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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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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队人马带着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往梁海西边行驶,留下一部分人驻守营地。

      天阴沉沉的,似有暴雨要下。

      队伍行了大约半个时辰,顾子寒盯着队伍后边的马车,对一旁江舜感慨:“怎么我就不能挨着坐马车,我不占地方的,缩进去也行”。

      顾子寒自打病情严重,和江舜熟悉之后,经常不着调地调侃自己,苦中作乐,不再像以前一般,说什么最什么都有一股疏离感。

      江舜驱了一下马,没理他。

      顾子寒看江舜面部毫无表情,好像多说一句话就是浪费时间一般,不禁想起以前的自己,他干笑一声:“原来我以前这么无聊”。

      听罢,江舜转过头淡淡扫了顾子寒一眼。

      顾子寒被他的眼神冷了一下,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说,林将军为什么还要带着我这个病秧子”,顾子寒话刚说完,陷入长久的咳嗽,换气都来不及,让旁边听到的人跟着不自觉长吸一口气。

      “可能是不信任我吧”,江舜的手紧紧攥住马绳,看着顾子寒在马上摇摇欲坠,估算着他何时会滚下马去。

      “错”,顾子寒勒紧马绳,好不容易停住咳嗽,笑了笑,摇头道:“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队伍不仅要去查看水源,还要撤退一部分物资,水源附近住着一群的周国居民,他们常年在梁海生活,早已习惯这里的风沙,也不愿退到生存环境好些的后方。

      马能装的东西有限,队伍改为人骑马,货物放在马车里,到时候有一部分用不了的药品什么的都可以留给当地居民。

      在江舜愈发狐疑的目光中,顾子寒思索片刻,问:“你们那边还有谁来了?”

      江舜略一思索:“还有白屏风他们”。

      话刚说完,江舜勒住马绳:“你什么意思?”

      顾子寒摇头:“我就看看人手够不够”。

      两人话毕,各自不在讲话。直至队伍在一处山坡旁停了下来,管事的人吩咐各处按照次序归位,江舜和顾子寒一同往河边走。

      “顾子寒道:“你是因为夷回人能生崽子,才无所顾忌和棠玉在一起吧”。

      江舜:“…”。

      白屏风和几位太医也跟在身后,落他们一段距离,而林安也在其正同白屏风在聊天。

      “上回我吃了一次兔子肉,味道鲜美,下次有机会我给白大夫也送些去”,林安对白屏风温温和和道。

      白屏风不禁想到茵陈端来的那碗鱼粥上面铺了一层肉条,她连连摇头道:“上回吃过,兔子肉的味道我不大喜欢,全进茵陈肚子里了”。

      “是么”,林安听罢,面色一暗,微微点头。
      茵陈果然端的那碗东西是给白屏风的,连带着自己亲自送上门的肉条。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茵陈怎么没来?”

      白屏风道:“只能来两个,江大夫自然要来,营里还需照顾伤兵,他让我来散散心,说他下午刚好要去北拗口抓鱼熬汤喝,我就来了”。

      “白大夫”。有人在喊白屏风 。

      林安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站在河边的江舜向白屏风招手:“你来一下”。

      白屏风见是江舜,脸上一笑,大声应了他一声,和林安告辞分开,向河边跑去。

      梁海只这一条不断流的河,蜿蜒曲折,河道狭窄,水也浑浊不堪,不过澄清一碗,烧沸后也能饮用。

      顾子寒深吸几口气,鼻头皱起问江舜:“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江舜看了他一眼,细细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没有,怎么了?”。

      “我怎么闻着一股臭味”,顾子寒皱眉道。

      听罢,江舜正巧看着白屏风,朝她招手喊道:“白大夫”。
      白屏风走近后,江舜和她寒暄两句,便让她前去河流更上半段去探查。
      白屏风一口应下,快步前往河流上游。

      江舜跪在河边掬起一捧河水,有些浑浊的水确实的确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难闻气息。

      后面跟上来的林安也跟着跪下来,伸手在河水里用食指沾了一点,轻轻放嘴里尝。

      “是腐肉的味道”,林安飞快地抬头看着顾子寒,无比确定道。

      “会不会是大量死了什么牲畜污染了水源?”顾子寒眯起眼,凝望河流上游,目光有些沉重。

      无人出声回答。

      过了会儿,江舜问一旁士兵:“林大将军今日在哪里作战?”

