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重生（西幻）》让我再睡五分钟

86、转变

　　“道歉的话……不用这样！”
　　海穆混沌的脑子恢复一丝清明，感觉到瑟雷夫的手在不断向下延伸。和现在相比，白天在花藤架下的触碰平和干净得像是杯白水。
　　两只手都有各自的事要做，瑟雷夫舔去海穆嘴角的水渍，“我知道，道歉只到这。”
　　舌尖从皮肤上舔舐而过，暂且没空去纠正瑟雷夫对“道歉”的错误认知，海穆小声抽气，“等、等下——别！”
　　随着瑟雷夫缓慢而隐蔽地捻动手指，海穆脸上露出似愉悦似痛苦的表情，“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不知道。”瑟雷夫俯身凑近。皱起弧度的眉头，被打湿的睫毛，飘满晚霞的脸颊，咬在下唇上的牙齿……稍微尝到一点甜头的饥饿感叫嚣得越发厉害，唤醒了灵魂深处的一些东西。巫妖没有灵魂，但自从遇见海穆，瑟雷夫就往往觉得自己似乎拥有了这据称为生命本源的所在。否则他无法准确描述，那些情绪究竟是从意识海洋中何等深远的地方而来。
　　彼此的鼻尖暧昧磨蹭，瑟雷夫却看到海穆脸色黯淡如冷雨下的破败落叶，于是那冰冷刺骨的雨水便也兜头浇了瑟雷夫一脸，“你不想让我继续。”
　　“不想。”海穆睁开紧闭的眼睛，与瑟雷夫视线相接了不到一秒，又逃避般地移开，望向窗外夜色中的厚重云层，“但如果你一定要的话……”
　　手上的动作顿住，亚麻色的宽松衣物遮蔽了其后的狼藉。
　　“这对人类而言也是很亲密的吗？”
　　“嗯。”海穆依旧没转头，“非常。”
　　“所以我不可以，因为不是他？”瑟雷夫抽出手，强行掰过海穆的脸，咬牙切齿道。
　　看着眼前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依旧做出这种事的人，海穆不知是该感到喜悦还是悲哀，抿起的嘴唇松开，半晌才道：“为什么要生气，这不是你确认的事实吗？”
　　瑟雷夫哑然，他抽出手，像是第一次见到海穆一样，由上自下将对方看了许多遍。
　　海穆慢慢坐起身，整理好衣服，“如果你不是他，我不会同意。如果你是他，我更不会同意。”
　　“不理解。”瑟雷夫道：“你和我自己都是。”
　　“不是眼睛，是眼神。不是声音，是话语。”太阳穴附近一跳一跳地抽痛，海穆颓然道：“至于你……我也不懂。”
　　从敞开的窗户吹进微凉的晚风，他们处于同一个房间，坐在同一张床上，其间隔着比南北大陆间海洋还要遥远的距离。
　　明明是想要好好道歉的，最后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明明是想要珍惜和陪伴的存在，最后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
　　瑟雷夫突然道：“不要哭。”
　　海穆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中，“我没哭。”
　　瑟雷夫头一次迟疑起来，手抬了又放，“抱歉。”
　　“你没错。”是他自己过不去这条坎，只作为朋友，是否拥有以前的回忆，并不要紧。但如果是作为更亲密的关系……
　　手最终还是落在海穆的头顶，“是吗？”
　　“嗯。”
　　挺直的脊背无力弯曲，瑟雷夫感到肩头一沉，随即湿润一片。饥饿感不复存在，被唤醒的那份沉甸甸的东西不停将他向下拉扯，想拖着游移不定的风在这个世界生根。

