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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4×4m的拳击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一面倒的比赛。

      不,比赛是双方你来我往势均力敌,而台上的情形,显然看得出是蓝色服装的选手在单方面挨打。

      “砰——”

      再一次,拳峰以势不可挡的速度,重重锤击在蓝方选手头侧。

      即便戴着护具,苏静芳耳边也出现了嗡鸣。

      她踉跄后退,直到背部抵住边缘的绳圈,然后被轻微的弹力推了回来。

      视线变得模糊,眼睛一片刺痛,她的神智开始出现短暂的断联,已经无法判断对方的距离,更别说作出反应来防守对方的攻击。

      “砰——”

      正面的攻击来得又凶又重,由下至上,从下巴到额头,一股冲力席卷整个颅腔,苏静芳被迫后仰,然后像一只自由的鸟,从绳圈上翻了出去。

      身体落在软垫上,又弹了弹,最后滑向塑胶的地面。

      她躺在地上,呆呆望着头顶的钢架和刺眼的节能灯,额头、嘴角、鼻孔,缓缓地流出血来,混合着汗水,把她涂抹成乱七八糟的狼狈模样。

      “喂,起来。”声音从台上传来,含糊变形。

      苏静芳缓慢地转动着眼珠,看了过去。

      红色的身影站在台边,拳套扶着绳圈,因为戴着头盔护齿而微微变形的脸上沾满了汗水,在她的嘴角,有一片浅淡的青紫。

      那是苏静芳唯一一次打中对方,趁着刚开场时先声夺人的偷袭。

      那片青紫印在娜塔莎英气又妩媚的脸上,莫名地像枚奖章。一枚属于苏静芳的奖章。

      她突然恢复了力气,空荡荡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俊美得有些邪气的男人的脸。

      “姐姐,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那男人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边,用温柔到几近蛊惑的声音这样说。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失望……”她呢喃着,嘴角的伤被牵动,很痛,但她是早已习惯了疼痛的。何况现在的痛只会让她感觉活着。

      她的心情一片舒朗,眼中也有了光。虽然依旧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但她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像一个巨人一样屹立不倒。

      娜塔莎从台上跳下来,走到苏静芳身边,她摘下头盔手套甩在地上,抬脚踢了踢地上躺着不动的人,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尼基塔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他接过护齿,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娜塔莎漱口。那种刻意讨好的的笑容挂在这么一张硬汉的脸上却一点都不违和,大概尼基塔本人就充满了狗腿的气质吧。

      “宝贝,你可真是太辣了,我都忍不住向跪下来亲吻你的脚趾了!”尼基塔夸张地夸赞道。

      娜塔莎斜了他一眼,嘴角一撇:“滚。”

      “好嘞。”尼基塔听话地滚了,只是滚去了苏静芳身边。

      苏静芳此刻的模样实在是太惨了些,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周围瘀紫一片,去除护齿后嘴唇高肿,牙齿上沾着的也全是血,这张脸和刚来保命时候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尼基塔啧啧叹着气,抽动着嘴角好像在替苏静芳感到疼。

      “可怜的女孩,你不知道你遇到了怎样的对手,娜塔莎可从来不会对她的对手仁慈。”

      尼基塔把苏静芳扶起来,架着她的一条胳膊把人带去医疗室。

      娜塔莎慢悠悠拆着手上的绷带,盯着苏静芳虚浮的脚步看了一会儿,再次扯了下嘴角。

      “嘶——”

      她摸了摸嘴角的伤,突然笑了下,扬声唤住苏静芳,道:“苏,明天继续。”她挑着眉,有些期待的样子,“希望你明天能躲得更好一点儿。”

      苏静芳艰难地撩起眼皮看向娜塔莎,这个在拳台上狠辣刚猛的女人有着绝佳的容貌,虽然带着伤,但却眉眼飞扬,热烈得像一簇火焰。美丽,又耀眼。

      她忍不住扯开笑容,竖起了一只大拇指。

      真好啊,我是不是也能成为她这样的人呢。她想。

      能够得到娜塔莎教练的一对一特训,这是荣幸,也是不幸。

      娜塔莎是一个认真到近乎严苛的人,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每一场比赛,从没有一个对手能够站着离开拳台,她不接受仍有余力的投降,她尊重每一场比赛,同样也希望对手同样付诸等值的尊重。

