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宽记》陈三朵

4、第四章 农户

　　四十五日这天，雨停了。铃儿一早便从阁楼出来，坐在大厅最靠门的那个位置，看着来往的人。这天起了大风，我依旧坐在角落里的位置，等待着我要等待的人。
　　离阿生离开已经整整八天，而这八天，我也收到了两次阿生的来信。
　　那只鹰出现在我的窗前时，我一眼便认出了它的利爪上，绑着的阿生的信物。阿生的第一封来信提到了这只训练有素的鹰，这是商队的鹰，它有着锋利的喙和利爪，还有着会发光的眼镜。它依旧是阿生用重金买来，每隔三日便会传信于我，告知我行途中他留下的印记。可是第二封信，却多隔了一天。我不知道是阿生没有考虑到他在越走越远，鹰来往飞行需要更多的时间，还是这只鹰在行途中出了什么问题。我没有问阿生，因为我在回信的时候，看见了铃儿。
　　她坐在窗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放飞鹰的我，嘻嘻的笑声从她的那面扇子后传来。
　　“你可知道，它吃什么为生。”
　　我没有说话，抓着鹰的翅膀。它的羽毛光滑细腻，即使在雨幕中，也不见浸湿，我从没有听过它鸣叫，它只是扑腾的飞到我的窗前“咕咕”两声，用它会发着光的眼睛瞧着我。
　　那样的眼睛，我曾在城里见过。只有恶兽才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都是吃腐肉为生的。茫茫戈壁，无数的人渴求出去，无数的人，渴求进来，风沙里，最不缺的，就是亡灵。
　　我摸摸它的头，放飞了它。
　　“沙漠里起了大风。”她从窗柩跳落，翩然至我身侧，她的裙裾慢慢淋湿在雨里。“阿宽，明日雨会停歇，你等的人，会来。”她说道。
　　我想着铃儿的话，她的容颜永远掩在手里的团扇后，扇子晃动的时候，手腕的铃铛也会发出清脆的叮咛声，我看着她几乎半卧在椅上，只时不时晃动着手中的扇子，偶尔瞧一瞧门外，直到她完全的用扇子遮住了脸，我就知道，我等的那人，来了。
　　门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一个农户模样的人推开门帘钻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拍打着衣上的尘土，却不说话，径直朝我走来。
　　“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他抬腿跨过长椅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起茶来喝。
　　“有人出去了。”他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他虽满身尘土，农户模样，可是衣着整洁干净，行为举止，礼貌周到。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包裹递于我。“你还需要等些时日，我的主人，还需要时间。”
　　桌上的长剑“嗡嗡”响起，我接过那小包裹，重量在手心掂了掂，心里对它里面的数量有了数。来人再没有话，又喝些茶水，丢下银两便离开了。直到他出了客栈，我的长剑，才没有了声音。我候了四十五日，等来了，还要接着等下去的消息。茶壶里的水已然被饮尽，屋外的风，像是更大了，吹的客栈的屋顶，哗啦啦的作响。我最是讨厌这样大风的天气，但眼下，我更讨厌起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
　　那小包裹里的银两，足足够我在这客栈再无所事事的等待月余，我看了看铃儿消失的地方，这个女子，她也许知道什么，可是从接下这一单任务开始，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回头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