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十二章 舍不得 ...
-
一阵雪风刮过,祁莲筝面前破败的茅草屋似是晃了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白雪笛扣了扣破破烂烂的柴门,喊道:“可有人?”
茅草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乞丐冲了出来
“二位公子来了!”小乞丐很是激动,赶紧拉开柴门把二人迎进屋子
祁莲筝进屋才发现屋子里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不是乞丐也是些穷苦之人。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神情愁苦,连衣衫也极其单薄,以至门一开他们都紧抱胳膊隐隐发抖
白雪笛大概也是发现了这点,便赶紧关上了门
“二位公子”门一关,小乞丐忽而跪到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白雪笛一愣,赶忙扶住小乞丐就要拉起他,可小乞丐并未起身
“有何事且起来再说”白雪笛道
“还请二位公子为我们做主”小乞丐又磕了个响头,此话一出屋子里其他人也纷纷跪下一齐喊道:“请二位公子为我们做主”
白雪笛神色凝重,道:“你们有何冤情也且起来坐下与我们说”
“若非我们已走投无路,断不会如此叫公子为难,但请公子答应,不然我们便于此长跪不起”小乞丐道
“你还未告诉我们何事,怎知我们定能为你们做主?”白雪笛问
“大概是因为这个吧”祁莲筝忽道
白雪笛看去,只见祁莲筝拿起一直系在腰间那红布包裹的长条物体
“因为这上面的图案是吗”祁莲筝道
白雪笛这才注意到这红布上用银线绣着一块小小的团龙图案,绣法精湛,样式贵气,确实看着就知并非寻常人家可用
小乞丐点点头,道:“在书塾学课时,见过一本关于贵人衣着图纹的书,公子能以团龙为纹想来定是贵人。还请公子为我们做主平冤”
“想必你们诉说之事与官府有关”祁莲筝道:“且先起来吧,就算我们为你们做主,也得从长计议,朝廷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我们想做主便一定能做得了主的”
小乞丐和周遭其他平民相视一眼,这才点点头,纷纷起身。小乞丐赶忙将二人引到‘华贵’的座位上,其实只是两把略微完好的竹椅,但与整个屋子其他人所坐的茅草沙包想比,已是极其华贵
二人刚落座,小乞丐便端来一盘金黄酥脆的食物递于二人,颇为不好意思道:“二位公子尝尝春卷,将二位公子诓骗来是我的错”,说着小乞丐又哽咽道:“对不起,二位公子......”
白雪笛和祁莲筝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你即是叫我们来用饭的,如此跪着,叫我们怎地好好吃饭”祁莲筝道
“你本也说请我们前来用饭,既然为我们做了吃食,也不算诓骗”白雪笛道:“你且坐下说说你父亲之事,我们也是为此事而来,并非只是为了一顿饭”
小乞丐这才坐到茅草堆上,面容悲苦地开始诉说:“我父亲本在官府当差,略有微薄俸禄,在我们这个地方生活且算宽裕,因此我也得以上几天书塾。直到今年冬天开始,雪太大压坏了粮食,没有收成,仅剩的粮食价格便一涨再涨,涨到根本买不起的程度。而我父亲本只是在官府打打杂,做做关关门的闲事,不久之前忽而被调选去看守大老爷在城外的房屋,许久未回家。后来我父亲就因偷盗之罪在官府被处以重刑打死了”
小乞丐顿时淌下两行泪,哭泣道:“父亲不可能偷盗的!绝对不会的,他以前在街道上捡到珠宝财物都四处打听失主,以归还失物,怎么会去盗窃呢,且父亲一直教导我君子应该行事光明磊落,他时常与我说,我们虽穷但得有骨气,绝不可做鸡鸣狗盗之事。他怎么会去偷盗呢”
“那后来呢”白雪笛拧眉
小乞丐擦了擦泪水,道:“后来大叔他们帮我一起去官府伸冤,可也被当做刁民赶出来了,我们觉得父亲死得古怪,于是便偷偷去了城外大佬的房屋察看,但那屋子重兵把守,像是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爷爷家的哥哥想要偷溜进去,但还未进去便被发现,后来也被关到官府里,没几天也因偷盗之事被打死了......”
一旁忽传来细微的哽咽之声,并不明显,像是有意压制着一般,若不是祁莲筝坐得较近,且对声音较为敏感也无法察觉到。他看去,只见角落坐着一名白发佝偻的老者,铜黄色的面上干巴巴的,皮肉松弛形成的褶皱里填满了泪水。老者颤巍巍的手不停地抹着眼角和塌塌的鼻梁,那些皱褶里的泪水便随着这些小幅度的动作溢出,在他干邹脸上划出一道湿痕。想来这就是那位爷爷了,小乞丐所言非虚
“县官如何说”白雪笛问道
“只说盗窃,当场人赃俱获,不容抵赖”小乞丐道,“到这并没有结束,这之后我们这里的大家突然都莫名被官府要求提高了供粮和税收,一旦没达到要求,官府就会派人前来讨要,讨要不到就会把大家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抢走或抵押,这里的大家很多连房子都抵押掉了”
“有想过向刺史鸣冤吗”白雪笛问
小乞丐若有所思道:“不久前来了个大老爷,县官大人都得礼待他,但不知道是否是刺史大人,但他之后便住进了县官老爷在城外的房子里,很久才离开,我们.......并未敢禀报”
白雪笛皱眉沉思,道:“看来若想搞清此事需得先去看看那城外的房子到底藏着什么”
.......
