一边从袖中抓出钱袋,迫不及待地将钱袋中的碎金块纷纷倒入手中,一下接一下地,猛然抛洒向飞雪纷乱飘洒的空中
一场金子雨顿时降临在混乱的大街上
金块和雪花交叠着砸在一片争抢怒骂的人的头顶。前一刻还怒目圆睁的人,后一刻却因被金子砸中似是一下忘却了所有的怒意:来不及收回瞪着的眼神,又控制不住地喜出望外,最后他们的面容便由着狂喜和愤怒共同扭曲,变得极其丑陋畸形。而还有一部分很不幸的人,翻遍碍事的雪水一无所获,又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人被偌大的幸运砸中,嫉妒便立刻烧红了他们的眼角。他们要么奋起而抢之,要么咒骂着继续无奈又无力地刨开地上的雪水,试图偶遇侥幸
混乱的大街一时间在祁莲筝眼中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舞台,台上表演的人神色各异,丑态百出,活灵活现,只是他们却有着一种共有的情绪——厌烦与金子一同洒落的,碍事的,混淆视线的飞雪
祁莲筝伸手接过空中飘下的密集雪花,雪花顿时融成水从他掌中流下,他心头一紧,赶紧握拳,试图挽留仅剩的雪水,可他的拳攥得越紧,那融化的水却流走得越快,呼吸间,他手中便空空如也。他复又仰起头望向漫天的飞雪,任凭冰凉的雪花沾染上他的眼球,融化成水从眼角淌下
“你就这么走了......”他最终闭上眼睛,“丢下我一个人”
像是深吸一口气,又像是在抽泣,祁莲筝猛地睁开湿润的眼睛,把钱袋中最后一把碎金块用力抛向不远处依旧混乱的人群
见人群顿时又丑态百出,人声鼎沸,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在嘈杂的咒骂声中大喊道:“走的好,走的好!百里荻走的好,白雪笛走的也好!”
眼角不觉又湿润起来,他却浑然不在意,依旧哈哈大笑着怒骂道:“百里荻你这个混账!上了我十多年就走了!混账!还发誓和我说一定会回来!你的誓言是狗屁吗!白雪笛更混账!占完我便宜头都不回的就走了!混账!你真当老子离开你就活不下去吗!”,他气愤地砸碎手中的酒坛,“你给老子看清楚,没了你,老子的日子多逍遥”
吼完祁莲筝快速地脱下鞋子踹到一边,光着脚,踩着地上冰凉的雪水和酒坛的碎片,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行
他身后潮湿的雪地上顿时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
“没了你就没有人天天婆婆妈妈地在老子耳朵边上唠叨衣服穿好,鞋穿好,会着凉了,要打伞了,老子终于清静了,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祁莲筝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轻快地踢飞脚边雪地里的枯木。大约是枯木上长着倒刺,顿时将他脚背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祁莲筝猝不及防地嘶叫一声,面无表情地望了望自己湿漉漉且沾满鲜血的脚,又自暴自弃地把脚踩进一旁干净的雪丘里转了转,见那雪丘吸净他脚上的血,便不再多看,继续前行
行至幽黑小巷边,他突然驻足,侧头望着阴森陌生的小巷,面上忽得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你不让我走小巷,我偏走”,说罢没有半分犹豫地迈步跨入小巷里。但刚过一个转角,便吃了一计当头棒喝,他顿时双眼发黑,耳鸣嗡响,瘫坐在地上。同时胳膊似是被几只有力的大手抓住架了起来
祁莲筝甩了甩脑袋驱赶走耳鸣,在等待视线清晰的时间里,他听到身旁有几个男人激烈地讨论着:“我看到了就是他扔的金子”,“肯定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受什么刺激疯了,洒了一袋金子啊!就像洒豆子一样!他身上肯定还有好几袋金子”。“拿完金子要不要杀了他”,“杀了!”,“不能杀!假如他有这么多金子,背后肯定有哪个大人,杀了他哥几个岂不是遭殃了”,“可是你抢了他的金子,他不还是会找哥几个麻烦吗,还不如杀了省事”,“你疯了吧,我们只是要他的金子,又不是杀人犯火的强盗!”,“可他要是到处乱说怎么办”
几个男人还在争论不休,祁莲筝听着却颇为好笑,咧着嘴打断他们道:“你们想要金子?很简单,为我做一件事,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信物,有了这个信物你们在各地的金铺都可以取到金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子”
几个男人果然停止了争论,连架着他的手似是都放松了一些,问道:“何事”
祁莲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用发黑的视线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几个男人,轻笑道:“杀了我”
男人们愣了半响,一脸怒意地架高他,破口大骂道:“你敢糊弄我们!”
祁莲筝睨了一圈周围的男人们,蔑笑着道:“杀了我你们即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废物们,你们敢不敢?”
“敢骂我们是废物!哥几个给他点颜色看看!”男人们顿时火冒三丈,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雨点般密集的拳头不断砸在身体上,他体内顿时翻江倒海,血腥翻涌。吐出一口淤血,祁莲筝盯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狞笑道:“杀人都不敢的一群废物”
“谁说我们不敢!”,“打死这个废物!”,“打死他!”,“打死他!”......
狂风骤雨般的殴打持续着,祁莲筝发黑的眼前是一张张狰狞的怒容,他耳边充斥着男人们的怒吼,身上承受着密集又厚实的拳头,两只胳膊被高高地拽扯着。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残破的木偶就快要被把玩的人撕碎了一般。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昂起下巴,睨着男人们,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词激怒他们:“废,物”
“真是个疯子!”不知是谁怒骂一句,像是一种无奈又像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男人们纷纷停下了手,架着他的几只大手似是气恼地把他扔在地上。“哥几个算了,别和不想活的疯子计较了,让他把信物交出来,我们取金子去吧”,“是啊,和疯子有什么好争的”,“喂疯子,把信物交出来”
腹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祁莲筝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身体,嘴上却依旧坚定:“我说了,帮我完成那件事,我就给你们信物”
“疯子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善良’的强盗们似是反而因他的坚定态度犹豫了起来
他却并未回答,而是微微抬起眼眸,望向空中纷飞的鹅毛大雪
这雪好大,大到就像那个身着白裘的人走得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