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坠》逆光的幸福

34、第三十四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或许是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难得的在夏日出现了这种清爽的天气，不由得叫人心境开阔了许多，想要深深地呼吸一番。
　　炎热的气息使得流苏以往除了清晨去建章宫的时候除外一遭，几乎都是足不出户的呆在蘅芜阁。
　　据说，南方发生战争的地方，天气比这里还有热上一些。酷暑让本应该结束的战争又有了延续下去的意思，但好在战局已定，也就不再让人那么焦虑了。
　　“娘娘，看这天气挺好的，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思存提议性的问道。
　　今天确实是一个出行的好天气，再说憋在宫殿之中日子已经让她有些乏味，趁着这个机会除外走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御花园里依旧是百花竞艳，姹紫嫣红。
　　要想在炎炎的烈日曝晒之后依旧如此娇艳，肯定要费上不少的心思。流苏真是有些佩服那些御花园管事儿的中官了。
　　“姐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王宁婧从流苏的身后慢慢的走近上前，笑着向流苏打了一声招呼。
　　虽说流苏于她几乎是撕破了那一层虚假的表面的温情面具，但是面对她率先的问候，流苏还是不得不回了一句，同时在心底暗暗地警惕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劳妹妹挂念，我没有什么大碍。倒是妹妹身子重了，可要好好的休息一下，避免劳累才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这谁也担当不起。”
　　心里有不满却不能随便说出，流苏罕见的先出口讽刺了她一句。
　　“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王宁婧像是对流苏的讥讽一无所查一样，含着笑道：“这天儿眼见着就热起来了，妹妹同姐姐一样也想出来散散心呢。”
　　“我也出来半天了，现在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妹妹你慢慢散心，我就不陪着你，自己先行离去了。”流苏说完，转而对一直扶着王宁婧的宫女道：“好好服侍你家娘娘，若是有什么差池，唯你试问。”

　　凡事反常即为妖。
　　她对王宁婧一点好感也无，在这个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装出一副和美的样子来，不知道究竟又打了什么不好的主意。
　　那个宫女小心的应了一声是。
　　流苏向着王宁婧微微一笑，对面就要走。
　　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流苏突然听得王宁婧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姐姐这是在躲着妹妹么，真是可惜，妹妹本来还有一些事情要告诉姐姐呢。”
　　虽然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但在不确定是不是要紧的事情的时候，流苏还是顿时停下了正欲向前迈出的脚步，转过身来直直的看向王宁婧，微微拧起了眉头。
　　“姐姐何必要着急着走呢，你我姐妹许久没有好好地说过话了，姐姐若是还有精神，不如就同妹妹一同走走。”王宁婧直视着流苏道，“妹妹可是有好多话要想同姐姐说呢，就是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兴趣听下去·······”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说。”流苏道。
　　看王宁婧的样子不像是在做假，可是又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王宁婧如此的郑重其事呢？
　　流苏一时间有些疑惑不解。
　　“妹妹可是听说了一件有关于姐姐的大事呢。”王宁婧低声反问流苏道，“姐姐要我在这里说出来，就不怕被别人听到吗？”
　　流苏怀疑的看着王宁婧。
　　“信与不信都随姐姐自己。”王宁婧道，“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了姐姐好，就看姐姐你自己的决定如何了。”
　　即使是完全不相信王宁婧的话，流苏还是将信将疑的点了头应允了王宁婧。
　　“你们都在这里守着，我与姐姐去去就来。”王宁婧对着思存和那名宫女道。
　　“这·······”思存有些迟疑的看向流苏。
　　“无妨，有什么事情就会叫你的，就照王贵人说的做吧。”流苏向她使了一个眼色，道。
　　“奴婢知道了。”
　　思存福了福身，谨慎的答道。
　　流苏随即扶着王宁婧走向最近的一处僻静的地方。
　　“姐姐，我要说的，可是攸关姐姐命运的大事，姐姐可要听仔细了。”
　　王宁婧露出了一个笑容，却让流苏无端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说，妹妹现在要是有什么意外，姐姐可会逃脱得了干系呢？”
　　她的语速极快，然后在流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忽然抓住了流苏的手，用力的一把推开，微笑着向后猛然的一倒。
　　这一摔，孩子肯定要保不住了。
　　那一刹那，流苏的脑子里忽然涌出这个想法。

