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宠我了》星北

2、第一颗红豆

　　孟尧的目光从亮着光的电脑屏幕上粗略的扫过，右手食指轻轻一点，一份简历投了出去。

　　看着简历投递成功，他起身走出了房门。

　　门刚打开，一女子一手抬臂一手叉腰倚在门框上，秀目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女子的五官与孟尧像了七八分，但他们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以至于这副五官在孟尧脸上是干净俊秀的，在她的脸上却十分的娇媚妖艳，她身材高挑，但比孟尧略矮了一些，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衬衣，雪白衬衣笼罩下曼妙的酮体若隐若现，两条雪白的长腿在衬衣下晃悠着，十分吸人眼球。

　　女子高声质问道:“简历投出去了？”

　　“嗯。”

　　孟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伸手移开她的手臂走了出去，问道:

　　“我今晚做饭，你要吃什么吗？”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一步一趋地跟着他，半信半疑道:

　　“你真把简历投出去了？”

　　孟尧坐在玄关上穿鞋，听到她质疑的声音，抬头，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不是你一直要我投简历的吗？为什么现在又不信了？”

　　孟晓一巴掌毫不留情地呼在了他的头上:

　　“怎么跟姐姐说话的？老娘还不能问一声了是吗？”

　　孟尧被她呼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低下头来继续穿鞋，穿好鞋，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如你所愿，投出去了，人家用不用就不关我的事了。”

　　门啪嗒一声关上，孟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孟晓赶紧打开门，大声喊道:

　　“给我带包泡椒凤爪！”

　　孟尧回头，无奈道:“吃这么多辣的，你不怕长痘吗？”

　　“你懂什么，”孟晓翻了个白眼，道:“凤爪美颜。”

　　说完，门再次啪嗒一声关上，孟尧就算再无奈也不能反驳她，只能轻叹一声，往超市走去。

　　买好东西走出超市，天有些黑了，街边路灯已经亮起，雪花从头顶飘下，一片又一片地落在他的眼前，他有些惊讶，伸手接过一片雪花，手心的温度将雪花瞬间融化成了雪水，但他还是很高兴，他将小半边脸埋进脖间的围巾里，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下雪了啊......”

　　手边的袋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孟尧低头，一个瘦小的孩子正在翻弄提着的塑料袋，似乎是想找什么吃的。

　　孟尧看着孩子，毫无反应，盛冬腊月，这孩子却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裤，脚上穿着一双不合时宜的凉鞋，路灯的照耀下，两个人的身体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孩子没有影子，他是鬼。

　　孟尧将塑料袋移到另一边手上，孩子全神贯注地翻着塑料袋，跟着塑料袋走到了另一边，孟尧将塑料袋举到头顶，这下孩子碰不到塑料袋了，他蹦哒着要抓，孟尧冷着脸警告他:

　　“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能碰。”

　　孩子愣愣地看着他，怯生生地问道:“叔叔，你看得见我？”

　　孟尧严肃道:“叫哥哥。”

　　孩子害怕地看着他，小声喊道:“哥哥。”

　　孟尧问道:“死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去投胎？”

　　孩子瑟瑟发抖，不敢跟他说话，眼神惊慌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他穿过车流，跑过一个拐角，瞬间不见了踪影。

　　孟尧凝视了一会儿，不大想管，转身走回了家。

　　孟晓听到开门声时正在打游戏，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道:

　　“回来了，凤爪买了几包？”

　　“五包。”

　　“嗯，”孟晓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用力吸了吸鼻子，皱眉道:

　　“你遇到什么了，一身鬼气。”

　　孟尧拿着东西进了厨房，道:“遇到了一个小鬼，应该已经死了半年了，到现在都没去投胎。”

　　孟晓道:“孤魂野鬼，常有的事，让黑白无常自己去管，你收到应聘通知没？”

　　孟尧无语:“才投了多久的简历，怎么可能会有？”

　　孟晓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太着急了，什么也没说，继续打游戏。

　　一局游戏下去，输得体无完肤，孟晓被队友坑得心态爆炸，刚想骂街，敲门声突然响起，孟晓正在气头上，愤愤起身走过去，大喊道:

