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你》阿故酱

14、花间

　　兰远之的睡眠一直都不太好，夜里惊醒过来都是常事。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微信的声音，兰远之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是许尧发来的消息，是守着12点发过来的生日快乐，可是深夜睡眠最沉重，他看着手机笑了一笑，扔过手机又沉沉睡去。
　　“远之，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妈妈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远之，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远之……”
　　“妈妈，你别走，我会好好听话的，妈妈你别走。”
　　晨光照在地板上的光被折射到有心人的梦里去，兰远之骤然从床上坐起，他许久没有梦到母亲了，恰恰梦到的还是母亲离世前的一幕，他独自坐在床上苦笑着。
　　大学生活的周末都是没有早晨的，还不到八点的寝室安安静静的，室友们匀称的呼吸声自四面八方传入兰远之的耳朵，这样的声音让他莫名觉得心安。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一早就出来营业了，兰远之恍惚记得昨晚上许尧大半夜给他发了生日快乐，他拿过手机回了一句谢谢，一个人下了床去洗漱。
　　好的室友就是能在自己起床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不吵醒别人，这被称为寝室的半公开条约。兰远之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阳台的门，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发着呆，今天的太阳真的很好，天空一眼望去都看不到云朵，只有初初升起的旭日堪堪挂着。
　　他的好习惯是这多年养成的，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喜欢睡懒觉，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是觉得自己睡懒觉会让继母为难，不好说自己，后来就慢慢养成了习惯。只是以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每天早上赖在床上等着母亲过来哄自己起床，年纪小的孩子即使早上醒得早，也希望能够被母亲哄着，这是特权。
　　“咚咚……”
　　寝室门上响起了两声很轻的敲门声，像是害怕惊醒了梦中人一样。兰远之用手抓了两把头发，保证自己的形象不至于太失礼，才站在门口开了门，没想到门口的人形象比他更加失礼。
　　门口的人穿着一身哆啦A梦的睡衣，长袖长裤的套装，是真丝的面料。因为已经入秋了的原因，兰远之的睡衣也是换了长袖，否则夜里也容易感冒，只是兰远之很少见这样面料的衣服做成了哆啦A梦的图案。许尧站在门口搓着眼角，俨然是一副刚刚起床就杀过来的样子。
　　“我以为你出门了呢，你怎么不回消息啊。”许尧的起床气还没有完全散尽，语气里的不满在没睡醒的状态里更像是撒娇的亲昵。只是好看的人在哪里都是好看的，他的头发凌乱着不太有章法，头顶翘起一根呆毛，睡衣应该不是非常合身，至少裤子是短了一截儿的，漏出男孩子好看的脚踝。
　　“我刚刚下床洗漱，手机扔在床上了，你等等我。”他转身回床上拿了手机换了鞋，拿上了背包就准备出门。
　　“等等，你把你的速写本和画板带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兰远之又倒回去拿了速写本和画板，抽了几卷画纸放在包里。出了寝室门之后，他才拿出手机，许尧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又打了一个语音电话，手机放在床上他也没有听见。往上划了几下，许尧让他起床后去寝室找他，今天他要带去出去画画去。
　　比起兰远之寝室的全员到齐，许尧的寝室人员实在是有点人丁稀少，因为就只有许尧一个人在寝室睡觉。他原本嘟囔的起床气终于醒了一大半了，回去拖拖拉拉的收拾了半天才把自己收拾好，兰远之看着他来来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女朋友出门的男朋友，即使等得着急了，满腔的不满也不敢说出口一句。
　　许尧的寝室因为只住了三个人，箱子杂物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都能放在空出来的床上，桌子上没放太多的东西。周洲是他们寝室的老妈子，整天跟在两个人屁股后面让他们袜子不要乱扔，东西拿了放回原处，这两个礼拜许尧和刘文已经被周洲念出条件反射了。
　　三个男孩子在的寝室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隐约间还闻得到风吹过来的一股甜香味，他站起来往外看了一眼，窗台上放着一盆开的很好的茉莉花。
　　“那花是周姐养的，你别看他是男的，照顾这些东西可有耐心了，养的不错吧，闻着挺香的，说起来啊，周姐除了嘴巴碎了一点，真的不错，跟我妈特像……”
　　许尧还在那边唠唠叨叨的控诉周洲是如何摧残他和刘文的，手脚却还是老实的把刷过牙的水杯放进了桌子肚里面。兰远之记得，马原就没有这样的习惯，他总是刷牙之后随手就把水杯放在阳台，自己起码每天都要帮他收一次。
　　等待许尧的过程真的让兰远之觉得有点漫长，明明是偏运动挂的男孩子，早上出门洗脸刷牙换衣服居然要整整半个小时，这在娘炮的速度里都是惊为天人的奇葩。兰远之等的已经快要哑火了，随手就把许尧鸡窝一样被子理了一下，叠成豆腐块放在床上。
　　原本报到的那天许尧的被子也是他亲手收拾的，那是个淡蓝色的条纹被罩，现在他盖得这个却是个草灰色的个子，看来这半个月许尧至少换了一次床单，这让他倒是有点惊讶。虽然自己的床单这半个月也换过了，但是他的习惯就是一个礼拜换一次，许尧的习惯也是吗。
　　他感觉心里有点痒痒的，于是不温不火的问了一句：“你的床单换过啦。”