　　“姐姐现在可好？”
　　睁开眼睛就是宋倩云表情奇怪的面庞。
　　“你怎么了？”流苏问道。
　　“不是我怎么了，而是姐姐你怎么了。”宋倩云说道。
　　这回流苏倒是看清了，她的神情是焦急的，但脸上却是带着一种兴奋的笑容，正是因为这种反差才会让流苏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怎么了？”流苏下意识的发问。
　　她有些懵懂的回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片茫然过后，流苏猛然间想了起来。
　　是王宁婧！
　　这种本应该司空见惯的招数却险些命中了自己，一时间大意的放松了警惕却让她钻了空子，还好及时作出了反应，不然就是百口莫辩了。
　　就同许久之前做过的一样。
　　幸好自己的速度够快，在王宁婧倒地之前托住了她。
　　只是之后流苏好像感觉到有一丝丝的疼痛慢慢的溢出并且在不断地加强。
　　然后，她就——
　　似乎是晕了过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流苏的头有些发疼，她从床上支撑着坐起身来，决定还是先问问王宁婧的情况。
　　“王贵人的情况怎么样？”她向宋倩云问道，“没有什么大碍吧。”
　　她希望事情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情景。
　　但是并没有想她所期盼的那样，听到这一句话，宋倩云的颜色顿时严肃了下来：“恐怕不是很妙·······”
　　“怎么了？”流苏的心蓦然间一沉。
　　“王贵人身上好像是血流不止呢，太医说，龙子很有可能是保不住了。”宋倩云道，“皇上和太妃娘娘都赶了过去，在门外等候呢，就等着看太医能不能保住龙子了。”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万一要是追究起来，与其躲在这里，还不如现在就赶过去，早晚也是跑不掉的。
　　流苏掀开被褥就要下地。
　　“姐姐你小心一点。”宋倩云按住了流苏的动作，“太医院已经派人来看过了，说姐姐你现在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能轻举妄动。”
　　“怎么了？”
　　流苏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宋倩云。
　　“姐姐你居然不知道么？”宋倩云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敢置信，“已经有一月余了，姐姐难道没有发现？”
　　“一月·······”
　　流苏刚想要问什么一月，却猛然间理解了她的意思反映了过来，震惊的看着宋倩云。
　　“亏姐姐平日里还心细如发，居然不知道这么一件大事。”宋倩云又气又笑，“太医院已经回禀了皇上和太妃娘娘了，姐姐你就安心休养吧，不要再为王贵人的事情操心了。”
　　流苏仍旧处于震惊当中。
　　她的身体因为之前中毒的缘故，一直不是很好，葵水的信期并不是很有规律，所以才没能发觉自己身体所产生的变化。
　　居然是这样。
　　身体里面已经在孕育一个小生命了。
　　虽然明白出生在这样的环境对未出世的婴孩而言，并不是很好，但流苏仍旧心怀感激。
　　感谢上天让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生命。
　　再回想起当时的痛楚，流苏急忙问宋倩云：“孩子——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若是她之前就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体情况，即使之后要面对再多的责难，她也不会去这样去救王宁婧的。
　　“没有。”宋倩云微笑着摇了摇头，“还好太医来的及时，为姐姐施了几针就无事了。”
　　流苏在宋倩云的扶持下，慢慢的向后躺靠在床上，她的手住了腹部，一种暖意却好像从她的胸口涌向了四肢 。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想着，忽然抬口吻道：“王贵人有没有说些什么？”
　　“好像是没有。”宋倩云思索了一会儿道，“听说太医在施救的时候，她就已经因为疼痛和血虚昏了过去，应该是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话的。”
　　“哦。”流苏略微放下了心。
　　“姐姐为了王贵人不惜以身相救，险些遇险，做到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即使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姐姐鞭长莫及的事情，姐姐无需太过内疚了。”宋倩云劝道。
　　“什么？”流苏惊愕的问了一声，转而询问似地看向刚刚走了进来的思存。
　　以身相救？
　　从事实上而言是没有错，可是难道就没有人怀疑是她把王宁婧推到了么？
　　“以身相救·······你怎么知道？”流苏收回了视线，看着宋倩云。
　　“太医到的时候，王贵人正压在姐姐你的身上呢。连王贵人的侍女都说是她家的娘娘不小心跌倒，你急忙去扶才会这样子的。”宋倩云如是答道。
　　连王宁婧的侍女都是这样说的？
　　流苏怀疑的看了一眼思存，对宋倩云道：“我看你也为了我的事情忙绿了半天了，要是疲惫的话，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这里还有思存照应着，你大可以放心。”
　　“那·······我就先回宫了。”宋倩云的脸上确实有些疲色，见流苏这样说，便不再坚持，告了别就出了蘅芜阁。
　　等到宋倩云走出去以后，流苏叫住了思存。
　　“思存，你过来一下·······”
　　“娘娘，有什么吩咐么？”思存走近了上前俯下身子询问道。
　　流苏思索着该怎样措辞去问当时的情况，一时间有些口涩。
　　“怎么回事？”她只问出了这一句。
　　看着有些没头没脑的话，流苏相信以思存在宫中多年的浸淫，她会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奴婢只是照实告诉了王贵人的侍女而已，而且因为害怕私自移动娘娘会造成什么不当，就让娘娘的姿态保持了原样，仅仅如此而已。” 思存恭顺的答道。
　　“你做的不错。”流苏点了点头。
　　仅凭着在王宁婧的侍女慌乱之中听进去的一句话，不足以证明什么，只有当施救的太医赶到时看见的才是评判的标准。
　　流苏这一下子放心了，即使有人提出质疑，有那么多人在现场看到了实际的情况，结论也不会有丝毫的变动。
　　人们看见的就是事实，

