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千古桃花笑》三七的七

8、堂庭山之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本来无怨无仇，你的存在碍了别人的事，便结了怨仇。
　　堂庭山，山南山北的棪树都在繁花盛放，春日里的阳光照耀着一只又一只懒洋洋的白猿。句芒化身棪树，却如白猿般懒洋洋，远远望去，是这堂庭山最不正经的棪树。这不正经的棪树，并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西北方突然袭来的一阵寒风驱散了慵懒的春光，白猿们一个个打着激灵，呦呦鸣叫着，四下逃散而去。神经大条的句芒，并没有从睡梦中苏醒。天色忽然黯淡，先是飞沙走石，继而冰雹丶飞雪一齐砸向堂庭山……句芒下意识地想要醒来，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元神被死死困住，不得自由。这时从空中缓缓降落了一人，雪发丶玄衣，冷峻的面容，刀削般的五官。深隧的眼眸，高耸的鼻梁，薄唇丶唇角微微上扬，是得逞的满足。来人右手轻轻一扬，袖口飞出一张网，罩住这株最不正经的棪树，眨眼间网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墙，这棪树嵌在墙中，如硕大的琥珀。来人再一挥手，裹挟着冰墙琥珀向西北归去。雪停了，冰雹住了，太阳又露出笑脸，白猿们再次懒洋洋地出来晒太阳，似乎并没有谁发现，少了一棵不正经的棪树。
　　高处不胜寒，西北方的天空更高更寒冷。这个来者不善的人，正是冬神玄冥。与春神家族世袭不同，这玄冥从开天辟地起，就是唯一的冬神。玄冥冷漠，不爱热闹，独居西北玄冥府，几万年了，没什么朋友，不怎么出门。如今不远万里跟踪句芒，已动了杀意！句芒并没有见过玄冥的真面目，这冬神与句芒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差不多大，他自然也预料不到这场杀身之祸。
　　玄冥府，飞雪为花，寒冷为墙丶为阁。
　　“你来了。”玄冥看到家中早有人等候。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还带棵树回来？”
　　和玄冥说话的人一袭火红的衣衫，面容白皙英俊，乌黑的长发束起，甜甜的笑容温暖了这一室冰雪。此人正是火神焱吴。
　　“这不是普通的树，是马上继任的春神。”
　　焱吴倒吸一口冷气:“你打算做什么？”
　　“灭了他的元神，让他们再也找不到下任春神！”说话间，玄冥已呼吸运气，调动万把霜刀冰剑，一齐斩向句芒的元神……
　　“玄冥，不可！”焱吴急忙出手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冬神的“霜刀冰剑”何曾失手过？可怜句芒在睡梦中被万剑穿心！
　　“这不可能！为什么？”
　　“你不能这么做！你疯了吗？他可是有名有份的正神，你不可以这么肆意妄为！”焱吴抓住玄冥手，不让他再下杀招。
　　“他不可能有这么高深的修为！他怎么可能受的住我的霜刀冰剑？”
　　万把霜刀冰剑齐来，句芒元神受损，但并未消亡，这让玄冥大为不解。即使现任春神的修为，也不足以对抗冬神的霜刀冰剑，何况尚未继任的句芒。
　　“也许是天意，你不要一意孤行！”
　　玄冥再次探查句芒的元神，发现了玄机。这句芒的元神外竟然还有另一个人的元神，显然，刚才霜刀冰剑的毁灭性袭击被两个元神分散。而且另一个元神的修为高于句芒，更奇怪的是，这个元神的自我修复能力非常之强！
　　玄冥陷入思考，如果不能迅速毁灭句芒元神，会夜长梦多。事已至此，又无法将句芒完好无损的送走。杀不了，送不走，留着过年吗？冬神有些懊恼。
　　“玄冥，你并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何执意加害一个晚辈？”焱吴看到这样的玄冥，有些痛心。
　　“你不懂吗？如果他不在了，以后都不会再有春神，冬天会和夏天相邻，我和你就会有更多相聚的机会！”
　　“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玄冥和焱吴都陷入痛苦中。
　　当冬天爱上夏天，春天就显得那么可恨！当玄冥爱上焱吴，句芒就有罪。虽然这逻辑十分不讲道理，却是玄冥的一片深情。
　　玄冥爱上焱吴，这是几千年前的秘密。几万年来，独居的玄冥也是寂寞的，偌大的玄冥府，无半点生机。这个生来不喜欢女人的男神仙，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他有点后悔当神仙，要活那么久，那么久。但如果他死了，冬神又后继无人。他想，既然没有妻子儿女，应该收个徒弟的，也算有个后人。直到四千六百年前，他遇到了焱吴，一个笑起来甜到人心里的火神，他发现自己也有心动的一刻。他像偷果子的贼一样，偷偷追寻焱回的踪迹，还要提防别人发现。最讨厌的就是春神，时时横亘在他与火神之间，为什么冬天过了是春天，而不是夏天？爱而不得，相思成疾。
　　终于有一天，秋神蓐收收到白帝信函，要回京都处理一些事物，离开一段时间，将司秋之职请火神丶冬神代为执掌。有机会与焱吴接触，玄冥欣喜若狂。
　　玄冥真诚丶深情，直言不讳地对焱吴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最初，焱吴是十分抵触这段禁忌之恋的，慢慢地，玄冥义无返顾的付出感动了焱回，他动摇了，却无法彻底地接受。这种感觉让两个人都很痛苦！焱吴想以好朋友的身份回报玄冥的付出，可玄冥要的不是好朋友，他要的是灵魂的伴侣。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焱吴却终究无法冲破世俗的羁绊。神仙不一定超脱，只是职责与能力不同于凡人，凡人有的烦恼，他们都经历过。
　　渐渐地，玄冥发了疯，要毁掉所有阻碍他和焱吴在一起的东西！他一直不懂，阻碍他们的，并不是外部的存在，而是内心的藩篱。
　　就这样，句芒被列进了他的扫雷清单。在此之前，句芒打死也想不到，一位素未谋面的前辈，要毁灭他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趁他尚未婚配，趁他无子嗣，斩断春神家族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