　　海穆从淋浴间出来时眼眶和鼻头都红通通的，毛巾顶在湿漉漉的头发上。
　　瑟雷夫放下手边先前海穆提到过的诗集，“要帮忙吗？”
　　熟悉的场景，久违的平静对话，海穆晃了下神，绕过书桌，走到瑟雷夫旁边。
　　“不躲了？”瑟雷夫一怔，没料想到海穆的乖顺态度。
　　“你不是有停手，我说不要的时候。”
　　毛巾整个蒙住了脸，海穆看不见瑟雷夫的表情。毛巾和头发摩擦的声音舒服得让人犯困，海穆小小打了个哈欠，“你也去洗吧，我给你准备了衣服。”
　　海穆从柜子里拿出下午买的衣服，解释道：“我看你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都被我洗过烘干了。”
　　想说自己幻化出来的身体不会沾染污垢，但那一包带着熟悉气味的衣服递到面前时，瑟雷夫还是走进卫生间。接着对着淋浴头犯难：要知道他连衣服都是幻化出来的。所以还是要只幻化身体，另外穿衣服。
　　海穆拿过叠成方块放在枕边的睡衣，带好睡帽。安稳躺到床上，一整天积累下来的疲惫爆发。
　　晚风带着海洋独有的咸腥味。
　　糟糕，忘记关窗户了。海穆勉力抬着眼皮，被封印在床上，连起身关窗也做不到。等瑟雷夫出来时，他已经半进入梦乡了。
　　还好等到了，揉揉眼睛，海穆冲瑟雷夫笑笑，“大小合适吗？”
　　“刚好。”
　　“那就好，我还担心目测的不太准确。”除了身高，哪怕是算上空缺的三年，现在瑟雷夫外表看起来也更成熟一些。不过考虑到瑟雷夫对“我”和“他”的在意程度，海穆跳过了这个话题，“我睡觉了——晚安。
　　被子拉到胸口，双手交合放在腹部，调整为长久以来习惯的睡姿，海穆几乎是立马就睡着了。
　　陷在蓬松枕头里的脸显得有些娇小，瑟雷夫轻轻将他尖角睡帽上的圆球摆正，在心里无声说了句晚安。
　　关闭顶上的魔法灯，黑暗不妨碍他视物，瑟雷夫拿起未读完的诗集，曲着一条腿靠坐在床上。
　　街上的亮光零零碎碎消失了，瑟雷夫想起自己刚来到这里时，总是在深夜的街边，眺望着两侧的灯光。
　　灯光后的人类在做什么？人类和人类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他站在高处旁观，始终没能得到答案。
　　风大了些，摇动街道上的树干，卷进来一片树叶。在飞到海穆那边去之前，瑟雷夫伸出两指夹住树叶。黑夜中，完全不可分辨的灰影灵活地关上窗户。白光将天空一分为二，紧接着是令大地都颤抖的震耳雷声，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海穆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冥界与现实交汇，苔藓一样的冥界生物从缝隙中流淌出，顺着四角的墙根向上攀爬，它们以声音为食。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房间里很安静，抑或说寂静。
　　瑟雷夫不满的意志传递出去，苔藓向后瑟缩，在雷雨声分辨出属于人类的呼吸和心跳。
　　亮光接连闪过，树木在狂风中倒伏，唯有此处自成一个静谧的岛屿。
　　听着轻浅的呼吸，瑟雷夫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完了半本诗集。直到新一天的晨曦亮起，他拉开窗帘，才发现人类世界的夜晚并不像印象中那样漫长。
　　苔藓状冥界生物心满意足撤退，雨后的清新空气卷入。设置好的发条闹钟响起，海穆哼哼两声，闭着眼睛在床头柜上摸索。
　　碰到的却不是金属的冷硬质感。
　　瑟雷夫先一步按掉闹钟。
　　海穆仰着头，几缕头发从睡帽里跑出来。花了几分钟才分辨清现在的状况，慢慢在床上坐起身，迷糊中拖长语调，“你起好早。”
　　“还好，睡得好吗？”
　　“挺好的。”海穆感觉了一下，“就是……眼睛有点睁不开。”
　　“你看起来很像兔子。”
　　兔子……？
　　猛然想起昨天情绪大起大落的经历，海穆一下清醒了，冲到镜子前面。果不其然，他的眼睛红肿得像是两只桃核。
　　完全忘记这件事，昨晚直接就睡了，海穆懊恼地扶着额头。
　　瑟雷夫走进盥洗室，“今天有什么计划？”
　　“原本是打算去联系离开的船只……”海穆用冷毛巾按住眼睛，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希望状况能稍有缓解。
　　“现在呢？”
　　海穆在镜子中看到瑟雷夫的眼睛慢慢弯起来，似乎是记忆中的瑟雷夫在冲他微笑了。
　　“没关系，你先洗漱吧。”生硬地移开视线，海穆道：“我去泡咖啡。”
　　等水开的过程中，海穆找出外出要穿的衣服。同样带着瑟雷夫熟悉的气味，瑟雷夫单手解开睡衣扣子，站在床边换衣服。
　　同样换好衣服的海穆推开盥洗室的门，倒退了一步，“你怎么……”
　　瑟雷夫并不在意地侧过身，视线着重在海穆的眼睛上停留，“可以下午再出去，地上还有积水。”
　　海穆将咖啡递给瑟雷夫，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地上的水洼明晃晃地反光，“昨晚下雨了吗？”
　　“嗯，下了一夜。”
　　太累了吗？他竟然一点都没听到，海穆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忍不住揉揉眼睛，希望有效果。
　　瑟雷夫和海穆并排站着，“建议你不要揉，更像兔子了。”
　　从起床开始，这个人就在嘲笑他对吧！海穆忿忿转头，余光瞥见瑟雷夫面前一片肉色，“扣子！”
　　“哦，忘了。”瑟雷夫目前还没有穿衣服的自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来海穆又手痒的原因，他们一上午都没能踏出房门一步，早餐也是叫了客房服务在房间内解决的，临近中午才算能勉强见人。
　　海穆还有些担心，一路都微微垂着头。
　　走到一楼大厅时，马文笑眯眯挥手打招呼，“睡得怎么样？昨晚好大的雷声。”
　　说话时和别人对视是最基本的礼貌，海穆不得不抬起头来，“我睡得太沉了。”
　　马文笑容诡异地一僵，“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