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前的小事第一个故事》朽木不雕零

1、一

　　沉寂的屋内响起点点脚步声，时断时续地从卧室延续到客厅。客厅微明，厚厚的窗帘阻隔着晨光，却漫不经心的留了一道裂缝，熹微的阳光劈射进来，撕裂了窗前的沙发和蜷缩在沙发上的躯体。脚步声停止在沙发前，一双小手伸出来，扯了扯沙发上人的衣服，又缩了回去，可睡着的人并没有反应。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小手才又探了过去，使劲摇了摇沙发上的人，小小的身体也跟着晃动，一个童音轻轻地喊了声：“爸爸。”
　　窝在沙发里的人有了动静，蜷缩的身体扭动起来，声音在喉咙里咕哝了几声，这才勉力睁开眼皮。阳光太刺眼了，像刀子一样扎进脑袋里，头痛欲裂，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一片小小的暗影移动过来，正巧遮住了烙在脸上的光。陈爸爸眯着眼睛，慢慢看清了眼前的儿子，“怎么了，肖肖，怎么还不——”他想说怎么还不睡觉，可他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客厅，睡觉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天好像已经亮了。
　　陈爸爸腾地坐起身，脑袋里跟着一阵阵翻浆倒汁，“几点了？”他皱着眉头哑声说：“爸爸……爸爸这就给你做饭去。”
　　“校车马上要到了。”男孩低头看了看箍在小手腕上的表，又抬眼看了看爸爸。陈爸爸楞了一下，这才发现儿子已经穿好了校服背好了书包。“那……带点东西路上吃吧！”他踉跄着站起身，在天旋地转中打开冰箱——空的，什么都没了吗？他一下子有些茫然，转过头，正遇上儿子的目光，仰望着他，他忽然满心羞愧，“对不起，肖肖……”他蹲下身，不敢直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不起，爸爸……爸爸最近太伤心了，忽略了——”
　　“我可以先走吗，要迟到了？”小男孩按捺不住急切打断了爸爸的话。
　　“呃……好……”陈爸爸下意识点点头，想像惯常那样抬手摸摸儿子的头，却只摸了个空。小男孩在他点头的那一刻就一溜烟地从他身前跑开了。接着，玄关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冷风斯斯地溜了进来，几秒钟后，随着“卡塔”一声清响，门重新上锁。
　　陈爸爸缓缓起身，回到沙发前，将自己重新陷了进去。嘴里干的要命，他往手边的柜子上扫了一眼，找到一个还没见底的酒瓶，捡出杯子来，将酒一股脑地倒进去，一饮而尽。嘴里腾起汹涌的火焰，奔腾着一路烧下去，仿佛要烧穿他的心，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拾起静静躺在手边的相框，渐渐地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