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凶手吗》沃幽尧

51、苦劳力

　　玩家们走出城主府，眼前映入了一幅典型的中世纪画卷。城堡的普通居民们来往在纵横交错的大街上，手中提着各种零碎的物品。时不时街道中央会飞驰过一辆马车，惊起一片行走的百姓。

　　两边摆着小小的货摊，规模不大但胜在数量较多。有的人牵着驴和马经过，那些动物总会转过头，似是警戒地看玩家一眼。

　　“哎呀，是你们呀！”街口突然蹿出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高大白人男子，热情地拉起走在最前面的秦恒的手，“你们都是城主的客人，我们粗人这些儿苦活就不交给你们干了，你们去城外的麦田里帮帮忙就可以啦。”

　　玩家们：……等等，你说什么，还要干活？

　　长期在游戏里不是躺尸就是逃亡的玩家们惊了。真是一个过于淳朴的游戏世界。

　　“我带你们去麦田，就在那片地方。”男子指了指西北角的城墙，透过一栋栋屋子的红屋顶，大家隐隐能看到麦田的金黄。

　　“我们一整天都在麦田里割麦吗？”杰克皱着眉头问道。这些NPC明显是在限制玩家的探索时间。

　　“你们还有精力的话那真是太好啦。”男子意外地惊叹一句，“如果可以，在纺织作坊那边……”

　　“真的很抱歉啊。”楚篁走上前，亲热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只可惜，我们都是脑力型人才，一干什么体力活就会腰酸腿麻，四肢无力。”

　　玩家们：……

　　肾不好，就用肾宝片。

　　男子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有感到奇怪，“我们也听城主说了，你们是帮我们排兵布阵来的，自然不能在这些粮食储备上过于麻烦你们。这样好啦，今天你们每个人只要帮着收割八分之一公顷的小麦就可以了，如果还有多余的力气，再去纺织作坊帮忙，怎么样？”

　　玩家们：我们可以拒绝吗？

　　当然，最后玩家们还是带着各种不乐意登上了麦田。金灿灿的麦子铺满了田野，炽热的阳光照耀在玩家的皮肤上，将大地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蒸笼。

　　“对了，我叫菲斯。割麦的时候，你们要小心来偷袭的敌国军队。虽然城里也派来守护粮食的军队，但我们防备不了他们突然放火。”菲斯叹了口气，“粮食毁了，城里自然就要守不住啦。”

　　“他们偷袭的频率高吗？”何裳问道。

　　“这个么，要看战势的发展。”菲斯将一箩筐的镰刀依次发给玩家，“在战势紧张的时候，他们就会像发疯的蝗虫一样，一遍又一遍派人偷袭农田。最常见的就是放火。粮食没啦，城里就不安全喽。”

　　菲斯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很期望着火事件的发生。

　　看来，除了割稻子外，还要防止火灾的发生。特别是夏秋之际，天干地燥，很方便火势的蔓延。
　　等等，夏秋之际……

　　何裳忽然抬起头，看到碧蓝的天空中成群结队的鸟雀。就是在游戏世界里，自然现象也不会太违背现实世界，而这些长途迁徙的候鸟，是往南面飞行的。

　　何裳站了一会儿，看着天空中再度南飞的几只鸟雀，确定前面的鸟类不只是个别现象。鸟儿很快飞过了南面的几座大山，消失在视野中，看来不是被大山中的异象吸引去的。

　　何裳低头看着脚边青绿的草叶，伸手摸了摸身边成熟的小麦，视觉效果和手感都很真实。几个玩家已经分好了区域，开始割起麦子。

　　身材娇小的简没有使用笨拙的镰刀，而是选择空间里锋利的斧头，一下子就砍倒了一大片。秦恒和吕浅也各自拿着电动手锯，默契地解决了面积大量的麦穗。

　　菲斯没有加入劳作，站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玩家。何裳注意到，菲斯似乎一直盯着其中的几个玩家，而那些人正好都选择了自己的工具。

　　是违和度。

　　何裳想到了他们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城主的客人本身和这里的居民是同一个时代的，玩家使用了违和的道具，可是为什么村民没有提出疑问？

　　也许是——只有当违和度达到一定的程度，所有的村民才会把玩家当做异地而来的侵略者和间谍，对玩家动手。城主说过城里有间谍，而他们什么时候由客人变成间谍，大概就是度的问题。

　　所以刚才，菲斯给玩家布置了一个工程量巨大的任务，很可能就是引诱玩家提高违和度。而他的视线就是违和度的见证，被当地居民看到违和景象的时间越长，玩家也就越危险。

　　“在想什么呢，何兄？”楚篁拿着一把镰刀慢悠悠地凑了过来，“你也被菲斯的颜值吓到了？”
　　何裳：“……没错，我不喜欢被丑鬼盯着。”

　　“何兄，你的想法越来越英明了。”楚篁颇带着几分赞叹拍了拍何裳的肩膀，指了指稻田中央的一个稻草人，“看到那宝贝儿了么？”

　　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话特别适合狼狈为奸的人。

　　菲斯看着稻田上劳动的玩家，竭力克制住嘴角得意的微笑。快了、快了……城主大人说过，只要等到他们彻底暴露，就可以动手了，算起来，大概只需要一两天吧？

　　不过，站在稻草人边一动不动的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恐吓力度还不够吗？

　　“菲斯先生，我们可以聊聊吗？”菲斯听到耳边冷不丁的声音，猛地扭过脖子，看到一张单纯无辜的脸庞。看到这张脸，菲斯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冷意。