      今日队伍里有两千余人,探查水源按理也不用这么多,况且这是后方,应当比军营更加安全。

      顾子寒道:“北边”。

      北边,正是与金国正面冲突的地方。

      “江大夫!”白屏风顺着河边,奔跑而来,站在江舜面前喘气道:“前面水里有淡淡的血味”。

      “找掌事!”

      顾子寒率先大声道,话音刚落,硕大的雨滴落到脸上,砸的还有些疼。

      雨来了。

      江舜抬头看天,乌云密布,暗如夜晚。

      暴雨要来了。

      “怎么了?”掌事头顶举着手跑过来,站在顾子寒面前,面对几个大夫,一脸焦急:“前面不远就有民居,各位先去躲躲雨”。

      “找原因,要快!”江舜双手抵着掌事的肩膀,生怕雨声和嘈杂的脚步声遮盖了自己的声音,大声道:“要么前面死了人,要么死了畜生,一定是大面积的排查”。

      他们必须得快,在雨水冲刷一切之前。

      掌事见几个大夫脸色不好,也看向河水,细细打量了会儿,虽然什么也没瞧出来,心中还是生了警醒,但他也没忘记林之朗的吩咐,今夜必定要在此处安营扎寨。

      “我派人去上游搜寻,你们快去躲雨”,掌事想了想,挥挥手道,一边吩咐后面的人带江舜他们离开。

      话音刚落,有士兵站出来,将江舜他们往就近的一辆马车里引,一旁地上是刚从里面卸下来的货物,外面包裹的布在雨中很快就被打湿了。

      五个人挤在一辆大马车上,急急向民居处驾去。

      江舜坐在窗边,顺手掀开窗帘,只见雨势加大,顺着帘子扫了进来。

      旁边围起众多士兵,开始在原地竖木棍,抓紧搭建帐篷。

      江舜看了会儿,放下车帘子,防止雨水继续淌进来。

      “今夜要住在这里?”江舜看着顾子寒。

      顾子寒一脸莫名:“你都不知,我怎么知晓?”

      默了会儿,他见江舜低头不言语,低声道:“马车上好像是装了帐篷,下这么大的雨,水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调查不清楚,现在又把我们往别处送,很有可能今晚你要和你朋友分开一宿”。

      其余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江舜。
      江舜抬头瞄了一眼顾子寒:“…”。

      将近一百护卫护送着这辆马车抵达最近的一家民户。

      出来迎接的是一家猎户,兄弟三人和老大的媳妇。

      “官爷请“,有男声道。

      江舜听到人声,掀开帘子看过去。

      是猎户家的大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满脸含笑,一点儿也不像打猎之人。

      四个人站在屋檐下等江舜他们下来,老二和老三虎背熊腰,身着黑色劲装。

      掌事似乎提前打点过,一车人快步下车进屋,桌上已经布满家常便饭。

      老大的媳妇端着茶壶进来,像是很怕这群当兵的,低着头不说话。

      “我媳妇认生,胆子小,爷别见怪”,老大接过妇人手里的茶壶,笑道:“先喝杯热茶”。

      顾子寒没坐,站着打量屋子一圈,布置寻常,倒是左面墙边书架上摆了许多书。

      “原来是读书人”,顾子寒望着老大,笑了笑:“我是说老大的气质可不一般”。

      老大腼腆一笑,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热茶,含蓄道:“我就爱读书,虽然没念个大名堂,但也做不来力气活”。

      江舜见顾子寒聊得欢,接过茶杯道了一声谢,也悄然打量这个老大几眼。

      常年在梁海风吹日晒,皮肤一片蜡黄。

      江舜垂下头,喝了一口热水:“最近附近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么?”

      “啥意思”,家里老二摸了摸头,声音十分粗狂。

      “他是问附近最近有没有别的人来”,顾子寒轻声咳嗽道。

      这一咳嗽就停不下来,渐渐咳弯了腰。

      江舜把茶杯递给他润喉。

      “多…谢”,顾子寒结果茶喝一口,听老二摇头道:“没,这里就十几户人家,基本不回来新的人,这么偏僻,也没人愿意来”。

      “老二老三,”老大温声道:“厨房里还有多的茶,你们带着嫂子去给外面的官爷送杯茶水,淋了雨,喝杯热茶为好”。

      “是,大哥”,三人齐齐答应,转身往后屋走。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瓦上,屋内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再去打扰这宁静的雨声,毕竟梁海下雨很少。

