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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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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春寒散尽,百花齐放。大长公主府外门庭若市,马车一辆接一辆,一眼望去能看见大半个京城的勋贵子弟。
相比之下,曲怀依只带了两个随从骑马前来,孤零零的排在最后毫不起眼。
府前迎客的梁国公世子忙得脚不沾地,看到曲怀依形单影只的站在门口,他皱了皱眉,赶紧端起笑容上前,客套道:“端王世子快请进,实在抱歉怠慢了您。”
现任梁国公是大长公主的嗣子,按照辈分来算,虽然和梁国公世子岁数相差甚少,曲怀依也要喊他一声表舅。
曲怀依摆摆手,礼貌又不失亲近道:“表舅忙吧,我去给公主殿下请安,让下人带路就好。”
梁世子有些诧异,这是他头一回听见端王世子喊自己表舅,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几分:“不碍事,祖母念叨了你好久。”说着亲自将人带进府内。
穿过雕龙画凤的廊道走进堂屋大厅,上首坐着一位精神奕奕、满头银丝的老夫人,正是寿安大长公主。
看见进来的人是曲怀依,寿安公主招手让她上前,目光慈爱:“半年没见,又瘦了。”
曲怀依身子前倾,语气亲昵:“都说病去如抽丝,我也就好看,精气神都很好,昨日还出去跑了两圈马呢。”
寿安大长公主愣了一下,再次细细端详起面前的少年。
这才发现曲怀依虽然身形消瘦、面色灰白,但眉眼间带着几分神采,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睛里依稀能看到端王妃闺阁时的模样。
寿安公主忍不住晃了神,跟着心底便是一阵悲叹,拍着她的手说:“好好,趁着年轻多出来走动玩乐。”
“结交一两个挚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读书做学问虽是正事,但只要身体康健,做个富贵王爷一样逍遥自在。”大长公主抚了抚曲怀依的鬓角,语重心长道。
曲怀依有些无奈,她倒是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小王爷,但是现实偏要让她在咸鱼和奋斗批之间反复横跳。
转身接过谷霜手里的食盒,曲怀依道:“我最近让厨房弄了不少民间小吃,特意带过来给您尝尝鲜,您要是喜欢就让下人们抄份食谱留下。”
正说着话,梁世子又带了两个人前来请安。
为首的那人三十多岁,头小脖子宽,鹰钩鼻子丹凤眼,瞬间拉低屋内的颜值水平。
中年男子看见曲怀依手边的食盒,又瞧见眼桌上的点心,眼睛一眯,立刻摆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说教道:“大长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入口之物更应金贵小心,端王世子身染疾病,冲撞了殿下怎么办?”
曲怀依满头雾水,这人谁啊,上来一通杠,是杠精转世吗?
冯泉在身后小声提醒道:“这位是安远侯。”
对上号后曲怀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
老安远侯的原配夫人是曲怀依的外祖母,可惜福薄,只育有一女便早早离世,眼前承袭爵位的安远侯是继夫人所出。
记忆中,母亲和便宜舅舅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安远侯府作为端王外家,却在夺嫡最后关头反水投靠了男主,即便最后得了个从龙之功,但也没有成为皇帝心腹,最近几年还经常脚踩端王府在外招摇撞市。
既然是背刺老爹的对家,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曲怀依立马支棱起来,她眨了眨眼,一脸人畜无害道:“许久未见您富态了不少,一下子没认出来,抱歉抱歉,想来是每日睡到自然醒,心宽体胖很正常。”
“你!”安远侯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听出端王家小子是在嘲讽他四十多岁还未领一官半职,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
梁世子急忙出来打圆场道:“等下女眷们要过来,大家在这里不方便,正好我刚得了一批明前龙井,侯爷不如赏光尝尝我的手艺?”