      而娜塔莎对尊重的定义,则是拼尽全力,榨干潜能,直到最后一丝力气。

      这种信念曾无数次支撑着她在比赛中绝地一击反败为胜,也正是这种执念,才造就了她统治女子羽量级职业拳坛七年的不败神话。

      苏静芳成为娜塔莎手下唯一留到了最后的学员,她学得最多,同样也是挨打最多最重。

      “先学防守,再学进攻”是尼基塔拳馆的训练原则,而学习防守,最主要也是最常用的方式就是挨打。挨的打多了,就知道该怎么躲了,而躲得越快越轻松,就越有余力去思考进攻。

      但这并不容易。

      人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在遇到攻击时第一反应是逃跑,而不是观察对手的进攻路线,尤其当一拳迎面砸来时,越来越近的距离造成的压迫感会驱使大脑做出闭眼的动作,在拳击中,闭眼等于等死。

      苏静芳一开始也是这样,每次娜塔莎攻击过来的时候,她不是闭眼僵直地站着,就是抱头蹲下,要么满场毫无规律地乱跑,甚至还几次掀起绳圈跳到台下。惹得娜塔莎发狠怒吼,要退钱把她扔出拳馆。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太不争气了,但是对于暴力的恐惧已经深刻在记忆里,十五年的殴打折磨带给她的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心理上的摧残。

      陆无咎虽然带她离开了那个男人,但是并不意味着精神上的枷锁就一并根除了,伤口的愈合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甚至还有可能反复。

      救赎终究是由内而外的自我和解,外力仅仅只能给予一个觉醒的契机。

      苏静芳难以适应娜塔莎的教学方式,陆无咎却没有再继续帮她了,甚至在将苏静芳送进拳击训练馆之后,陆无咎就直接离开了那间小旅馆,不见了人影。

      苏静芳在发现陆无咎离开的时候,慌得六神无主,她语言不通,不敢去前台询问陆无咎的去向,这个曾经带给她自由感觉的城市也一下子变得陌生不已,她不敢出门,战战兢兢,仿佛天地茫茫,只剩下自己孤苦一人。

      她甚至回到了当初被张才略殴打后独自舔伤的心态,抱着自己,蜷缩在墙角,目光呆滞凝望着虚空,不吃不喝不接电话不与外界联系……像是就要这样枯坐到死。

      最后还是久联系不到人等得不耐烦的娜塔莎,按着她留在学员登记信息上的住址找了过来,一脚踹开门,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到了街上。

      街上飘着雪,寒风呼啸,路灯昏暗。

      苏静芳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风里,摇摇欲坠。

      雪片砸在脸上,化成水,又凝成冰,刺破她的皮肤。疼痛微微唤醒了她的神智,却比不上娜塔莎一句质问更震耳欲聋。

      “你要躲在屋里像一堆垃圾一样烂掉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苏静芳眨了眨眼,世界终于重新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黑暗的天空,洁白的地面,昏黄的灯光,还有,这个满脸怒火的美丽女人。

      娜塔莎——她曾强烈渴望活成对方的样子,但却因为一点挫折就轻易放弃,她背叛了她的追求。她是个可耻的逃兵。

      娜塔莎强硬地拉着苏静芳到了拳馆,然后按着她看了三个晚上的录像带。那是娜塔莎从刚开始训练拳击到一步步走上世界赛场,并一次又一次称霸拳坛的整个历程。

      这过程并不顺利。

      即使是拳击女皇娜塔莎,在七岁刚开始接受训练的时候,也是弱小不堪一击的。

      画面中女孩带着拳击手套,一次次挥拳击向对面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对手,然后轻而易举的,她被重重击倒在地,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倒下,站起来,攻击,再倒下,站起来……就像是被按了重播。但是看着这画面的所有人都知道不是这样,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女孩的拳头挥得越来越慢,每一次重新站起来都需要越来越久的时间,她摇摇晃晃的身影也昭示着她的力量即将耗尽,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但她却始终没有放弃,依旧咬牙冲向对手,尽管她的拳头已经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道,尽管迎接她的注定是再一次的重击跌倒……