　　“这么晚了，谁啊！”

　　门咯嗒一声打开，一小孩站在门口，胆怯地看着她，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喊声，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我，我找哥哥。”

　　孟晓单手叉腰倚在门上，打量着他:“我老孟家应该没你这个儿子。”

　　孟尧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小孩，诧异道:“是你？”

　　小孩瘪着嘴，要哭不哭地看着他:“哥哥，我能进来吗？”

　　每个人的家里都有宅神，没有主人的允许孤魂野鬼进不来，孟尧看了一眼孟晓，孟晓摊手耸肩，示意她不想管，孟尧道:

　　“进来吧。”

　　孟晓见他进来，随手给他倒了杯水:“来，给你喝。”

　　小孩看着这杯水，如避蛇蝎般惊恐地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

　　“我不喝。”

　　孟晓将水放下，没好气道:“不喝就不喝，你躲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小孩怯怯道:“鬼阿姨告诉我，有个姓孟的姐姐长得很好看，但她熬的汤水会让人忘记一切，我不想忘记一切，所以我不能喝。”

　　孟晓觉得好笑，她蹲下身来，捏了捏小孩的脸颊，笑道:

　　“年纪不大，还挺机灵，说说，为什么还不去投胎？”

　　小孩不敢躲她，紧张地搓着手，道:

　　“我，我想去见我弟弟。”

　　孟晓问道:“你弟弟在哪？”

　　“在医院。”

　　小孩道:“我弟弟一直在医院睡觉，睡了好久了。”

　　孟晓好像明白了什么，道:“那叫昏迷不醒，这是你弟弟的灾祸。”

　　小孩道:“那你能帮帮他吗？”

　　孟晓摇了摇头:“凡人的灾祸我管不了，况且他在医院，你自己去见他不就好了吗？”

　　小孩可怜巴巴道:“医院有叔叔在抓人，我不敢去。”

　　孟晓道:“那是黑白无常。”

　　孟晓解释完，没再管他，继续打游戏。

　　小孩见孟晓不管他，又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了孟尧身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孟尧视若无睹，转身进厨房烧菜，小孩连忙跟上，一直跟到孟尧烧完菜都没有说话，终于，在孟尧把菜放上餐桌的时候，他拉了拉孟尧的袖子，眼巴巴地说道:

　　“哥哥，哥哥帮我见我弟弟好不好？”

　　孟尧还是没有理他。

　　小孩忍不住哭了起来:“哥哥，哥哥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过年发大财，交桃花运，哥哥帮帮我吧。”

　　孟晓看着他哭，很想笑:“居然还会说好话。”

　　小孩轻声啜泣着道:“妈妈说过，要人帮忙就要说好话，哥哥，我说好话给你听，你帮帮我好不好？”

　　孟尧无奈，眼看着小孩越哭越厉害，只好问道:“那医院在哪？”

　　眼看着事情有了转机，小孩立刻擦干眼泪，爬到窗边朝着某一处指了指:

　　“那里，超市旁边。”

　　孟尧看了一下，那个位置正是今天小孩跑过去的位置。

　　孟尧道:“先吃饭，吃完饭再去。”

　　小孩吃不了饭，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孟尧吃饭，孟尧慢悠悠地吃完饭，小孩立刻耐不住性子，就要来抓他的手把他往门口拉，眼神中满是恳求:

　　“哥哥，我们快过去吧。”

　　孟尧被他拉着急匆匆地往外走，虽然心里无奈，但终究还是没有松开手。

　　外面又是风又是雪，街上湿答答的一片，湿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孟尧打了个寒颤，低头看那小鬼，小鬼无知无觉，拉着他着急地朝超市的方向走去。

　　孟尧真有些羡慕:还是做鬼好，冷热不知，饥饱不知，无忧无虑。

　　小孩拉着他走进了超市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医院，刚一进去就遇到了熟人。

　　黑二八一身黑西装，戴着个黑帽子，一手拿着生死簿，一手牵着一条锁链，链上还没有绑鬼，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了。黑二八看见他，奇怪道:“孟尧？你来医院做什么？”