　　还站在镜子面前收拾头发的许尧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口说了：“我对粉尘过敏，以前在家我妈每个礼拜都帮我换一次，军训那几天我身上每天痒得不行，自己又不会换，周姐帮我换的。”
　　兰远之很后悔，自己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他们收拾好出门之后还不到九点，学校周末的时候连铃声都停了，静悄悄的。一路上看不到什么人，毕竟大部分的人不是在床上就是还在网吧。
　　食堂里也不像平时的人那么多，只有几个高年级实习了还住在学校的人在吃早饭，他们穿着标准的职业装，仿佛跟这个校园格格不入，但是身上不自觉透露出来的青涩味道显示着他们其实涉世未深。
　　他们今天没有在学校门口坐公交车，许尧叫了个车在学校门口等他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兰远之一路上都没有问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只是车子一路朝着山上开，经过七拐十八弯的山路，晃得兰远之几乎要吐了。
　　“你都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不怕我把你拉去卖了吗。”
　　“不会，以你的智商，要卖也是我把你卖了。”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的兰远之这时候也不会忘记怼他一句，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人做出什么让人感动的事情，下一秒一定会把你生出的那一丝丝感动的心意给咽回去的。
　　终于到了，兰远之已经不记得拐过几道弯了，他头都有点晕了，鼻息里萦绕的都是刚刚那辆车上刺鼻的香薰味道，他觉得自己晕车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那个香薰。
　　“将将将将，到啦。”
　　跟他同行的那个人像是一点都没有受影响一样，下车之后依旧生龙活虎的，用手指着眼前的农家乐跟他献宝。
　　兰远之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刚刚是随着上山的国道上来的，因为是老路了，走的人不多，路上的车俩少的可怜。农家乐就在山顶上，周围都是普通的农家人，早上的雾还没有完全散开，山顶望下去都看不清楚城市的全貌。可是朦胧的山顶雾气包容着可见或不可见的山间金色，路边星星点点的开了一些野菊花，因为还不到深秋，大部分的花朵都还打着苞。
　　农家乐的地理位置非常好，正好在正正山顶的位置，如果能到楼顶上去，估计能正好将整个山间的景色容下去，他突然原谅了刚刚的香薰味道。
　　“班长，这儿呢，你们这么早就来啦。”有个兰远之觉得有点眼熟的男孩子，从农家乐里面冲出来跟他们打招呼，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许尧像是看出来了兰远之的窘迫，拉着兰远之走上去跟男孩子打招呼：“你说雾气散了就不好看了嘛，我紧赶慢赶上来的，这是兰远之，你见过的啊，远之，这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叫朱华裕，昨天跟我们一起去玩的。”
　　兰远之终于想起，这就是昨天起哄要许尧请吃饭的那个男孩子，他礼貌的打了招呼，却没有多话。
　　朱华裕性格跟许尧差不多，却比许尧更加自来熟，或许是因为家里开店的他常年帮忙的原因，身上圆滑的处事之风显露无疑。
　　农家乐是一个四层的小楼，看样子应该是原本的民房改的，一楼是仓库和厨房，平时店里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堆在哪里。二楼是改装出来的休闲区，有机麻房和KTV。他们刚刚进门的地方是大堂，也是三楼，三楼大厅里摆着形色的桌椅，三楼外间有一个五十来平方的露台，虽说也能看到景色，但是位置却不够好。朱华裕热情的带着他们上了四楼，说是给他们留了一个最好的位置。
　　“今天周末天气也好，估计一会来吃饭喝茶的人就很多了，我以为你们得下午才来，就给你们留了个最好的位置，哪知道你们这么早就来了，也好，你们自己上去选位置吧。”一边说着一边上台阶，带他们上了四楼。
　　四楼就是兰远之想去的楼顶，也是改成了露天的露台，露台上摆着防水的桌椅，正是将原本房子挡住的风景全部展开来。雾气下的深山，隐约可见的秋天的气息，略略飘过耳畔的鸟鸣，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真的太得天独厚了。
　　他们特意选了露台边上的位置，转头过去就是整座山的风景，许尧坐在他的对面好像有点没睡醒，他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老天也不光是慢待他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你同学告诉你的？”兰远之轻轻踢了许尧一脚，对面还在半梦周公人一下打了一个激灵。
　　“没有，老朱是本地人嘛，我昨天问他这边有没有什么景色好的地方，适合画画的，最好还能吃饭的地方，他就说干脆让我来他家的农家乐了，我看了几张照片，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咱俩认识的第一个生日，总觉得只送你一盒颜料太单薄了，看，这个礼物你是不是更喜欢。”
　　兰远之摸了摸包里那上千块钱的颜料，心说这要是还算单薄，你生日的时候我是不是得送你个劳力士才算不单薄。
　　可是眼前的风景真的太让他惊叹，想要损他几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关注橱窗里的玩具很久的小孩子，忽然有一天有人送了那个玩具在他面前，他除了欣喜若狂，却不敢去触碰。
　　许久之后，他才看着眼前的人，说了一句谢谢，脸上的笑容是许尧从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的柔和，那一瞬间，许尧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