　　是她去救的王宁婧，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是她已经尽力了。
　　没有谁在能去追究她的过失，这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更何况，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流苏的手在小腹来回的抚摸着，思绪渐渐转向了别处。
　　王宁婧应该是很重视这个孩子的，不然也不会私下里找着太医，不惜以损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也要让孩子安然无恙。
　　那她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呢？
　　好像忽视了什么细节，而这至关重要。
　　流苏慢慢的回想着，从见到王宁婧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当中过了一遍。
　　是什么呢？
　　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流苏抓住了它。
　　是药渣！
　　王宁婧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的，区区的一个药渣怎么可能都隐藏不好，并且如果只是药渣的味道，不可能会那么浓郁，让她一进到院子里就可以嗅到。
　　这明显是一个骗局。
　　故意将药渣埋在浅显的地方，并且把没喝完的药汁倒在图里面，让泥土显得更加新鲜一些，像是从深里掘出来的一样，让流苏产生她非常的在乎这个孩子的错觉。
　　就是因为如此，流苏才会笃定她不会以身体开玩笑来陷害她，才放心的跟着她走向偏僻的地方。
　　处心积虑的骗过了她，原来都只是为了今天这个陷阱。
　　流苏庆幸的回想着，这一次多亏了是有思存，不然以王宁婧的步步为营，她是肯定逃不过的。
　　还好王宁婧的计划落了空。
　　“扶我起来，去凌素苑。”流苏小心的坐起来，思存赶紧上前扶着她。
　　“慢一点走，不用那么着急。”
　　流苏吩咐道。
　　思存谨慎的应了一声是，服侍流苏穿戴完毕，两人就起程，就开始去向着凌素苑的方向走去。

