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凶手吗》沃幽尧

75、出嫁

　　一大清早，东街的阴暗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一大圈子人围在狭窄的巷子旁，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着。

　　“嗨，咱们东街这道的乞丐消失啦。昨晚张家阿三还说看见过他哩，趴在他自家的屋檐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勾当。”裹着花袄的大嫂提着菜篮，一脸神秘兮兮地和一边的大妈说着。

　　“别说人现在落魄成这样，当初啊，他的身价可是高得很。”大妈快速地往四周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大概五六年前吧，王五，也就是这个乞丐，还在和赵府的老爷做生意哩。贩卖烟草，这里头的利润可是一把都抓不尽的。”

　　“这么说，他落到这种地步还和赵家有关？”花袄大嫂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着菜篮子的手不觉紧了紧，“赵家老爷刚刚出殡，你说这事，怎么这么巧……”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叫喊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让让！让让！警察办案！”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人群中艰难地挤了进来。为首的警长阴沉着脸站在最前面，不耐的神情全部表现在了他下沉的嘴角上。

　　“现场发现了一节指骨。”警长身边的小跟班小声报告着，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老大今个儿心情不好，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老大的眉头。

　　“已经确认了，就是死者留下的。”

　　“呵。”警长忽然勾起一抹阴郁的冷笑，带着白手套的手慢慢抚摸过遗留的指骨，“没了手指头，这人不死，多半也是废了。”

　　跟班垂着脑袋，默默打了个寒颤。

　　“你害怕什么？”警长转过头，一双无比阴鸷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跟班，“怎么？也想亲自体验一下被砍掉手指的滋味？”

　　跟班赶紧疯狂地摇头，不断颤抖的指尖暴露出他浓浓的恐慌。警长没再理会他，慢步向着乞丐居住的破烂茅草屋走去。

　　这是一间仓促修葺而成的茅草屋。它坐落在东街的一条小巷道里，夹在两间宅院的中间，显得格外狭小。

　　屋子一前一后各设了一道小门。前门通出一段十多米的巷道和东街相连，而后门也通出长度相近的巷道，连着对头的一条街道。两条巷道的地面都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摆放任何杂物，干净得不像乞丐居住的环境。

　　两边宅院里种着几棵高大的橡树。宽大的枝干垂落到墙外，几片叶子在秋风的吹拂下，静悄悄地落到了前门的小径上。

　　茅草屋夹在两堵高墙之间，不伦不类，地理位置实在有些尴尬。屋子的墙壁已经十分破旧了，屋顶茅草无力地垂落下来，草根上还带着几分雨水的潮气。

　　“老大，旁边两栋宅院的住户都说了，昨晚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倒是左手那家的小孩说，昨晚六七点的时候，好像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不过那个时候，常家那头正在着火，大家都忙着往水井搬水，有水声似乎并不奇怪。”

　　跟班观察着警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报告道。

　　警长原地转了一圈，皮靴在泥土地上发出响亮的哒哒声。他的脚步定格在屋子前五步的位置，忽然问道。

　　“那是一口井？”

　　他手指指着的方向上，有一口传统的水井。井口还盖着一个沉重的石盖。

　　手下打开盖子，转身禀报道：“老大，里面的水位很高，离水平地面大概只有一米。”

　　井口很窄，伸手就能扶到井壁的边缘。如果乞丐掉进井里，以他的身高不可能淹死。倘若是凶杀案，那么凶手把乞丐按入水井后，不可能不发出挣扎声。

　　“把井水给抽干。”警长淡淡下令道。说完，他冷哼了一声，大步走过水井，一把推开了茅草屋的前门。刺耳的咯吱声中，门外明亮的光线透过门缝，照进了昏暗的小屋。

　　屋子里倒是十分凌乱，各种杂七杂八的玩意摞在角落里，浓浓的灰尘在开门的瞬间飘了一地。

　　警长不耐地踢开脚下横着的一块方形石头，随意地扫过屋内。房间的布局很简单，主要的家具除了堆满杂物的木桌，就只剩下一张薄木板铺成的小床。

　　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靠着一面两米见宽的镜子。镜子的表面光滑干净，反射着屋外湛蓝的天空。

　　“邻居说，他们以前没有见过这面镜子。”跟班小声道。

　　警长颇为玩味地勾起一抹邪笑。他凑近镜子，在镜框的角落处看到了一枚极其微小的印章。

　　那是半朵绽开的玫瑰。玫瑰的花瓣上，还用颜料涂抹上了淡淡的红漆。

　　就在这时，门外卷起一阵萧索的秋风。在木桌的重物下，似乎有什么轻轻地拂动了一下。

　　警长缓慢用指尖夹住压在重物之下的纸片，一点点地抽了出来。纸片上的字迹暴露在从窗户照来的天光下。

　　警长的眼神微微一变。半晌，他谨慎地四下张望了一眼，将纸片藏进警服的裤袋中。

　　其他的警员已经迅速行动起来，将屋子上下的物件统统搜索了一遍。放眼望去，被收集起来的基本都是人家家里用旧的家具。

　　在杂物的角落，还放着一盒不起眼的蜂蜡。

　　警长伸手正要拿起蜂蜡。他的目光忽的一凝，转手拿起了蜂蜡旁的一只相框。

　　相框上同样积攒着足够熏人一鼻子的灰尘。警长皱着眉头，示意手下挑起相框的一角。

　　在灰蒙蒙的污垢之下，露出一张年轻人和美人的合照。

　　年轻人的模样，俨然像极了年轻时的乞丐王五。而美人约莫二八年华，举手投足间已经显露出独到的风姿。

　　正是如今那位赫赫有名的翠翠小姐。

　　镜子的玫瑰印，是来自红香阁的。

　　“哎呀，我见过这面镜子，正是红香阁的翠翠小姐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叫喊，一个男子走到镜子前，仔细瞧了瞧。

