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今天不破蛹》羽千落

5、【五】

　　那天之后，尽管白启仍然感到在意，却再没有找到机会和颜无缺谈那件事。不如说，他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很少。两个人在不同的学校，他每天要练琴，她则在正常课程之外还有繁重的竞赛培训，每天晚上八点之后才能回到家。
　　紧张的日程中，却有一件事雷打不动——不管颜无缺什么时候回来，白启总能在第一时间冲过去把她拖进琴房，演奏一曲巴赫、肖邦或李斯特，然后期待地问：“怎样，我今天弹得超棒吧？”
　　回答也总是如出一辙——“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哇啊，不可能！肯定进步了，只是你没听出来！”
　　“就当作是这样吧。我能走了吗？”
　　每天遭受这样的打击，白启却全无放弃的意思，一心一意想让颜无缺说出一个“好”字。颜无缺一开始颇有怨言，后来大概是放弃了，每天都会静静听他弹完，却从没有一次说出白启期待的赞美，偶尔还批评得非常尖锐。好在白启早知道她的性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待人律己一样严格，因此也不再生气，反而鼓起加倍的干劲。
　　这晚，他仍和往常一样练琴，左等右等却不见颜无缺回家。眼见时钟一点点指向九点，他越来越心不在焉。九点半时，他终于坐不住了，拎件外套就跑出家门，一路找到她的学校，正要问门卫大爷数竞班的人在哪里上课，远远却看见两个人朝这边走来。
　　戴眼镜的瘦削少年，长发飘拂的美丽少女。正是颜无缺，还有那天借书给她的家伙。颜无缺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眼镜少年拍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白启跨过大门，气势如虹地走向那两个人。颜无缺首先发现了他，愕然止步，“你怎么在这？”
　　“你才是！这么晚还不回去，我还以为你怎么了——”白启深呼吸一次，瞪向她身边的眼镜少年，“结果竟然和这家伙在一起。”
　　颜无缺脸上的错愕渐渐消失。令白启稍觉意外的是，她没有生气，相反，语气、表情比平时还要柔和，“我今晚有考试，会晚点回去，和阿姨说过了，你没有问她吗？”
　　白启张口结舌。一旁的眼镜少年冷冷盯着他，像是无法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白痴，令白启火冒三丈，扭头怒气冲冲地质问：“你有意见吗？”
　　“对你现在的行为吗？没有。”少年耸耸肩，“不管你显得多蠢，毕竟是出于对无缺的关心嘛。”
　　白启深吸一口气，懒得和他计较，转向颜无缺，“反正……走啦！你今天还没听我弹琴。”
　　颜无缺迟疑片刻，终于朝眼镜少年露出一个微笑，转身小跑两步，和白启并肩走下台阶。走出校门，她低声说：“那个……谢谢你担心我。”
　　白启一愣，搔搔脑袋，咕哝着“又没什么”，半强迫地夺走了她手里沉甸甸的资料夹。
　　月光笼罩着回家的路。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直到白启听到身后的轻唤，“喂。”
　　回过头，便见颜无缺站在路边，发梢流转着月光。
　　“现在才问可能有点奇怪，但是……为什么你非要让我认同你的演奏呢？”她认真地问。
　　“这还用问？”白启脱口而出，“你要是说我弹得好，就证明我进步了，我可不想原地踏步。”
　　颜无缺又问：“那，如果我一直都不认同你呢？”短暂停顿，“如果，就是无法进步呢？”
　　些微焦躁自心底泛起，白启抬高声音：“不可能有那种事，我绝对会让你承认的！”
　　颜无缺表情一滞，随即慢慢垂下肩膀。
　　当晚，她也安静地听他弹了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