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今天不破蛹》羽千落

3、【三】

　　第二天是假日，颜无缺早早就出门了，白启也要去上钢琴课——本来应该是这样。然而，他实在没脸去见老师，半是为昨天的事内疚，半是为自己毫无长进的琴技而羞愧。他若无其事地离家，却没有去上课，而是在热闹的大街上闲逛，消沉、无助，满心悲惨。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颜无缺。
　　那张人偶般美丽的面孔，就算在一堆人中也分外显眼。昨天也是，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可与昨天不同，现在，她在笑。睫毛的尖端微泛金光，光芒一路蔓延到眸子里去。
　　她坐在露天咖啡座一角，一名戴眼镜的瘦削少年与她同席，正飞快地说着什么，最后还翻翻眼睛扮个鬼脸，她又笑了。有那么好笑吗？在白启看来，那个鬼脸明明就很低级。
　　这时，颜无缺的视线扫向这边。白启反射性藏到配电箱后面。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可不是能让熟人看见的状况！
　　好在那边的两个人站起来打算走了。颜无缺从眼镜少年手里接过一个感觉很重的手提袋，道别后便朝白启这边走来。他马上要躲，余光忽瞥见两个拿雪糕的小孩冲出路边的店铺。颜无缺躲得晚了，被前面的男孩撞得踉跄两步，手提袋也在拉扯之下断裂，里面的书册“哗啦啦”撒了一地。她立刻蹲身去捡，甚至顾不上粘在身上的雪糕。撞上她的男孩看看手里空荡荡的蛋筒，“哇”地哭出来。
　　哭声引来了店里的家长。她瞥一眼忙着捡书的颜无缺，斥儿子一句“别哭了，等会给你买新的”，拖了孩子就走。
　　白启再也看不下去，跳出来冲着那个母亲的背影质问：“你的小孩撞了别人，你连句道歉也没有？”
　　颜无缺蓦地抬头，盯着他，满脸错愕。
　　女人恼火地转过身，本想发作，可见周围人多，不少人还开始给白启帮腔，到底有些胆怯，便不情不愿地命令小孩道了歉，逃也似的扯着孩子走了。
　　白启懒得再说，回头对抱着一摞书的颜无缺伸手，“拿来。”
　　“……什么？”
　　“书啊，书！袋子不是坏了吗？那么重，难道你想一个人拿？”
　　颜无缺迟疑片刻，终于咕哝着“谢谢”将书分了他一半。白启低头扫视封面，顿时吓了一跳。那不是什么小说或社科类读物，而是高等数学的教材。随便翻一翻，剩下的书都是同类内容。他这才想起老妈昨天提过，颜无缺转学来这边，是为了参加数学竞赛的培训。他当时顾着发窘，压根没注意那些细节。
　　“原来你头脑这么好……” 他难以置信地翻着那些天书，敬佩之下，抬头问：“学这些，有意思吗？”
　　颜无缺点点头，僵硬的表情变得柔和。想了想，她又补充：“就像当侦探一样。”
　　白启从小就对数学敬而远之，委实难以想象解数学题怎么能和侦破凶案有共通之处。可是，她说那句话时，闪闪发光的眼睛令他仿佛看到了深湖中的宝石，和她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他不禁笑起来，“你还说你‘什么都不会’呢，根本是天才嘛。”
　　听见“天才”二字，她眼中的光蓦然暗淡。过了好一阵，她才低声说：“不是的，我只是一个失败者。”
　　“干嘛这么说自己？”
　　“是事实。”
　　“哪有这种事实？只要自己还没放弃，就谈不上‘失败’。像我，虽然最近一直没进步，还被老师臭骂一顿赶出家门，只能在街上流浪，但我才不会觉得——唔咕！”他陡然闭嘴，眼睁睁看着颜无缺一点点睁大眼睛，嘴角轻一抽动，立刻又忍住。
　　“……想笑就给我使劲笑好了！”这句话有一半是真心的。她的笑容，只看一次怎么够？
　　颜无缺低下头，“不会，我很同情你，真的。”
　　“鬼！才！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