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魔界今天也不太平》聚能鸽

29、Cheaper 29·混乱伊始

　　在别西卜抵达第四狱后的第五天，一条消息以爆炸般的速度席卷了魔界。

　　本消息由七大君之一的阿撒兹勒发布，加急印刷的报纸被洒满了大街小巷，与其说是报纸更像是什么传单，上面只有一行占据了大半个版面的黑色加粗字体：

　　宰相别西卜勾结天界刺杀魔王，败露后已经潜逃。

　　这看起来像是谣言的东西偏偏在角落盖了一个鎏金的纹章，第四狱的主人的纹章，让人不得不相信它是真实的。几乎每个人见面的话题都是这几个：天界、战争、刺杀。

　　普通的民众茫然而恐慌，来自上层的声音却分裂成了两个：一方面，第七狱严正声明并无此事；另一方面，阿撒兹勒信誓旦旦有理有据的宣布事实如此。

　　而前者拿不出证据，后者却将一系列别西卜与某个天使关系融洽的留影直接刊登，尤其是留影背景还是潘地曼尼南。

　　在普通民众眼里，后者无疑更具有可信度。

　　如此看来，第七狱的反应就成了欲盖弥彰，甚至有人怀疑第七狱早已经被叛贼掌控沦陷。

　　此等状况下，除非魔王亲自出来走走，否则第七狱几乎没有改变局面的办法。

　　但麻烦就麻烦在，第七狱断然不可能说出魔王无故沉睡的真相，这给了阿撒兹勒设下如此阴谋的绝佳局面。

　　现在，刺杀一事在人们心中已经事实上成立，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人心惶惶。堕天使和恶魔原本稍微有所缓和的关系又变得敏感起来。

　　第三狱盛产资源，它的首都库尔德是整个魔界最大的工厂，无数贵金属在熔炉里日夜不歇的流转，成千上百的珍贵矿石被从黑暗的地底开发出来，为整个魔界带来财富与文明。

　　而财富则会吸引人流，这里云集了各地的魔族民众，各种种族在此地融汇交错，在如今的气氛下，无疑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在尼古拉斯抵达约定的地点时，对面的街道正酝酿着一场斗殴。

　　“天界居然敢刺杀魔王，必须宣战！”

　　“得了吧，我们跟天界打了快一千年，还不是谁都赢不了，而且天界自然条件比魔界这破地方好多了，我们后面经济快崩了，对面还过的好好的，打个屁啊。”

　　“要我说敌人根本就不是天上那群，咱头顶上的那帮堕天使才是。要不是他们突然从天上跑下来占了咱的地，哪有这么多事。不如让他们滚回天界！”

　　“喂！没有我们你们现在还在和野地里的魔兽摔跤呢！”

　　“没有你们我们压根没必要跟白翅膀打！我爷爷就是让白翅膀的弄死了，不都是你们害的！”

　　“你有毛病吧？什么锅都往我们头上扣，想挨打吗？”

　　“打就打！”

　　一场街头斗殴就这样在几句毫无逻辑的争吵后发生，而结局不太好说——几个堕天使年轻有力，哪怕以少敌多也不落下风，而和他对骂的几个恶魔显然年纪都大了点，但他们有数量优势。

　　尼古拉斯站在约定的第三根路灯下，冷眼注视着街对面的斗殴。

　　十分钟后，治安官姗姗来迟，带走了当街斗殴的所有人，地上只留下断掉的木棍、一小摊血和几根羽毛。

　　五分钟后，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性堕天使来到了他面前，对方哑着嗓子：“库斯蒂尔派来的？”

　　尼古拉斯点头，报上名字：“尼古拉斯。”

　　“阿纳尔。”堕天使颔首，在确认了身份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对尼古拉斯招招手，“跟我来。”

　　跟着阿纳尔，尼古拉斯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库尔德最大的工厂拉姆贝特。

　　在数百米开外，就能听到这座昼夜不息的黑金心脏传出的低沉嗡鸣声，它有着可能是三界中规模最大的炉芯，每分钟都可以熔炼几十上百吨矿物和金属，每天消耗的能源足够供给一座小型城镇半个月。

　　仰望着眼前这巨大的钢铁造物，尼古拉斯无声的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而如此庞大的工业巨兽一旦被摧毁，那处在不稳定状态中的各种能源矿物混合起来，可以将大半个城市炸上天。