　　说完，他注意到孟尧牵着的孩子，更加奇怪了:

　　“还牵着个小鬼。”

　　地府的鬼差众多，黑白无常也有无数个，都以编号相称，黑二八就是黑无常编号28。

　　小孩看到他，十分畏惧，害怕地直往孟尧身后躲。

　　孟尧道:“带他来探病，等一下就把他送给你。”

　　他说着，牵着小孩离开，小孩不停地回头看黑无常，犹豫着说道:

　　“哥哥，我能不跟他走吗？”

　　“不行，”孟尧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死去的人都要跟他去地府轮回。”

　　正说着，一个中年男子同他擦肩而过，险些撞到他，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男子连忙蹲下身来捡，忙不迭地道歉: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孟尧蹲下帮他一起捡，中年男子同他道谢后问道:

　　“你也是来探病的吗？”

　　“嗯。”

　　孟尧抬头看到他的面容，中年男子面容瘦削，面色蜡黄，待看清他的相貌后，孟尧一惊，眼睛微微睁大。

　　男子一听，连忙把手中的营养品往他手上塞:

　　“那，那这个给你，送，送去给病人吃吧。”

　　孟尧一愣，正要拒绝，却见那男子神色恍惚，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

　　孟尧皱了皱眉，他活不过今晚。

　　黑二八注意到了这里，走过来道:

　　“那男的半年前酒驾撞死了人，虽然一直在忏悔但人家父母不肯原谅，这些营养品就是看望人家带来的，结果他们不领情，把他轰了出来。”

　　他说着，按了按头上的帽子，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把人撞死了，今晚该轮到他了。”

　　孟尧瞄了一眼他的生死簿，簿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赵奎
　　年肆拾陆
　　生于癸丑年戊午月丙申日寅时一刻
　　死于己亥年乙亥月丁卯日亥时整
　　死因：车祸

　　孟尧道:“这是你今晚第一单？”

　　黑二八点了点头，问道:“那人你认识？”

　　孟尧道：“很多年前见过。”

　　黑二八道：“很多年前？你见过的不会是他的前世吧？”

　　“嗯，在军营里见过。”

　　“哟，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战友啊，”

　　黑二八问道：“那要不要我开个后门，让你们叙叙？”

　　孟尧道：“不必了，”

　　他顿了顿，道：“也不是很熟。”

　　黑二八道：“那好吧，我该走了，有空一起喝酒。”

　　黑二八朝医院门口走去，孟尧被孩子拉着向楼上走去，他们在402停下了脚步，孩子期盼地看着他:

　　“就是这间。”

　　开门声正在此时响起，孟尧赶紧往旁边一躲，躲了起来。

　　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迈的女人，女人恨恨道:

　　“赵奎来了又有什么用？他能把我的小孙子还回来吗？我好好的双胞胎孙子，这，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老女人痛哭流涕，突然她怨毒地看着年轻女子:

　　“都怪你！一个女人上什么班？为什么不在家里好好看孩子，你害死了我的孙子，我，我杀了你！”

　　老女人说着，就要动手打她，病房门打开，一个年轻男子拦住了她:

　　“妈，别打，婉婉她心里也难受啊！”

　　“难受？她能有我难受吗？我的孙子啊——死了一个，一个变成了植物人啊——”

　　老女人嚎啕大哭，年轻男子拉过年轻女子，小声道:

　　“你照看孩子，我送妈回去。”

　　他伸手去拉老女人:“妈，走吧。”

　　年轻女子低着头不敢说话，走进了病房。

　　老女人瞥了一眼病房，拉过年轻男子，道:

　　“小悦他变成了植物人他不会好了，婉婉她又不能再生，你快点离婚，趁着年轻再娶一个，这个孩子都这样了，就给了婉婉吧，我们给她点钱，让她自己照顾。”

　　年轻男子看了一眼病房，不耐烦地制止了她:

　　“妈，别说了，我们回家吧。”

　　老女人还在嘀嘀咕咕，年轻男子拉着她离开。

　　孟尧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低头看小孩，小孩眼神很无辜又有些惊慌:

