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后生缘，恐结他生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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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下面的彩袖流云似得旋转飞舞，衣香鬓影。离王有些意兴阑珊的揽过辛妃，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淡淡道，“爱妃，若是我死了，放你回故乡可好？”
辛妃娘娘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美酒洒了一点出来。“皇上，您洪福齐天，自当逢凶化吉的……”。
“呵呵，爱妃真会说话”低沉的笑声透着不知名的意味，漆黑的眸子里更加的深不可测了。“宁国的慕予殿下不是还在等你的吗？这样，你多年的期待不就成真了吗？”平静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波澜。
辛妃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上”。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这个冬天还真是雨雪多啊！远处依稀有喧嚷的声音传来，是战火的声音吗？看来他们还真是等不及了，也难怪了。“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矣！”这样的言语，外面不是已经传的纷纷了吗？再加上“荧惑守心”，这样的星辰异相，祸乱是免不了的了。
离王斜斜的靠在软榻上，醉眼迷离的，不知是酒喝的多了，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撷芳殿下大红的地毯上轻纱云衫的舞姬流云一般的舞着，夜明珠的光华落在她们额间的金箔上，折射着诱人的光泽，妖娆妩媚。
十年前那场漫天的战火让他赢得了杀伐决断、独掌乾坤的权利，却也让他失去了一生最爱的人。她的浅笑灼灼，一如昨日般的温暖，慰藉着十年冰冷的心。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绝色的宠妃，梨涡浅浅，言笑晏晏，明眸善睐。还真像啊！十年了，他眷宠十年的宠妃为的不过是怀念那一个女子的笑容！
“爱妃，跳一支舞吧！”他忽的低声道，“当年撷芳殿上吟风一舞，至今记忆犹新。吟风一舞倾天下，十年眷宠优渥中。”他声音空蒙，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中传来。眼神中带着迷离辽远的气息。当真是醉了啊！
辛妃娘娘静静地望着，他长衫委地，斜斜的倚在精美绝伦的软榻上。漆黑的眸子透着无限的寂寥，神情落寞，这一刻，他哪里还是那个生杀予夺的王啊！
浅笑着垂首“谨遵圣谕。”
乐声起，她再次舞起了当年艳惊天下的吟风一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空灵曼妙，不食人间烟火。
离王静静的看着她，这样的天然静好。真是像啊……他低低的叹道，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
也是在这撷芳殿中，她被宁国当做示弱和好的礼物和一众的舞女送至他的宫中。吟风一舞，艳惊四座，一夜成名，做了他的宠妃。
世人只道是他沉溺于她的美色，却不知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怔住了…… 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子的影子。她跳舞的时候是欣悦的，浅笑灼灼，温暖的窒住了他的心跳。仿佛这大殿中空无一人，这舞台中单单只为她一人而设。她舞的尽兴，一如落入人间的仙子，只是那一舞像是耗尽了一生的心力，自那以后就再没有跳过了！
那样纯粹天然的笑容自那次以后，他再也没看到过，却依然宠爱她。也因了她，与宁国重修旧好，使得宁国百万的士兵免遭屠戮。
一舞方休，绝色的女子飘飘然落在他身旁，一如春日里飞舞的蛱蝶。
“好”离王高声道，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拥在身前。“多谢皇上夸奖，只是这么多年未跳，有些生疏了。”依旧是浅笑着道。
是诀别的时候了吗？辛妃娘娘在心底里思量着，脸上却并未露出一丝的异样。十年的宫廷生活，她早已不是那个十年前纯白的藏不住任何心事的少女。心思反复，脸上却不露声色，她做的很好。一如离宫中所有的宫妃，小心殷勤的讨着离王的欢喜。
辛妃幽幽的叹了口气，端着两杯波光潋滟的美酒，浅笑灼灼道“皇上，请满饮此杯。”
难道这样就结束了吗？
离王幽深的双瞳依旧看不清颜色，唇角间泛起一丝的苦笑。颇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接过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就这样吧！呵呵……他在心底里低声笑着，还真是凄凉的结尾呢！
辛妃娘娘看着离王，眼神凄迷的饮尽杯中的酒。因为就喝的太急，轻轻咳嗽了几下。离王侧头轻拍着她的肩膀，低低的道，“别怕……，别，怕，很快——你就会回，故乡了！”声音带着无尽的叹息，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辛妃惊颤着道，“皇上，你说什么……”。
他却似醉了，长歌道，“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后身缘，恐结他生里。”辛妃喃喃着，怔然。
战火终于烧到离宫了，乐声停歇，噪杂声渐渐清晰起来。宫人们仓皇四散，惊惧着逃逸开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王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辛妃娘娘望着身影孤寂的离王，长长的叹息。