　　而这将是接下来这场盛大复仇中，最好的赠礼。

　　阿纳尔领着他走进工厂的区域，作为拉姆贝特工厂的高级官员，阿纳尔带着一个陌生恶魔进入工厂的行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尼古拉斯一路畅通无阻的跟随阿纳尔抵达了位于高处的办公区。

　　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工厂中心那个直径上百米的巨大坑洞，里面架设着是一个正在运行中的如同人造太阳般的由金属和闪着光的符文构成的庞大机械造物，无数条管线连接向各个冶炼不同物质的厂房，源源不断的输入物质。

　　而尼古拉斯知道，这只是整个炉芯的五分之一。由于体积巨大，炉芯的主体动力部分其实架设在了地下，地上部分只是方便工人操作用的而已。

　　这时，阿纳尔拿着一套工作服和一些文件回来了。

　　“我会对外宣布你是来检查炉芯状态的工程师，尼古拉斯先生，你将获得自由出入大部分区域的权限。”阿纳尔将一张写着高级工程师的伪造身份铭牌递给他，“但最核心区域的权限需要等到七日后，拉姆贝特的总负责人前来巡查时才能拿到，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在此之前，您可以尽可能的动用您的势力做好准备，我来负责摆平其他人的质疑。”

　　堕天使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为了伟大的计划。”

　　尼古拉斯也咧嘴一笑：“为了伟大的计划。”

　　……

　　此时还没有个结果，没过两天，第二则爆炸性消息传出。

　　两名神族屠杀边境村庄，同样配上了一张相当有说服力的留影：两名高阶神族站在一地魔族的尸体中间，身上血迹斑驳，神情冰冷傲慢的望向拍摄者。

　　很快，有人就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炽天使哈尼雅。

　　顿时全民哗然，刚修好的天界使馆外面围满了抗议群众，警卫拼死才将驻守使馆的神族外交人员偷偷转移，而天界方面则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是还在调查。

　　这一回应显得欲盖弥彰，事情闹到这一步可以说给本就混乱的魔界局势火上浇油，而不知道在干嘛的第七狱则在几个小时后终于宣布全境戒严，并对各大城市实行管制。

　　短短半天，治安部队与上街的民众发生了几十起暴力冲突，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指责第七狱背叛魔界，而阿撒兹勒恰到好处的站出来表示永远与魔界人民站在一起，不少原本并无立场的普通魔族开始支持这位坚定的领袖。

　　比起暗流涌动一片不安气氛的其他区域，第一狱倒是显得格外安宁。

　　一方面，当地堕天使与恶魔相处时间也远远久于其他地区，双方的矛盾并没有到不可弥合的地步，对民族主义思想也不怎么感冒；另一方面，第一狱远离魔界权力中心，几乎完全被贝利亚尔掌控，他的统治手段也相当宽和，在民众之间威望很高，难以几句话被另一个大君所蛊惑。

　　萨伦城王宫内的某空会议室，桌子两侧正坐着两个和此地格格不入的身影，中间摆着一份新发售的报纸。

　　左边的那个攥着刚发布几小时的报纸，看着报纸上自己的脸，手指紧握。

　　深呼吸后，哈尼雅说：“我就知道没好事。”

　　右边的那个正用半张报纸折青蛙，好像报纸上的另一个人不是他一样的悠闲，甚至还有心情宽慰同伴：“看开点，反正现在澄清也没人信，大不了你也辞职跟我干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未曾回到天界的沙利叶。

　　他的外貌倒是和当年变化不大，只是不知道是受伤还是其他原因，右眼戴了一只黑色眼罩，另一只灰色的眼睛。

　　“……都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哈尼雅很想把报纸团成一团塞进沙利叶的那张破嘴里，但出于风度，他最后只是把可怜的纸张扔进了垃圾桶。

　　“这叫放低预期以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失望。”沙利叶叠好了青蛙一戳，青蛙蹦哒出去，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哈尼雅拒绝再和他说话，目光中满是疲惫，他开始反思，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啊，为什么呢？

　　哈尼雅缓缓的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最终认为根源还是——米迦勒。

　　在那场原本可以被一封外交辞令解决的小小意外发生时，米迦勒因为某些私人原因提出要替拉斐尔去魔界一趟。

　　天界最近十分平和。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出于对友人的情谊，哈尼雅几乎没有阻拦他，唯一的要求只有保持联系。

　　然后，短短两天，人就失联了。

　　哈尼雅快疯了，由于这件事他还没有跟梅塔特隆等人说，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上了罗弗寇——天界前情报部长，现在在魔界重操旧业，对方只给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消息，米迦勒很安全，但是现在不能和你联系。