　　“奶奶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要妈妈和小悦了吗？”

　　孟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小的孩子，哪里懂得成年人险恶。

　　小孩自言自语道:“我和小悦都答应过妈妈，要保护她的。”

　　孟尧只觉得有什么堵在了心里，难受得慌，他赶紧道:

　　“我们进去，看你弟弟吧。”

　　孟尧推开了病房的门，病房里很安静，年轻女子用手托着头，靠在病床上疲惫地睡着了，女子双眼红肿，睫毛上还残余着泪水。

　　病床上躺着一个和小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小男孩面容苍白，鼻上戴着呼吸罩，在一床雪白的被子里显得十分瘦小。

　　小孩看着年轻女子，想要伸手去摸，却摸不到，很是失落，他趴到病床边上看着小男孩:

　　“小悦小悦，你什么时候醒啊？”

　　他凑到小悦耳边，轻声说道:“你要快点醒来哦，哥哥不能保护妈妈了，以后保护妈妈的任务就要交给你了哦。”

　　他道:“哥哥不能跟你一起上学了，你要自己上学哦，要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妈妈生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哥哥交不了朋友了，你帮哥哥交朋友好不好？”

　　想了想，他抬头问孟尧:“哥哥，我轮回以后会变成人吗？”

　　孟尧摇头道:“我不知道。”

　　小孩又凑到了小悦的耳边，道:“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不过我想变成小狗，小悦喜欢小狗，以后看到小狗，说不定就是我哦。”

　　他说完，又走到了年轻女子跟前，小声道:“妈妈，我要走了哦，以后就只有小悦保护你了，你要乖乖的，不要哭哦。”

　　小孩做了一个抱住女人的姿势，虽然没有触碰到女人，但他脸上还是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黑二八穿过病房门走进来，看了一眼孟尧，道:

　　“我要去地府交差了，他可以跟我走了吗？”

　　孟尧看了一眼他的身后，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锁链上已经绑了十几个新鬼了，赵奎站在第一个，神色呆滞。

　　他看到小孩，呆滞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些表情，十分的惊恐:

　　“你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快回去！”

　　他伸出双手，手掌向上不住地朝着病床的方向扬着。

　　小孩走到黑二八身边，声音十分稚嫩地说着成熟的话道:“我的话都说完了，我跟你走。”

　　赵奎十分痛苦:“哎哟，你怎么可以跟我们走啊！无常大人，他还小，让他回去吧。”

　　黑二八面无表情道:“命已定，不可改，他已经死了，只能跟我们走。”

　　赵奎愁云满面，长吁短叹:“是我害了你啊。”

　　小孩跟着黑二八离开，在他的魂魄就要穿过房门之际，他转过头，眼神清澈地看着孟尧:

　　“谢谢哥哥。”

　　新鬼队伍消失在了房门后，孟尧放下赵奎塞给自己的营养品转身就要离开，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病床，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眼睛。

　　孟尧微微一怔，看着病床上睁开了双眼的孩子，十分意外。

　　小孩看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开，看到了床旁的年轻女子，虚弱地喊道:“妈......妈......”

　　孟尧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然后迅速离开。

　　医生护士涌进了病房，病房里传来了女人欢喜的喊声:

　　“小悦！小悦你醒了，小悦！”

　　孟尧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转身离开。

　　兄弟亲情或许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一声呼唤，就能把人从黑暗中拉回来。

　　孟尧心里颇有触动，然而这丝触动在他推开了公寓的门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茶几上一片狼藉，无数的零食包装袋散落了一屋子，沙发上满是零食的残渣，凤爪的辣味在屋子里弥漫着，他的双胞胎姐姐，孟晓，穿着睡衣，贴着面膜，喝着果奶，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在他开门的一刹那，她悠悠地挑了挑眉:

　　“哟，回来了。”

　　她用雪白的脚碰了碰桌上的遥控器:

　　“过来帮我换一下台。”

　　孟尧一时无语，他扶了扶额，有些心疼自己：

　　同样是双胞胎，他姐姐跟别人哥哥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