　　“菲斯先生，你看我在田里找到了一朵花，我想把花献给城主大人，你帮我看看，这朵花是否够得上礼物？”大眼睛青年从背后拿出一朵亮白的小花，凑到菲斯的鼻尖。

　　菲斯正要拒绝，鼻尖突然吸入一股淡淡的芳香。

　　很好闻的味道，可是为什么……他好像四肢有点无力？

　　菲斯双腿剧烈摇晃起来，他全身发软地坐倒在地上，连嗓子都发不出大的声音。他凶狠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用锋利的物体抵住自己瘫软的脖颈。

　　“八分之一亩吗？好像有点多哦。菲斯先生，可不可以打个商量，变成八十分之一亩好不好？”

　　何裳握着利器的手微微颤抖着，“你看我这个小身板，连握个小东西手都会抖呢。”

　　菲斯：……把刀放下说话。

　　“我们其实很辛苦的，你长期劳作应该深有体验啊。”何裳有些难受地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八十分之一好吗？”

　　“想的……”菲斯感到脖子后的凉意，改口道，“十分之一。”

　　“七十九分之一。”何裳眯起了眼。

　　“十五分之一。”菲斯感觉到自己作为NPC的尊严正在一点点消失。

　　何裳没有说话，目光温柔地盯着菲斯。

　　菲斯：……感觉到了这个青年亲切的问候。

　　还是来自脖子后面的。

　　“你随意，你们随意。”菲斯自暴自弃地撇过眼，末了狠狠补上一句，“不过你们进城的时候没有装到数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何裳遗憾地叹了口气。菲斯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眼睛被一块带着恶臭的黑布蒙住了。紧接着，他的手脚被粗糙的麻绳绑了起来。

　　“稻草人材料很足，布和绳子都有了。”楚篁满意地拍了拍手，和何裳隔空击了一掌，“配合愉快。”

　　“愉快个头。”何裳取下用布包着、抵在菲斯脑门上的榴莲饼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塞进楚篁的嘴里，“榴莲臭也堵不住你的嘴。”

　　……

　　晚上，守城的士兵看着运送小麦进城的玩家们，正要露出狰狞的微笑。然而看到运送的货量时，士兵们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疑惑。这么多工作量，肯定会出现无法顺利完成任务的人，难道这批客人的实力强到这样的地步了？

　　为首的士兵沉着脸，用锋利的军刀割开了其中一个粮袋。没有沙石和杂草，满眼都是金灿灿的小麦。他不信邪地招呼身后的士兵一起检查后面的袋子，很快遗憾地发现，每个人的粮袋都装了足够甚至过量的粮食。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玩家们一个接着一个进城，士兵长的脸色略微有些阴沉。半晌，他吩咐了身边的士兵一句，转身向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唯一知道真相的菲斯：……

　　眼泪差点掉下来。

　　之前楚篁和何裳为了偷懒，再度强行把他叫醒，蒙着他的眼睛用刀逼着他干活。为了加快劳动效率，两人威胁他从城里拐来好几个居民，炮制之前的手段蒙上村民的眼睛，逼着他们干活。

　　到了最后，城主亲爱的客人们齐齐坐在草垛上，看戏的方式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俨然一群万恶的奴隶主！

　　大家回到城主府，在昨天的大厅里按原有的顺序坐好。城主约克照例姗姗来迟，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玩家，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阴云。

　　“城主大人，我们到得整齐吗？”声称减肥的黑衣青年笑眯眯地说道。

　　约克咬了咬牙，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好，你们都很好。”

　　玩家们：……请克制一下牙齿的摩擦声。

　　“你们都是王城优秀的战士。”约克平复了一下呼吸，脸上重新挂上和善的笑容，“你们让敌军的脚步延缓了一天。不过我还是很担心，对方会使用一些不好的手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诡异，眼睛里隐隐透出一丝贪婪和凶狠。约克招呼女仆摆好餐具，这次的晚餐依旧同昨天一样，全部都是咸腻的肉食。玩家们没有吃饭的胃口，仍是随便塞了几口，敷衍了过去。

　　他约克起刀叉切下了几块肉，极度缓慢地咀嚼了几下吞进肚子里，牙齿染上了点点猩红。他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在场玩家：“你们听说过——特洛伊木马么？”

　　“对不起，我们不想……”秦恒就要沉声拒绝，约克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特洛伊木马的故事，发生在公元前13世纪。那时的希腊想要攻打特洛伊城，却因特洛伊固若金汤的防御迟迟无法拿下。于是希腊人制作了一些巨大的木马，让希腊士兵藏身在木马中。

　　“之后，他们让被特洛伊俘虏的希腊人告诉特洛伊的军官，城外的木马是希腊人用来祭祀雅典娜女神的，希腊人担心特洛伊人把木马拉进城，给特洛伊带来好运。于是特洛伊人就把木马拉进了城。”
　　“而结果是，特洛伊城就被大批涌出的希腊人攻破了。”

　　说到这里，约克停下手中切割肉食的动作，绿色的眼珠闪过一道狡诈的暗芒。他用低沉而略带蛊惑的声音轻轻道：“尊敬的客人，你们说如果敌军使用同样的招数，我方会中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