　　这个消息并不能让哈尼雅得到多少安慰，但还不等他从罗弗寇那里撬出更多线索，从魔界传来的惊天消息就引爆了舆论场。

　　哈尼雅看着魔界分部的情报官送来的报纸，眼前一黑。

　　而那边，终于知道米迦勒不见了的梅塔特隆脸色铁青的找上来兴师问罪，在他再三保证米迦勒绝不会有事后才暂时离去。

　　天界外交部几乎立刻回应绝无此事，但由于本人实在无法出面，这一说法实在不够有说服力，至少在魔界方面不够。

　　各方压力之下，哈尼雅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至今的决定，亲自来魔界找人。

　　当然，他还没有莽撞到一个人直闯第七狱，而为了保密和安全，哈尼雅找到了一个并不属于天界情报系统的同伴——沙利叶。

　　当年在新红海违规传授人类女祭司魔法而被天界审判所通缉后，沙利叶愣是在新红海躲到了晨星之乱结束，才偷偷跑回三界。

　　圣战爆发不久，沙利叶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开了一家无证孤儿院，从天界魔界红海捡来了各种孤儿养在一起。然而这种不可持续的经营理念很快让沙利叶不得不经营起副业，因为明面上他还算天界的通缉犯，只能干一些不太值得称道的生意，比如利用位置优势倒卖一些稀有货物甚至是情报，和一些管理薄弱地区的黑产组织进行交易之类。

　　因为其生意规模和内容都控制的很精妙，加上偶尔会需要一个黑白灰都涉及的靠谱渠道来办事，几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这个迦南孤儿院就这么神奇的在战场边缘屹立至今。

　　哈尼雅从这个孤儿院里把沙利叶抓了出来，沙利叶很讲义气的答应了他，然后用半天时间搞出了两个假身份，让他们蒙混过了边境巡查的程序。

　　由于人是在第七狱失踪，哈尼雅原本计划用最快的速度去潘地曼尼南，结果他俩运气实在太差，在第一狱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当头撞上了屠杀现场。

　　他们抵达的时候杀戮已经结束，遍地都是七零八落的魔族平民的尸体，而更为惊悚的是，他们来的不巧，凶手还没走。

　　凶手是一群高阶天使，哈尼雅出发前曾收到过关于一支天使军团士兵失踪的报告，由于其队长曾经是米迦勒的副官，因此特意上报到了他这里。

　　但因为这件事只是失踪，除了一点执勤日程上的问题没有任何后续影响，他哈尼雅没太当回事，看了一眼就交给手下自己去查了——哪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抓到他们！

　　在哈尼雅有限的前半生里，他一直都和危险的战斗无缘，顶多在训练场上拿过剑，苦着脸被人打下台。

　　作为一名纯粹的非战斗人员，面对人数众多且都是经过专业训练久经沙场的敌人时，哈尼雅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好好学打架。

　　而和他被一起围困了的，一样是非战斗人员的沙利叶在这时低声说：“哎，你说，他们弄死我们后有没有可能把我们的尸体留下来当物证？说平民是我们杀的？”

　　哈尼雅：“……你闭嘴吧。”

　　沙利叶无辜的耸耸肩，活动了一下手指，开始不太熟练的调动起了光明元素。

　　由于对方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哈尼雅也放弃废话，摸出了匕首攥在手里。

　　他不是战士，由于疏于练习而对光明魔法的应用水平也只能说中上，而且敌人同样是神族，他们本身就对光明魔法有一定的抵抗性，很难说能撑多久。

　　但反正不打也得打，多少得试试不是？

　　在第一个敌人提剑冲上来时，哈尼雅藏在背后的手甩出了一个混合了火元素和水元素的极端不稳定状态下的浓缩元素球。

　　元素球被他抛出去后的五秒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他听到碎裂的声音，当水元素和火元素消耗而产生的水蒸气散去后，刚刚冲上来的神族半边铠甲已经被炸碎，融化的金属流淌在□□上，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的抽搐。

　　一个不错的开局，可惜，很显然其他人对这一手已经有了防备，那些阶位较低的神族后退了两步，几位高阶的天使则向前。

　　哈尼雅扫了一眼，哈，两个炽天使——他不认识，应该是第三代放开晋升渠道后后天晋升的，而他甚至没收到过他们失踪的消息，看来问题比他预计的还严重——三个智天使和两个座天使。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试着回忆几千年前战斗课上老教官都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