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束光》十二·L

6、零六

　　叶杭这次进修长达三个月，江晏灿嘴上说得无所顾忌，但她并非自己口中的纨绔二世祖，在公司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她陪了叶杭几天也就带着不情愿回了北城。

　　自回到北城的第一晚起她就断续的失眠，毕竟从寂寞空枕到馨香满怀易，从馨香满怀再回寂寞空枕就很难，虽然睡觉的叶杭不喜欢被人抱着，但两个人的温度总是比一个人要温暖，何况睡着后的叶杭特别乖顺她会趁机把人捞回来。

　　时间不紧不慢的继续，江晏灿处理完工作江父来了她办公室，敲门进门的动作礼貌的像在对待客人，江父在她对面坐下开口故作轻松，“听说你前段时间又去深城，这个周末回家吗？你妈一直在念叨你。”

　　江晏灿答的不咸不淡，“叶杭在深城进修过去陪陪她。”

　　江父点点头，“我有听你妈提过你打算追求叶医生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爸爸，爸前几天给你想过了，咱们公司可以给他们医院无偿捐赠医用设备或者捐栋楼也行，你觉得哪样比较好？”

　　江晏灿被这一掷千金的豪气给逗乐了，对面这个在公司雷厉风行的总裁，眼下和自己说话时音量都不敢放大，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说，“不用了，我们很好。”

　　江父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又点了点头，“那什么时候带回家吃顿饭？”他怕江晏灿反感，赶紧补充，“也不着急，等你们稳定下来再说。”

　　“爸。”江晏灿开口江父便楞住了，如今的江晏灿已经很少这么叫他了，他心中一阵酸楚眼泪跟着就要夺眶，江晏灿继续说道，“我已经好了，你跟妈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照顾我的感受了。”

　　“只要你高兴爸跟你妈就高兴。”江父哽咽，“爸一想到你之前的样子，爸的心里就特别难受，灿灿，爸很后悔，是爸当初太强硬太要面子差点害了你。”

　　“我曾经恨过你们。”江晏灿声音轻颤，悲伤的情绪顷刻没顶，她想如果叶杭此刻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她稳了稳情绪又说道，“但也原谅了你们。”她发病的那几年父母并不好过，所有的怨恨也该两消了。

　　“灿灿，你真的原谅爸爸了吗？”江父难掩激动。

　　“爸爸，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一起朝前看吧。”

　　曾经的江晏灿是最不肯朝前看的人，才会终日抱着幻想活着，待她走出如茧般厚重的阴霾，头一次做了面对过去的决定，她花了三天的时间找到了埋葬温菀的地方，那一日是她最后一次陪了温菀整天，离开时她告诉温菀自己要向前看了。

　　江父平静了下来，“好，我们一家人一起朝前看，我跟你妈等着你带叶医生回家。”

　　让人痛苦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江家三人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温馨的从前，他们必须先学会与过去和解，并坦然接受将长久盘亘在彼此之间的隔阂，然后重新摸索出新的相处模式，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江父走后，江晏灿给叶杭打去电话，叶杭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抚平了她的悲伤，叶杭比她想象的更了解她，她只是迟了几秒开口问好，那边已经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江晏灿嘴角有了笑，“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嗯。”叶杭轻笑，“如果我告诉你我马上就要坐车回去了，你会生气吗？”

　　江晏灿先是惊喜随后便是埋怨，“回来了都不告诉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还有别人？”

　　叶杭难得说了句让江晏灿多云转晴的话，“有你就够了。”

　　叶杭回来了，江晏灿以为幸福的日子终于来临，恋爱、约会外加不限次的亲亲抱抱，可就算这样叶杭依然在拒绝她的同居邀请，办公室里江晏灿托着腮，指尖有节奏的在脸颊上起伏，看样子叶医生还有未解的心结啊，思来想去，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只能去麻烦林昌了。

　　林昌最近看到江晏灿就头疼，他揉着太阳穴说道，“我觉得你恢复的特别好不用过来这么勤了，一年来个两三次就够了。”

　　江晏灿一袭合身套装应该是上班途中跑过来的，她靠着沙发优雅又自在，“那怎么行，万一我旧病复发吓到了叶杭你来负责吗？”

　　“那你快说什么事。”

　　“最近我发现我跟叶杭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点问题。”她想了想尽量解释的清晰些，“虽然她不再排斥跟我做一些更亲密的行为，但好像又在有意识的与我保持距离，你能理解吗？”

　　林昌总结概括，“你不就是想说你们身体上已经很亲密了但在精神上还有距离。”

　　江晏灿点头，她觉得叶杭与她之间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看得见彼此却无法真实地碰触对方，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她无法触碰到叶杭的内心，她也不是着急忙慌的想一步到位，她只是怕郁结压在叶杭心底对身心都不好。

　　林昌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说吧，又要我帮什么忙。”

　　“我抽个时间跟她一起来做个咨询，你用专业术语引导她一下或许她会愿意跟我坦白。”

　　林昌沉着脸，“我都说了我不是情感顾问，你这个售后我什么时候才能包到头？”

　　江晏灿上身前倾托着腮说道，“又不是没付钱不要说得你好像很吃亏一样。”

　　林昌趁火打劫，“我前段时间给叶医生做咨询可是分文未收的，江小姐要不要给我补上？”

　　“不要，那本就是你欠她的，不过听你这么说来这次也该免费才对，毕竟这主要是为了让她身心健康。”

　　林昌笑眯眯的道，“你难道忘了她上次发来消息主动提出要换医生，所以这次的费用我收的心安理得。”

