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Cheaper 20·拉结尔 ...
-
路西菲尔因为一道神谕而返回圣殿时，米迦勒却并没有和他一起回去。
关于第八狱，他还想去亲眼确认一下。
而就在他离开天界领土，即将跨入魔界范围之时，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那是个年轻的天使，少年模样，穿着神量产的白袍，一头白色的长发，整个人的色彩看起来近乎寡淡，唯有一双眼睛是落日般的金橙。
他露出袖口的手腕细弱的好像随意就能折断，怀里却偏偏抱着一本一看就十分厚重的书。
米迦勒来到他面前，少年先开口，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恰到好处的能让人听清楚：“我已在这里苦等过无穷的岁月，幸好命运早已注定我们会在此相遇，日安，阁下。”
米迦勒打量了他一下，确认自己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个少年，不由得更加奇怪：“日安，不过容我冒犯，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对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少年唱歌般的说道，“但我知道您会来到这里，正如所有故事都会结束，所有鲜花都将凋零。”
这神神叨叨的说话方式，让米迦勒在此时回想起了纵横文学界多年的哈尼雅的一句名言：绝大多数故事里，故弄玄虚的谜语人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意味着大麻烦，总之离远点。
但出于礼貌，米迦勒并没有转头就走：“说人话。”
少年一点头，从善如流的改口：“哦，我在这等您挺久了，终于来了。”
只是随口一说的米迦勒一噎：“原来你能正常说话？”
“当然，若非平庸的文字会让话语失去魔力，否则我何须让它如命运一样晦涩。”
“意思是当谜语人就有人信你的话吗？”
少年笑呵呵地回答：“我又不收钱，多少信一点也无妨嘛。”
米迦勒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眼前的少年根本不应该知这些名词。现在的世界，除了最初的天使们并没有任何生命存在，自然也没有“花朵”，更别说至少要等到天界社会雏形形成后才发行的货币了……
察觉到他神情中细微的变化，少年慢悠悠地说：“看来您已经察觉到了其中隐喻。那么，重新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拉结尔，以洞察一切命运为自身职责。”
他金橙色的眼睛在这一刻看起来像是融化的黄金，藏着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简单来说，就是我可以看见过往到以后的一切可能。比如我知道，您一定会来到这里，从某个可能的未来，前来寻找某个答案。”
这番话让米迦勒审慎地重新打量了一番拉结尔。
苍白、瘦弱、安静……看起来不会具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最适合在静谧的阁楼里翻阅书写无数的书籍与文字的那种文弱的学者气质，几乎毫无威胁。
他上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很久之前。
他偶然翻到一本古老的手抄本，某页留下了拉结尔的署名，他拿着那本书去问梅塔特隆。梅塔特隆神色莫名，先是说“他死了”，又紧接着说，“见到他躲远点”，反应十分奇怪。
不过也因此，这个名字给米迦勒留下了足够的印象，让他在此时还能瞬间回想起这段被岁月掩埋的对话。
“……你有什么事？”
“我想告诉您一个秘密。”拉结尔笑笑，并不在意他的警惕，他的声音在某一刻与另一个时空的声音重叠，“关于‘世界’。”
……
跨过广袤的大地，他们向着魔界深处前进。
所有人都认为，魔界自创世之初就是那副腐烂、恶劣的模样，然而在创世的第二日，这里的环境和天界其实别无二致。
没有云层遮蔽天空，太阳稳定的将光与热播撒向大地。
地上也没有有毒的土壤，肥沃富饶的可以长出万种植被。
路过第四狱时，米迦勒特意去了纳瓦斯托裂谷所在的地方，然而此时那里地面平整，没有一道裂纹。
继续往下，第五狱在此时并没有熔岩与冰川覆盖，第六狱依然是一大片海洋，只不过也没有像后来那样，里面生活着一大群海怪，海水苦涩腥臭。
最后是第七狱。
明媚的天空下，赤海风平浪静。
就在这海洋的正中，有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
它的根系完全浸泡在赤海之中看不到尽头，清澈的红色海水沿着脉络被吸收，如同无数血管攀附。
但这一幕却并不显得恐怖，因为巨树散发着的澎湃的生命气息，反而给旁人带来一种温暖的触觉，仿佛万物正在被它孕育。
愈靠近巨树，生命的气息几乎浓郁到凝为实质。
米迦勒抚摸它的表皮，树皮微微颤动，如同心跳。他收回手，问：“这是什么？”
“生命之树。”拉结尔回答，“在大多数未来里，它会被毁灭三次，才能最终完成蜕变。”
“如果它就是伊甸园的那颗的话，我知道它后来被烧死过一次，但这和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有关吗？”
“当然有，但毕竟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得一点一点告诉您。”拉结尔上前一步，抬头仰望着它遮天蔽日的树冠，“您应该知道，神明以三位一体的方式在现世存在，共享神格。”