      苏静芳看着这些录像带,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身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苏静芳经历了更多,经受了更多,但此刻才发觉,自己在精神上竟比不上一个七岁的女孩更有韧性。

      她感到无尽的羞愧。

      娜塔莎早已经离开了,在她凶悍的表象之下,也有着极致的温柔。她把这个空间留给了苏静芳。

      觉醒也好,就此沉沦也罢,娜塔莎不会干预苏静芳的选择。

      好在,苏静芳没有再让这些关心着她的人失望。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重新站起来。

      就算没有人陪伴,就算得不到支持,都无所谓,她会成为自己的支柱,自己的港湾,她会自己守护好自己的未来。

      觉醒后的生活并不像电影上演的那么热血,苏静芳每日的训练依旧是在不停地学习怎样挨打。

      从一开始的有打必挨,到后来渐渐能躲过一两下,再到现在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偶尔能反击一下,苏静芳可以说是进步神速。

      就连尼基塔都意外她能够坚持这么久。

      虽然她依旧还是狼狈不堪,远不能够到职业选手的门槛,但是在业余选手中,她实际上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尼基塔想要给苏静芳安排几场友谊赛试试水,但是娜塔莎不同意。

      娜塔莎觉得作为自己的学生,苏静芳的出场秀决不能是普普通通胜负各半的垃圾赛,而应该以绝对碾压的实力彻底主宰比赛,没有一丝悬念的那种。现在的苏静芳身上欠缺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这种气势是基于力量和信念而产生的,在比赛伊始便能不动声色地震慑对手,削弱对手,甚至有些时候会决定战局的走向。

      苏静芳还差得远。

      “等她什么时候能在我的进攻中反击到我,她才有资格去参加比赛。”娜塔莎斜靠在墙上,吸了口烟,猫一样的眼睛眯成狭长的弧度。

      在她的对面,医生正在给苏静芳脸上的伤口上药。苏静芳按着冰袋,紧咬着牙根,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尼基塔站在帘子外面,轻轻叹了口气,他一向是不敢忤逆娜塔莎的意见的,只得无奈点头,“听你的。”随即似鼓励似催促地跟苏静芳说道,“苏,你可要加油啊,娜塔莎和我都对你寄予厚望。”

      苏静芳看向娜塔莎,她殷红的唇瓣间缓缓吐出青烟,慵懒,又危险,但不可否认,也非常迷人。

      娜塔莎误会了她的意思,将烟盒跟火机扔了过来,道:“喏,止痛的。”

      医生不赞同地瞪了娜塔莎一眼,但没说什么。

      对于经常伤病的拳手来说,烟和酒有时候确实比止痛药更常用。

      苏静芳也没解释,接过来,犹豫着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烟嘴抵着舌尖,有股淡淡的甜。

      火光燃起,烟雾缭绕。她轻吸了一口,含在嘴里,没有记忆中闻到的那么刺鼻,反而有种水果的清香。

      “别抽太多,不然就不管用了。”娜塔莎拿走剩余的烟,低头看着苏静芳,说话间那种相同的果香弥漫在空中,格外的温柔。

      “早点休息,明天准时来。”

      苏静芳点点头,不小心咽下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

      娜塔莎轻笑一声,拍拍她的头,转身离开了。

      尼基塔狗腿一样跟着走了,远远地还能听到他谄笑着建议娜塔莎再多收几个学生。

      医生收起换药盒,嘱咐了几句也走了,整个医疗室只剩下苏静芳一人。

      安静,但不死寂。

      苏静芳指间夹着烟,没再抽,任由它慢慢燃烧。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推着她重新拥抱人间的,有着天使一样面孔和恶魔微笑的男人,那个她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男人……

      他现在在哪里呢?