　　江晏灿点头表示记得有这么件事，眉梢轻挑，“那我待会见到她让她再给你发条消息，就说找来找去还是你最合适又不想换了。”

　　“江小姐还真是狡猾。”

　　几日之后，叶杭同江晏灿再一次坐在了林昌的诊疗室里，不过这一次不用再刻意拉开距离，从林昌的视角看过去，挨在一起的两个人挺美好的，他想要是真能帮助到叶杭也算抵消了他对叶杭的愧疚。

　　两个人的咨询做了四十五分钟，回去的路上林昌藏在问题里的暗示话语起了作用，叶杭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之前不知如何开口，现在倒是重新考虑了起来。

　　江晏灿说，“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叶杭说，“怎么不是你跟我回家。”

　　江晏灿无所谓道，“我都可以主要看你。”

　　叶杭沉默，车前窗上倒映着城市的光影，宛如穿梭在时光隧道，一时间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场景，好的坏的忘记了又想起的，直到车因为路口红灯停下她才开了口，“你找个地方停下我有话跟你说。”

　　江晏灿松了口气，“好。”

　　车在一条街边缓行停泊，还没熄火收费的阿姨就骑了辆电动车过来敲驾驶位的玻璃，江晏灿降下玻璃接过手写了时间的单子，叶杭幽幽道，“早知道回去说了。”

　　江晏灿点着腕表给她看，“计时开始了，给你一小时不然咱们太吃亏了。”

　　叶杭轻笑出声，又叹了口气，“你其实早就发现我们之间有问题才带我来见林昌的吧。”见江晏灿不置可否，她蓦地有些沮丧于是沉默。

　　不知分针走过几格她才鼓足勇气，“晏灿，我觉得自己是趁虚而入在掠夺原本属于温菀的东西，我很清楚你有多爱她，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的爱上了我？”

　　叶杭的眼泪来的毫无预兆，她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得住，江晏灿用指腹替她拭泪，可叶杭越哭越凶，江晏灿只能把人搂进怀里轻拍低哄，叶杭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传来，“可是我舍不得推开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江晏灿有些自责，她从过去走了出来却把叶杭丢在了那里，她说，“你喜欢我就好，我最怕你不喜欢我。”她没有停下安抚叶杭的动作，直至怀里人哭声渐止才重新开口，“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爱上你不是因为温菀，就算我三心二意不专情见你就爱那也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揽罪上身？”她轻笑，“是不是太爱我了连怪我都舍不得。”

　　叶杭哭够了抬手打她，“少臭美了。”

　　“叶杭，温菀已经离开了，她的离开曾将我推入无际的黑暗中，我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不想记起的过往，可我唯一的遗憾是把你也一起忘了，或许两次在街上遇见你都是注定的，因为你是驱走我人生黑暗的那束光啊。”

　　“晏灿，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每一次半夜惊醒时总觉得是自己在对不起温菀。”叶杭又想哭了，“她的照片影像总会从我的脑子里蹦出来，我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懂，我懂你的感受。”江晏灿将她抱得更紧，“如果温菀还在不会有我跟你之间的纠缠，可她的离开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所以我们的关系里从来都没有第三个人，一直都只是我们。”她拉开与叶杭的距离盯着对方的眼睛，语气坚定，“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感情。”

　　叶杭的眼泪像连线的珠子往下掉，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也不想看见你失望的样子，更不想让你回到以前的痛苦里。”

　　“不哭了不哭了，我们慢慢来，不是还有林昌，花了钱的你可以尽情的压榨他。”

　　叶杭破涕为笑，顿觉不好意思，去抽纸巾给自己擦眼泪，江晏灿就在一旁替她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她脸颊微红，闷声问道，“一个小时到了吗？”

　　江晏灿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笑意，“还有几分钟。”

　　“那走吧。”

　　“好。”

　　付完停车费车子重新上路，好半天两个人都没开口，经过一场心灵交流彼此都在细细咀嚼。

　　过了会儿江晏灿开口打破安静，车子分明是朝着她家的方向她却还故意问道，“想好回哪个家了吗？”

　　叶杭忍着笑，“那就去你家吧，你家大，明天我就把我那小房子租出去减轻房贷压力。”

　　“叶医生，这次我不会再有反悔的机会了。”

　　江晏灿梦想的美好生活终于来临，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每天早晨江晏灿会先将叶杭送去医院，下班之后再准时来接，偶尔出去吃饭看电影，周末也会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会因为小事拌嘴也会想尽办法哄对方开心，总之生活在朝着喜欢的模样继续。

　　周五的时候，江父提起带叶杭回去吃顿饭的事，周六上午叶杭没班跟江晏灿窝在阳台的躺椅上小憩，江晏灿就随口提起了这件事。

　　叶杭埋首在江晏灿怀里皱着眉头有些抗拒，她之前跟江家人还挺熟的，现在换了身份重见总觉得要不自在，“你妈会不会觉得我早就对你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了呀。”

　　“就算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也是我对你。”江晏灿也觉得时机不够成熟，她知道叶杭没准备好，“不着急，等等再见也可以反正你又跑不掉。”

　　叶杭在她怀里嗤了一声，“臭美。”

　　外头阳光正好，阳台上温暖怡人，江晏灿抱着叶杭惬意的闭着眼睛，下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听见怀里人的反驳也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对方。

　　蓦地，叶杭叫她，“江晏灿。”

　　“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我是谁？”

　　她稍低了头去亲吻怀里人，又凑到对方耳边用好听的声音说道，“你是叶杭。”

　　在叶杭的心里这句话比我爱你更让她欢喜，她挪动身子从江晏灿的怀里钻出来，够到对方额头的位置重重的亲了下去。

　　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