　　凌素苑本来就是一个不甚宽敞的地方，王宁婧有事，景泰帝和凝太妃又都赶到在了这里，光是随驾的人员就足以使它显得拥堵起来。
　　流苏来到凌素苑的时候，正是这样一种景象。
　　往来的人员虽然很多，络绎不绝的穿梭着，但是因为训练有素，所以一点也不叫人觉得慌乱。
　　看着太医和宫人进进出出，流苏凝重的看了一会儿，抬脚走近了凌素苑。
　　皇帝和凝太妃都在正堂的上位上面坐着，脸上的表情凝重。
　　情况好像是不容乐观。
　　“爱妃怎么来了。”还是景泰帝先看到了流苏。
　　“嫔妾放心不下妹妹，就想过来看看，即使没有多少裨益，在这里守着，嫔妾也感到心安一些。”流苏答道。
　　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只有站在这里，才能及时的应对。
　　“你该在自己宫里好好地休息才是，王贵人的事情你已经做的足够了，不用过多的担忧。”
　　凝太妃发了话。
　　流苏有些惊奇的看着她，突然之间没有明白过来凝太妃的意思。
　　什么叫做不必担忧？
　　看来凝太妃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想想也是，凝太妃在这宫里，资历算是很深的了，什么样的手段她没有见过，这一点小小的把戏，还瞒不过她的眼睛。
　　虽然明白凝太妃是什么意思，流苏还是不打算打道回府。
　　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流苏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
　　“嫔妾还是在这里才能安心一些。”
　　凝太妃面上微微的一笑，没有说什么，又专注的看向紧闭的房门，密切关注着里面的动态。
　　“给沈贵人看座。”景泰帝吩咐道，“既然来了，就坐下了等吧······”
　　“嫔妾谢皇上恩典。”流苏道。
　　里面的是他的孩子在生死一线上挣扎，即使是对王宁婧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但皇帝的表情也太过淡漠了一些。
　　凝太妃都比他更加在意一些，皇帝却好像是事不关己似的。
　　虽然他同凝太妃一样紧紧地盯着房门，但流苏发现他一向沉着的脸上甚至隐隐的透露着一种不耐。
　　流苏下意识的护着小腹。
　　她也一样，谁也不能指望，只有靠自己了。
　　屋内已经突然之间没有了声音，凝太妃立即站起身来。
　　紧闭的房门打开，太医院的首席太医的脸上全是汗水，身后紧紧地跟着几个太医，但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过于沉静了。
　　平静到直叫人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龙子怎么样？”凝太妃问道。
　　“微臣无能。”他一下子跪了下来，连带着身后的几名医正都一起跪下，周围随侍的人员也全部“哗啦”一声跪倒了一片。
　　“微臣医术浅薄，请皇上和太妃将微臣治罪。”他的脸上是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流苏有些怜悯的看着他。
　　太医院里不乏有很多从民间网罗来到名医，但大都在来到不久推辞不就。就是因为这宫里关系错综复杂，诊断的结果不是由着医术判断，而是要权衡利弊再下结论，必须如履薄冰的生存，并且有随时掉脑袋的可能。
　　即使在太医院有比在民间好的多的供给，依然很少有民间的名医来到太医院供职。
　　而眼前的这个首席的太医，不知道小心翼翼的在这个宫廷中躲过了多少次危机，却在这里翻了船。
　　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都起来吧·······”
　　景泰帝却这样说道，而凝太妃也没有反对。
　　这就表示，皇帝和太妃已经不会太过追究这一次的无法挽救了。
　　最起码可以保住性命无忧。
　　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的太医的腿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因为逃过一劫还带着极度紧张后的虚脱感。
　　“臣谢皇上、太妃娘娘的恩典。”
　　“是男——还是女？”
　　这个时候，皇帝终于说话了。按照日期来算，王宁婧怀孕已经有六个月余了，应该可以辨别出性别了。
　　“回皇上话，是个龙女。”
　　太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颜色才好了一些，还好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女婴，如果是男婴，他要承受的罪责可大得多。
　　不知道为什么，凝太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好像是更加生气了一些，而皇帝则无所触动。
　　皇帝的长子，最好是嫡出的，不然以后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就可能会出现不便。
　　但是现在皇帝还未立皇后，即使是要立皇后，以王宁婧的门庭确实显得有些祚薄。
　　景泰帝还年轻，要想有子息，不急在这一时。
　　相比之下，一个女婴的折损，在皇帝的眼睛里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皇上，太妃娘娘，王贵人醒了·······”
　　清月从内室走了出来，禀告了王宁婧现在的状态。
　　“皇帝就不要进去了，屋内有血腥之气，恐怕会冲撞了龙体。”景泰帝原本想进去看看的，但是凝太妃制止了他。
　　“那母妃就代朕去看望一下王贵人，朕要回去批复奏折了。”
　　景泰帝没有反驳，顺着凝太妃的意思道。
　　“皇帝放心的去吧。”凝太妃道。
　　“嫔妾恭送皇上······”流苏行礼道。
　　景泰帝的眼光扫视过流苏，淡淡道应了一声，转身起驾。
　　皇帝的随从一同离去，这里便显得宽敞了不少。
　　“你就随哀家进去看看王贵人吧······”凝太妃对流苏吩咐道。
　　“是。”流苏低声应了一声，紧随着凝太妃走进了内室。

作者有话说

　　大概一千多吧····实在是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