　　“我记得就在七八年前吧，王五那时还挺有钱的，经常在红香阁走动。一个夏天的下午啊，红香阁二楼的厢房突然就着起火来了，把翠翠小姐的房间都烧了个精光，好好的家具都坏了一大批。后来那个房间的家具就拿去甩卖了，这面镜子就曾经是翠翠小姐很喜欢的一样家具。唉，要不是被火烧过的家具不吉利，这好东西也落不到王五的手里。”

　　“你们知道这面镜子是谁放的吗？”警长转过身看向周围的百姓。

　　没人应声。

　　“都带回去。”警长指了指镜子和地上的蜂蜡，“保护好现场，不要让闲人靠近。”

　　他话音未落，东街的尽头突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喧闹声。

　　“造孽啦！”之前说话的大妈长长地叹了口气，嘴里哎呦个不停，“那个赵府的少爷不是刚死了个爹么？这下好了，他爹的灵位还没守足个头七，就匆匆忙忙地娶媳妇啦。”

　　“这可不是。”领着菜篮的大嫂瞥了一眼迎亲的队伍，眼睛里带上了浓浓的不屑，“那少爷啊，嘴里说着要把翠翠娶来做小妾，可他的正牌夫人，被他勒令五天内离开赵府呦……你说这么个好好的大小姐嫁过来，无凭无据地，愣是被那少爷按上个杀害老爷的嫌疑。这真是……唉。”

　　锣鼓声轰隆隆穿梭过街道，挤开了大片正在路上行走的人群。

　　“我看这小妾，是要从大门进府喽。”大妈叹道，“要不是夫人回来后变得神志不清的，也容不得人这么欺负啊。”

　　“嗨，这棺材刚刚出去，又进去个轿子，赵府都要变成笑话了。”李嫂从一边凑了过来，很快加入了大妈组的聊天，“你们说，那个木匠的棺材是不是也下葬了？”

　　“大户人家凉薄的很，那会去管一个木匠的死活。”大妈机关枪似地一溜儿地往外蹦着话。

　　“那个木匠没有什么亲人，养活自己都困难，死后哪有什么闲钱买棺材？最后到底是他家的老爷好心些，让人把木匠装到棺材里运到山上去。可人家坟地的管事说，现在墓地都要好几两银子啦！这不，昨儿又给抬了下来，赵府的后院耽搁着呢。”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李嫂感叹着，探头探脑地望向那支送亲的队伍。

　　彼时一阵微风吹过，拂过了大红轿子的帘布。

　　里面坐着的新娘子戴着红艳艳的喜布，静默端坐在椅子上。

　　她忽的抬起头，似有所感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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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蜂蜡，镜子，石头，水井。”何裳低头拨弄着细白的指尖，“还有屋子的布局。乞丐昨天和翠翠似乎有过争吵，乞丐和老爷曾有过关系，和少爷是情敌。你说这其中，哪些是原来的背景，哪些是玩家的有目的的行为？”

　　“你猜哦？”楚篁笑眯眯地拖着脑袋，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何裳。

　　不等何小白花暴动，楚篁慢悠悠地接话道：“民间有过敲门鬼的传闻。听说这个传闻近期又出现在小镇里，而且是在东街的那一带。有人说曾经看到过敲门鬼大半夜地四处游荡，跟踪道东街发现，人无缘无故地就消失了。而乞丐的居住环境，很有利于敲门鬼的行动轨迹。”

　　茅草屋建在两条大街之间的巷道上，同时离大街都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只要敲门鬼闪身躲进巷子，同时通过小屋穿到另一条街去，就是一波很好的失踪案件。

　　“如果乞丐是敲门鬼且有玩家的身份，他很可能和其他玩家有约定，互相敲门，抵消掉第一次必须主动开门的限制条件。敲门的地点就在他居住的茅草屋。”

　　何裳想了想，缓缓说道：“因为在游戏中，我们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很难确认其他玩家的身份。在仇恨值未知的情况下，玩家一般不会轻易交付信任。我认为，第一天NPC听到的敲门声，可能只是两个合作玩家的试验，屋子里并没有进人。”

　　“你猜的没错。”楚篁笑道，“事实上，我先警察一步进去查探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玩家的身份卡。卡牌放在屋子里，大概率是乞丐留下的。”

　　玩家有个人安放物品的空间，不会轻易取出身份卡。那么，这张卡片只可能是乞丐故意留下，目的是让他的同伴放心，或是……引诱他的同伴翻脸动手。

　　“乞丐和赵府之间存在联系，那是基于过去恩怨的情况下。按照乞丐是玩家的线走，更有可能和他有关系的是其他人。”何裳因为失血的缘故，不一会儿又有些犯困，微微合了合眼皮，“对了，抽干水的水井怎么样了？”

　　“警察白忙活一场，里面什么也没有。”楚篁看似遗憾地摊了摊手，“倒是有人在井底看到了一个隐隐的凿痕，有点像被尖利的武器从上而下凿过。”

　　“那么，最近的成衣店有没有什么漂亮的衣服售卖？”何裳话锋一转，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呵。”楚篁蓦地轻笑一声。

　　“看来我的线索已经给够了。接下来，到了何同学的答题时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