      江舜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顾子寒在书架上看书,不时和老大交谈几句。

      “涉猎真是广泛,”顾子寒放下手中的《反经》,有些意外道。

      “兴趣而已,我爱看杂书”,老大十分谦逊。

      江舜视线从院子里收回来,听顾子寒继续道:“书里说仁、义、礼、乐、名、法、刑、赏,此八者为治世之术,难道刑和仁不是违背的么”。

      “没想到大夫不仅看医书,连这些杂家也都知道”,老大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顾子寒。

      “我也就是没事瞎看”,顾子寒眼睛扫到书架上的《守弱学》,听老大道:“刑法也不尽是惨无人道,带着善的目的的刑何尝不是一种仁”。

      “大哥,水都倒给大伙儿喝了”,老二进来,搁下茶壶。

      老大点头:“嗯,好的”。

      院子里的士兵捧着茶杯正在饮茶,江舜也微微舒了一口气,温热的茶杯蒸的手心微微发汗,下雨天一杯热茶真是太适合不过。他又回头和老大探讨起来:“尊者未必强,名实弗契也。霸者存其弱,胜败无常焉,此话当是治世永恒不变的道理”。

      这是《守弱学》卷四抑尊篇。

      地位高的人未必是强者,那是因为名声和实力不契合。再厉害的人也有其弱点,胜败就是这个道理。

      老大颇为认同,点头走到江舜身边:“我要喜欢《守弱学》这句,看来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老大靠着窗户扫了一眼外边,然后给江舜斟满茶水。

      “你到底是谁?”江舜手捏住茶杯,眼锋一扫,审视地盯着老大。

      顾子寒也侧头看他,目光染上警醒,身处梁海,与世无争,书架上放的都是经世致道地书,随便说两本就能信口谈起来。

      “你这书架未免过于显眼,倒像是急着告知别人身份一般”,顾子寒拍了拍木制地书架:“读书人的好书哪个不是珍藏在书房里”。

      老大看了一圈屋子里紧张兮兮的人,有些好笑道:“你们疑心这么重,为何要来借宿,我只是书房里放不下了,家里将来是两个弟弟守在梁海,我还是希望以后参加科考,学以致用”。

      这时,门口急匆匆走进来老三,老大媳妇依旧站在外边屋檐下,食指轻轻向窗户边摇了摇。

      “慧娘不太听话”,老大突然轻声道,看着窗外,面带宠溺地盯着屋檐下地女子。

      老三眉头一提,回身去抓慧娘。
      慧娘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是闭上了眼睛。

      老二站在一旁,手摸在桌面上,敲了敲。

      老大慢条斯理地坐在书架旁椅子上,等老三把慧娘扯到屋内,他小声责怪道:“对你嫂子温柔些,别捏坏了”。

      说出来是温和的语气,听起来让人却不大舒服。

      顾子寒盯着老大,时刻注意他的动作,目光缓和了些:“原来是误会,雨这么大,烦请在烧些茶水,掌事他们也要带着剩下的兵也快到了”。

      老大轻笑两声,并不把顾子寒略带威胁的话放在眼里。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江舜眼睛迷惑一瞬,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外就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士兵接二连三倒在地上,疼都没喊一声,就没了声息。

      “你把他们怎么了?!”林安站起来,踮脚看向窗外。

      “为什么找个水源只派了两千精兵?你们想过没?林之朗带着大部队去了北边,早就舍弃了你们在梁海地营地,之所以没撤所有人,是想做个幌子,让你们这些更有价值的人撤走”。老大说着,眼神依次扫过屋内几位大夫。

      地窖里出来的人不多,大约二十人,都蒙着面,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屋内的人生吞活剥。

      “那你们是怎么过来的?”顾子寒皱眉道,此处乃周国在梁海后方,前后都是周国境地,西边是茫茫地无人荒地,而东边,悬崖耸立,依旧人迹罕至。

      所以他们只有二十余人,从金国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江舜看向老大,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内就开始兵刃相见。

      屋外一小部分没喝茶的,头脑清醒地冲了进来。

      “上!”老二和老三也从柜子底下抽出短刀,厮杀起来。

      老大站着没动,面容十分淡定:“时间宝贵,还要说什么便等着去金国把酒言欢吧”。

      江舜盯着老大,浑身一震,军营里那个怀着孩子地人还在等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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