曾外孙当着她的面被人欺负,大长公主也没了心情,只对曲怀依温声道:“去吧,就像在自家一样,无需拘束。”
今天的赏花宴公主府布置了内外两个席面,水榭这里多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
这个朝代男女大防还不严苛,大家分席而坐,中间只隔了半截薄纱。
曲怀依的位置在右手第三位,旁边坐的是谦郡王,在一众皇亲国戚里她的座次排在最下。
曲怀依不甚在意,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还没等主菜上齐,突然有总管太监前来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公主府正门大敞,一溜太监宫女侍立两侧,梁国公和齐王世子站在最前方。
众人簇拥之下,太子殿下缓缓走来。他面如皎月,眉目如画,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竟是长得比在座的多数女眷都要好看。
一席淡金色绣龙常服,更是衬得他俊雅华贵。
太子亲手扶起行礼的梁国公,丝毫没有半君的架子,浅言笑兮间让人如沐春风。
跟着人群赶去门口迎驾的曲怀依明显听到周围的惊呼抽气声,不愧是女主的儿子,万人迷属性自带遗传。
这时,隔壁的公子哥忽然道:“快看,太子殿下身边那人,一定是传闻中的二公主。”
这位即将和亲的二公主可是最近京中热门的八卦,据说她自小体弱养在京郊皇庄,多年无人知晓。
曲怀依本以为公主的身份只是用来和亲的幌子,充其量也就是宗室女,然而冯泉却说她是宫女所出的真公主。
所谓的酒后误认、宫女爬床,其实是见色起意、强迫行事,事后永昌帝更是想要销证灭口,幸亏因为有这个孩子,宫女保住了性命,但是母女二人依旧被丢在皇庄不闻不问十多年
听完冯泉口里的真相,曲怀依一脸幻灭,男主的深情人设崩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曲怀依同情的望了眼无人问津的二公主,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小可怜该有的谨小慎微。
只见她青丝披肩,头上仅用两根钗环绾发点缀,身穿月白色褙子衫裙,裙边绣着片片胭脂红花。
眉似墨染唇如樱,宛若谪仙,只是脸部线条分明,身材高挑修长,莫名有股女装大佬的味道。
用来遮脸的团扇被她拿在手里把玩,青葱玉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扇柄,一身贵气浑然天成,竟是比太子还有几分气势。
如果说太子殿下是初上朝阳,那二公主便是山中孤月、高岭霜花,让人望而却步又情不自禁被吸引, 即便是黑夜浓雾也无法遮挡她的存在。
仿佛是注意到曲怀依的视线,二公主微微侧头看过来,深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流转出惑人的光彩。
曲怀依忍不住有些走神,这双眼睛,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太子被请进室内,独孤祯跟着女眷留在了水榭,无视众人隐晦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独孤祯手里把玩着酒杯,表情漠然的坐在上首,动作举止毫无大家闺秀的贤淑静雅。
站在后面的胡嬷嬷急得老脸都要揪成麻团,生怕二皇子的男子身份被当场拆穿。
“刚才太子殿下对我笑了,你们看到了吗?”席间,一位粉衣少女揪着手绢兴奋道。
承恩公家的二小姐心里一紧,面上不屑一顾道:“就凭你?姐夫待人温和,便是牵马的太监说不定都能得到殿下的笑容。”
“你!”身边附和的嘲笑声羞得蒋小姐敢怒不敢言。
旁边安远侯家的庶女很有眼色的转移话题道:“你们知道吗,我听说那位二公主从小和野兽作伴,字都不认识几个。”
“难怪礼仪粗陋,野调无腔。”
“哼!”谦郡王世子愤愤不平道:“不知道哪来的野丫头,不过是卑贱宫女所出,也敢代表皇家公主出嫁。”这位仁兄错过了卖妹求荣的机会,自然气得不轻。
系统通过独孤祯的耳目将席上的议论听的一清二楚。
它自以为很聪明的出主意道:【你也别生气,这可是大好的结交人脉的机会,我看承恩公家的二小姐就不错,皇后母家,出生显贵,和太子妃还是亲姐妹。】
皇后母家,拉近关系,呵,独孤祯眼里划过一抹厉色,如果他听从系统的指令,怕是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也就是宴会太过枯燥,他才能容忍系统在这里蹦跶。
自从七岁那年母亲去世后,独孤祯的脑子里多了这个自称系统的鬼东西,他就再也没能睡过安稳觉。
起初,系统摆出一副高姿态,先是许下助他登基为帝的诱惑,一边要求他做任务攒积分,一边让他兑换系统的神药仙器。
可惜它打错了算盘,独孤祯不是路边用颗糖果就能骗走的稚童。
独孤祯从出生起便开始记事,他记得刚出生时暗下黑手的太监总管,记得接生产婆最先提出的瞒天过海之计,也记得母亲的眼泪滴在手上的冰凉。
为了隐藏身份,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树林和野兽为伍,拥有着皇家血脉,却过着奴隶的日子,饥饿,殴打,欺辱,折磨。
再后来,他拿着把木剑,用半个皇庄的鲜血来给母亲陪葬。
独孤祯没有学会爱,也没有理解恨,他的世界里只有输和赢、生与死。
他不敬鬼神,只信自己。
在尝试做过一次任务,兑换了一颗毒药后,独孤祯就再也没有听从过系统的话。
任由系统如何威逼利诱,独孤祯都冷眼瞧着不为所动,他知道,除非假借他人之手,否则系统根本杀不死他。
所以就连死亡,他也可以拿来作为威胁系统的筹码。
五年时间,独孤祯试出了系统的弱点,也套出了它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个妄想利用他成神的低贱妖物。
而他的世界不需要掌控一切的神。
直到十五岁那年,独孤祯找到一位隐世高僧,学会了凝神之法,终于有了锁住系统的办法,可这还远远不够,终有一天,他要把系统彻底从脑海里消除。
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酒液,独孤祯支着头冷笑一声,垂下的眼眸里藏起无尽晦暗。
如果不能消除,那就同归于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