鹅毛大雪,天色阴沉,城外枯木小道上本覆满的白雪已经在一道道脚印和车轮印记下化为雪水,湿漉漉的,一脚踩上去便会浸湿鞋袜
祁莲筝一脚踩进雪水坑,顿时靴子湿了大半,他也不恼,淡淡地扫了一眼,从水坑里走了出来,二话不说便将两只鞋袜全脱了,光着脚拎着鞋袜继续在雪水里前行
白雪笛一把拉住他,道:“你只湿了一只鞋袜,为何要将两只都脱了,如此湿冷,定会着凉,还不快些穿上”
“不穿”祁莲筝吐了吐舌头,道:“就算只湿了一只鞋袜,寒气从一只脚底染遍全身还是会着凉的,与两只并无异处。反正都得着凉何不痛快一把,难得返璞归真,赤脚而行,可得尽兴”,说着他忽轻笑一声,转着圈,踢着水,踩着雪向前小跑而去
但还未跑多远,胳膊又被拽住,祁莲筝转过身只见白雪笛一脸无奈地望着他。最终白雪笛叹了口气,忽转过身背对他微微躬身,道:“上来”
祁莲筝灿然一笑,跳到白雪笛背上,紧紧搂住他脖子
“其实,我以前在北境,经常赤脚光着臂膀到处跑,也未生病着凉”祁莲筝忽凑到白雪笛耳边道
“既然你身强体健,那便下来吧”白雪笛道,然而祁莲筝用行动回答他——将他脖子搂得更紧
“你见过哪个面若娇娥的人儿身强体健”祁莲筝吹了吹白雪笛耳边的碎发
“这不就见到一个了,面若娇娥,体状如牛”白雪笛下意识翻了个白眼,把背上的人又往上驼了驼
祁莲筝撅了噘嘴,猛地把白雪笛耳边碎发吹飘起,一转明眸,坏笑了一下,对着白雪笛耳廓缓缓哈了一口湿气,低声道:“怎地你不喜欢我体壮如牛?云雨时也未见你嫌我体壮,我若不体壮如牛,怎地让你这刚猛之人尽兴,嗯?”
白雪笛一僵,耳朵霎时涨红,连带烧红了脸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不要再打趣了!”
“我没打趣啊”祁莲筝声音暧昧湿软起来,忽坏笑着伸出舌尖轻触了一下那近在咫尺的粉嫩耳垂
白雪笛浑身一颤,惊到松开了托人的双手,背上的人开始往下滑,他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抓住祁莲筝,阻止他下滑,复又弯腰把他坨回去
祁莲筝似是有些得意一般地轻笑一声,道:“就知道你不舍得放开我”
“我不是百里荻!你清醒一些!祁莲筝!我说过我已有心爱之人!”白雪笛几乎是黑着脸喊出来的,可他脸颊边的红晕仍旧那么醒目
“那你且说说,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还有何许人”祁莲筝重新趴到白雪笛背上,探头侧目凝视着白雪笛紧绷的侧脸
“我名叫白雪笛,京城人士,爹娘皆逝,家中有兄与心爱之妻”白雪笛一气呵成
“家在京城何方,兄与妻姓甚名谁”祁莲筝紧逼
白雪笛正欲开口,忽而一怔,愣了半响,他突然有些迟疑,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缓缓消退,面上逐渐浮上一丝疑惑,犹豫道:“家在京城......东方,兄名......兄名......”
“你妻名何,与你相约何处,因何许诺,你可还记得?”祁莲筝轻问,语气异常的柔,可五指却攥得紧紧的
“我妻......”白雪笛皱紧眉头,他几次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又无声地合上,好一会他才开口:“我妻未曾去过江南,未曾见过出水之莲,我与他允诺定要与他同去江南看莲,终地在......在......”,他想继续说些什么,可似乎想不出,反复张嘴又反复合上,最后他急得嘴唇都开始发颤,神色也不再冷清,竟恐慌地像个丢了东西的孩子一样六神无主
祁莲筝颦蹙眉头,嘴角上扬,可面上却闪过一丝悲色
“我妻名......名.......名......”白雪笛还在慌张地喃喃
“不要想了”祁莲筝忽将脸埋进白雪笛颈窝道,“没关系,我知何处莲最美,我带你前去,你心爱之人定会在那等你的”
白雪笛一怔,他忽觉颈窝一阵湿热,顿时冷静了下来,良久他问道:“你为何哭?”
“并未哭”祁莲筝声音沙哑,答道,“你可知男儿有泪不轻弹,本公子只流血不流泪,就算当年在战场上以一敌众被贯穿心脏也未曾掉一滴泪,以后莫要再问我这样丢脸的问题”
白雪笛未言,他只觉心乱如麻,眉头拧得仿佛一个死结,托紧背上的人继续前进,而祁莲筝也一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未曾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