“皇上，你在哪里？”凄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惊惧担忧，辛妃顺着青玉铺砌的长廊望去。只见杨淑华跌跌撞撞的跑来，发髻松散着，苍白的脸上尚还挂着残留的泪痕。
她惊慌的跑到离王的身前，急急的道，“皇上，您没事吧！”离王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情，“你怎么跑这来了，快走吧，跟他们一样，离开离宫吧！”他指着四散逃逸的宫人，冷冷的道。
“不，皇上，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起。”她决然的仰着苍白的脸坚定的说。
离王看着她一脸的决然，叹息着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说着，随意的挥了挥手。
杨淑华却忽然疯了似的，伸手狠狠的打了辛妃一巴掌，眼神怒火中烧的道，“都是你这个贱人，从你一出现，离国就没安生过一天。你妖言中伤了多少的忠臣良将，到如今可遂了你的心了。”
辛妃娘娘歪倒在一旁，嘴角上噙着一丝鲜血，脸上浮出一丝的苦笑。“不错，是我泄露了离国的布防图，从一开始你就说的就没错。”辛妃面色悲辛的道。
“皇上，听到没有，我就说她心怀不轨。杀了她，是她毁了离国。”她听了辛妃的话大叫道。说着，抽出墙上挂着的佩剑就刺了出去。
“噗……”锋利的剑嗖的刺进了胸，鲜红的血顺着剑柄流了出来，热热的。
杨淑华看着流淌的鲜血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一剑会刺进离王的身上。他竟然为辛妃挡了这一剑！她不敢置信，那样一个冷漠的人，竟然为了一个叛国的女子付出生命？
“皇上……”利剑穿胸的声音让两个绝色的女子都怔住了，他身上的还在不停的往外涌出，鲜红的血刺目的耀眼。杨淑华再也顾不得辛妃，惊慌的伸手捂住离王还在流淌的鲜血，带着哭音的道“皇上……，您怎样啊，来人，快来人啊……”。她大声的叫道，泪淌了满脸。
辛妃娘娘怔怔的，那样鲜艳的血啊！他怎么会为她挡住这一剑啊！“……皇上”，她低低的唤道，声音悲凉。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呢！他的夫君终于要死了，青玉流转的地上流淌着的是鲜红的血。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到欣喜呢！她想起来那么多的日子，他对她悉心呵护，他对她的眷宠。
“皇上……，怎么会这样，我本该死了啊！为什么？”辛妃娘娘急切微颤的声音里透着难于言语的悲凉。
大殿外玄衣兵甲的士兵正在做着最后的搏斗，殊死的战争，血腥味随着冷冽的风吹进来，浓烈的味道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爱妃，不是还有人在等你吗？”他仿佛没有受伤似得，眼神明亮若星，低低的道。声音难得的温柔，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恨我吗？”他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身上仍兀自流着鲜血，青玉流转的地板上鲜红的颜色刺目的耀眼。
辛妃娘娘望着曾不可一世的王如今虚弱的模样，心里涌起一阵苍凉。
她低低的道，“恨。”怎能不恨？
九重天上，星罗棋布，漫天的星辰点缀着深沉的夜幕，以亘古不变的姿势遥望着尘世沧海桑田的变换。
而此时离宫已是一片混乱，烟火重重。那漫天的战火映红了深沉的夜幕，燃烧着，人间最惨烈的事也莫过于此了。
“所以……，这样也好，就这样结束吧！……”他声音带着浓浓的萧索，忽的笑了起来，“这杯忘尘的毒酒由你亲手奉上，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了，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早点死的吗？”
“什么……，皇上？”原本面容呆滞的杨淑华听到离王的话，一脸的怔忡难解，大叫道，“她在酒里下了毒？”离王却只是淡笑着望着辛妃娘娘，“这次如愿以偿了，不高兴吗？”
杨淑华愣愣的，不可置信的眼神激愤难当。猛的起身，拔下发上的金簪，极快的刺向一旁的辛妃。辛妃静静的看着，眼神冷漠。在金簪刺进胸口的瞬间，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了一下，杨淑华只觉得眼前一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金簪已然捏在辛妃娘娘白皙如玉的指间，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命悬一线。
“你，怎么，怎么会武功?”惊愕的睁着眼睛，杨淑华不可置信的问道，声音微颤着。
“呵呵……这“惊鸿仙子”的名号，还真是名不虚传啊！”离王漆黑如深潭一样的双眸灿若星辰，声音却透着虚弱。
“……皇上，你一直都……知道?”辛妃手指顿了一下，颤声问道。“那又怎样？结果不还是一样吗？”他眼神黯了一下，苦笑一下道。
辛妃娘娘眼睛里透着苍茫的气息，望着漫天的战火，喟叹似的道，“皇上……”，还未说完，嘴角漫漫溢出一丝的鲜血。
离王心猛地一震，讶异道“爱妃……你怎么？”未说完，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捂住胸前的伤口，艰难的抓住辛妃的手腕测了一下，方苦笑着道，“那杯酒不是为我准备的吗？他快来了不是吗？怎么会是这样……”
看着殿外纷纷的战火，他叹息似的道，“到底还是欠你啊！”。在心底里苦笑着，他觉得身子忽然变轻了起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是快结束了啊！
她看着眼前依然绝美的女子，神智渐渐模糊，“阿绮……”。在生命的最后，他用尽力气，也只低叹似的唤了一个名字。
辛妃娘娘仍是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怔怔的，是那个女子的名字吗？
杨淑华面容悲戚绝望的伏在他身上大哭，“皇上……，怎么会这样，……”。
天光透过低垂的帘幕一丝一丝的照进来，终于破晓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后生缘，恐结他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