“……人类有这种说法，但天界很少承认这一点，我认识所谓的‘圣子’，他只是个人类而已，非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是唯一一个保留了□□而登上天界的人类，他在为人的诸多轮回里每一世都是虔诚的信徒，因此在之后成为了神降世的完美容器。”过了一会，米迦勒才低声回答。
“很正常，因为神自诞生后就为一体，除非祂主动分离另外两份位格，否则祂只是祂，而非祂们而已。”拉结尔语调悠长，“从您的回答来看，祂还是选择了分离‘圣灵’和‘圣子’的部分。”
“我从不知道天界还有什么‘圣灵’。”
“这并不意味着‘圣灵’不存在。不过在说这些前，我们还是回到最基础的问题上吧。”拉结尔说，“首先，请您回答一个问题，您觉得世界是什么？”
米迦勒沉思片刻，摇头：“世界……就是世界而已，包含天界、红海和魔界，供万物栖息生长的地方。”他又不是什么哲学家，这种问题还是太过抽象了。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不过我有一个更有意思的答案。”
“从更高的层面来看，包括你我在内的万物其实并不存在，世界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气泡，一切都是以太之海上产生的涟漪。”
“神诞生的那一刻拨动了海面，随后生出无穷无尽的起伏波澜，而投射到具象的世界中，便是创世的全过程。”
“而当所有的涟漪平息，万物归于死寂，那时世界也将迎来终末。”拉结尔笑笑，“那么，现在我们知道，神创造世界，那么谁来毁灭世界呢？”
不等回答，他就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答案是另一位‘神’。”
“这里就牵扯到我要说的第二个重点，‘平衡’的概念。”
“稳定才能支撑世界与文明，混乱的海面则什么都不会产生，而为了维持稳定，海面会自发寻求‘平衡’的状态。”
“如同‘造物’之能的倒影，最终的‘毁灭’之源在最初也一同诞生。”
“倘若神是理智、光明、统一与秩序的造物者，那它就是疯狂、黑暗、分裂与混乱的毁灭者。只是祂自诞生就处于无尽的沉睡中，直到最后时刻带来末日。”
“和神不一样的是，它自诞生就分裂为了三部分，直到最终才有聚合之日。而其中之一，就正如您眼前所见。”拉结尔轻笑了声，“您觉得这个答案，是否还算有趣呢？”
米迦勒若有所思，片刻，他问：“你说黑暗象征着疯狂与毁灭，可为何是生命之树作为祂的三分之一？”
“生死的概念本就紧密相连，长眠的死亡亦是新生的起点，这并不冲突……啊，您的星星。”
“星……”米迦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突然转折的话语，茫然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路西菲尔送给他的那颗小星星在乱晃中一头撞在了树干上，穿过了树皮中红色的脉络后又冲了出来。
……这傻样莫名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它晃晃悠悠的飘回来，原本白金色的表面却泛上了一层淡红，好像被生命之树的力量浸染了一般。
星星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委屈巴巴的飘到米迦勒手中，好像想蹭掉染上的颜色一样滚来滚去。
可惜没用。
不仅没用，几乎不到一分钟，它就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恹恹的缩在那里不动了。
米迦勒试着向它输送了一点光明能量，然而毫无效果，无奈之下只能试着看向拉结尔：“它这是怎么了？”
“大约是生命之树的力量过于强大，已经改变了它的构成吧。”拉结尔，“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呢。”
他话音落下，被染成红色的星星也好像受到了什么感召般晃晃悠悠的飘起来，眷恋般的靠在米迦勒身边片刻，然后忽然溶解成星星点点的光屑，全部融入了生命之树。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两人一时无言，最后是拉结尔先宽慰道：“不必为分别悲伤，在我看到的未来里，您和它仍有重逢的时日。”
米迦勒沉默数秒后叹了口气，对于这神棍发言暗自嘀咕，难道它真的是以后的小齐里？真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拉结尔对此笑而不语：“好了，现在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米迦勒看向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您的身份非常特殊，甚至连您自己都不知道真相。”拉结尔回答，“您不奇怪吗？众生都被囿于世界法则之下，唯有神明能与之对抗。您既然成功回到了这里，那么您到底是谁呢？”
拉结尔明明笑的很温和无害，但却有一种怪异的毛骨悚然感：“哦，我补充一点，黑暗的三支柱为，‘母亲’、‘生命之树’、和‘祭司’。”
“……你是想说，我是这个不知所谓的圣灵？”
“啊，我知道，您还不太相信，不过没关系，我有些东西想给您看看。”拉结尔说着，翻开了他一直怀抱着的那本厚重的书。
那里面一片空白，却仿佛有一片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