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从良》鹤千流

11、第 11 章

　　江舜包着那团烫手的血布，脚步停住，但没转身。棠玉现在不宜伤情，他想了想，淡声道：“积的布太多，你现在没事了，放心睡吧”。

　　棠玉撑起来盯着江舜挺得笔直的背，好一会儿才轻“嗯”一声，然后躺下去掩紧被褥，侧身道：“你去吧”。

　　从没有惊喜何来失意。

　　江舜出了门，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处理完这团布，然后慢慢踱回屋里。他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褥，想在大堂将就一夜。

　　“你去哪儿？”棠玉藏在被褥里，声音闷闷的。

　　“你睡”。
　　能做的都做了，只剩下按时休息与喝药。

　　“等等...”棠玉伸出脑袋喊住江舜：“半夜再疼怎么办？”

　　江舜摇头：“不会”。
　　怕棠玉还有其他说辞，他又道：“疼就叫我，我在外面能听见”。

　　“我现在就有些疼”。

　　声音似有示弱的意思，江舜回过头，奇怪地扫了眼棠玉，见他眼睛微红，便没继续说下去。

　　棠玉道：“我半夜要是突然出了什么事，你不仅拿不到银子，陆流和小兰还会要你的命”。

　　江舜：“....”。

　　他把被子放回原位，换了一床毯子出来，慢吞吞地坐回桌边打瞌睡。

　　屋内安静下来。

　　江舜慢慢合上眼，陷入梦乡。

　　棠玉这边却睁着大眼睛，悄然翻身打量江舜，一边轻摸肚子，这也算是最后的告别吧，三人一起。

　　*

　　晨曦如约而至，半掩的木窗照照进来太阳，有些晃眼。
　　床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是瓷勺敲打着碗沿。

　　江舜从睡梦中骤然醒来，站起来寻找声音来处。他见肩上毯子随着打直的身体往地上滑落，立马弯腰抓住毯子角。

　　江舜刚松口气。

　　小兰轻轻道：“江大夫醒了呀，用些早饭吧”。

　　江舜侧头看向床上，对上一双柳叶细眼。

　　棠玉坐在床上，握着白瓷勺正准备开吃，他面前摆着个小食桌，七八个小瓷碗装着菜，看起来颇为丰盛。

　　“江大夫吃饭呀，等会儿又凉了”，小兰见江舜没答话，又喊了一声。

　　“哥哥，阿娘叫你吃饭，你别摆弄这些草药了，等会儿阿娘又要说你”，小丫头站在门口，背对太阳看不清脸，只能辨出头上摇摇晃晃的垂鬟。
　　江舜有些分神，又想起来江涵心。

　　棠玉看了江舜一眼，没有说话，埋头吃粥。

　　江舜回了神，往屋外走：“不用，你们吃吧”。

　　棠玉夹起一个藕丸子，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喊住江舜：“这些我都能吃吧？”

　　江舜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换的是绣着金线牡丹花纹的棉被，小食桌上也是寻常食物，桌角上有个木盒，里面放着一粒药丸。

　　“吃不死人”。

　　“.....”

　　棠玉食欲来了，没空搭理江舜，继续吃东西。早上他已经能下床，肚子的不适和昨夜一比，不值一提。

　　陆流守在门口打量屋内情况，见棠玉胃口好，放心的收回视线。他后半夜赶回望京医馆，棠玉让候在外面，那时江舜睡得死沉。

　　小兰又跑出去端进来桂圆，轻轻放到食桌上，棠玉剥了一颗津津有味吃起来。

　　江舜端着一杯温水进屋，棠玉从枕头下摸出银袋子，颇重地拍到桌上：“这是五十两”。

　　他嘴上不闲着，一个接一个吐出桂圆籽，昨夜还很苍白的嘴唇今日就恢复了血色，带着浅红。

　　棠玉舔了下一嘴唇，见江舜盯着自己，也不拿银子，奇怪道：“怎么了？”

　　江舜收回目光，扫了两眼钱袋子，没说话。

　　棠玉吃的甜了，又喝一口鸡汤，边问：“嫌少？”

　　江舜没来得及开口，棠玉收回银袋子，道：“我再多给你一百五十两，”他换出一张两百的银票，放在桌上：“但是，我要继续在望京医馆修养几天，等痊愈了再走，剩下的银子就当辛劳钱”。

　　江舜皱眉，觉得棠玉是个大麻烦，本能拒绝：“你身体已经无大碍，无需在这里浪费银子，医馆也没闲人看顾你”。

　　棠玉轻哼一声：“我担心落下病根，银子不少你，吃穿用度自行解决，你又何必再三拒，我在你眼里不算病人么，还是你对待病人一直就这么不负责任？”

　　这人讲起理来一套一套的，不过没人跟银子过不去，江舜思忖片刻，棠玉病情按照这个进展，往后加猛药性，差不多三五日就能活蹦乱跳。

　　他做了决定，点头头，收下银票道：“少吃桂圆”。

　　“不吃了”，棠玉拍拍手，笑了笑，吐出桂圆，看到床脚被他踹出被褥的火炉，早已凉透。
　　他眨了眨眼，喊门口陆流进来：“回去和柳如烟说我请了高人教授琴技”。

　　“是，公子”，陆流轻声应道。

　　江舜等棠玉忙活完，给他号脉，确定了新方子，准备出去。没走几步，他回过头对小兰招手，温和道：“过来，我给你看看脉，前几日都没来得及给你看看身上的伤”。

　　小兰之前在巷子里也受过伤，姑娘家身子骨娇气些，稍微处理不好就要留疤。

　　“不用，不用”，小兰摇头摆手：“我没事，江大夫你快去休息”。

　　棠玉把粥喝完，见两人推三阻四，道：“要你去便去，又不收银子，别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

　　这个脉看了许久，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小兰才端着食盘回到棠玉屋里。

　　“公子饿了吧，我做了薏仁粥和清炒白菜，吃了睡会儿觉”。

　　棠玉正窝在床上看书，是陆流从雀楼给他捎来的，看些杂书也好打发时间。

　　小兰展开小食桌，把碗放上去：“白菜是个婆婆刚从地里摘来的，可甜脆了”。

　　棠玉没说话，只打量她一眼，见脸上有淤青的地方都涂上一层白色粉末，便问：“就给你抹了这些就去了这么久？”

　　“江大夫上药仔细”，小兰解释，江舜给她擦了一遍药，晾干又上一层。这让她对江舜改了观，觉得他是个细心靠谱的好大夫。

　　“除了脸，可还有给其他地方上药？”

　　小兰一愣，不解地看向棠玉，回忆片刻，摇头：“没，江大夫给我几瓶药，身上让我自己擦”。

　　棠玉合上书，慢声道：“有些男人长得好看，专门讨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喜欢，其实满肚子坏心思”。

　　“公子是指江大夫吗？”

　　棠玉轻咳一声，靠回床头，嘱咐道：“你自己要提防小心"。说完他瞄了瞄门口，只见那里树了个高高的身影。

　　他什么时候来的？

　　江舜盯着棠玉，端着碗药，脸色不大好看。

　　小兰给棠玉掩了掩被褥：“公子觉得江大夫心思不....”。

　　“给我倒杯水”,棠玉收回视线，打断小兰。

　　过了片刻，江舜敲门进来，把药递给小兰：“劳烦伺候你家公子喝药”。

　　小兰刚和棠玉背后议论人家，正主就来了，她的心怦怦跳了一下，连忙接过药碗：“好，谢谢江大夫”。

　　江舜转身出去，冷淡道：“公子身边的人，没人想不开主动招惹，不然平白挨打都不知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