      我正在站起来,你看到了吗?

      你看到了吗,没有你,我也依旧能够学着站起来。

      “渐渐变得耀眼起来了呢,”陆无咎修长的指尖缓缓滑动着屏幕,狐狸一样的眼中闪着戏谑的光,“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屏幕中鼻青脸肿的女人笼在烟雾里,神情越来越坚定,像是黑夜中突然看到了一盏灯,充满了醉人的希望与生命力。

      他勾起唇角,微尖的犬齿抵着下唇,俏皮又透着一丝危险。

      耳边的音乐突然变得舒缓,灯光也随之暗下去,红蓝交织成暧昧的紫色,笼罩着酒吧里每一个晚归的人。

      面前突然推来一杯橘粉色的酒,盛在纤细高挑的马提尼杯中,温婉又热烈,酸甜的柠檬味道随着酒精的挥发一同飘散在空中,彰显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Cosmopolitan?

      陆无咎挑了挑眉,侧过脸,看向把酒推过来的男人,淡淡笑道:“我是女孩子吗?”

      来人穿着考究,长相英俊,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海洋一般碧蓝色的眼睛注视过来,仿佛深情一片,但他未曾刻意打理整齐的衣领上还占着半枚唇印,你便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绅士。

      男人贴近了陆无咎,伸手一只手,轻轻搭在椅背上,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把陆无咎整个圈在了怀里。

      他压低声音,带着沙哑的性感:“介意一位绅士坐在这里吗,小美人?”

      “我不喜欢绅士。”陆无咎看向男人,眼神直白打量。他凑近男人脖颈间,闻到一股烟草混合木质、皮革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心中一动,来了点兴致。

      “不错的香水。”他说。

      男人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抓住撩拨完便要离开的陆无咎,将人带进怀里,贴着耳畔发出惑人的邀请:“我还有很多好闻的香水,你愿意来试试吗?”

      陆无咎勾了勾男人的领结,像牵着小狗狗一样拉着对方低下头来,“当然。”他的眼中闪着极暗又极亮的光,矛盾与和谐纠缠一团,让人恐惧又忍不住向往。

      没有人能够抵挡这样的勾引,没有人能忍住不被他牵引着坠入快乐与罪恶的深渊。

      逼仄的房间里空气越发灼热、稀薄,两道身影互相纠缠着、争抢着,战斗一般拼命呼吸着,仿佛两尾缺氧的鱼。他们几乎是带着恨意在推搡着、撕扯着彼此身上的衣服,毫不怜惜将对方推到墙上、地上、床上、窗户上……啃咬、抓握、不管不顾地留下伤痕,像是两头饥饿的野兽到了进食的时间。

      陆无咎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有意思的床伴了,男人的反抗彻底激起了他的热情,或者说,骨子里的破坏欲。他抓住男人的头发,拉扯着逼迫对方仰起头,然后对着暴露出来的喉结狠狠咬下,像狼叼住了猎物的咽喉,一旦咬住,轻易不肯松口。

      男人颤抖起来,发出细弱的呜咽,但这注定是个不一般的猎物,疼痛竟让他更加兴奋。他放松了抵抗,任由陆无咎粗暴对待,甚至还抬起腿缠住了陆无咎的腰。

      汗水、喘息。

      这场战斗似乎已分胜负。

      但在这样的战场上,胜负已不重要,战士们尽情追逐着欢愉与极致,追逐着放纵的天堂,鲜血仿佛也只是其中的一个音符,只为了谱写享乐的赞歌。

      有人暗哑着嗓子问:“你爽过了,该我了吧?”

      另一人冷冷回复:“你没爽吗,别废话了!”

      随后便是又一轮争夺,但最终不过再次回归重复的走向。

      夜深长。这歌曲响了一次又一次。

      陆无咎过了个充实的夜晚,神清气爽地走出旅馆。他摸了摸脖子上处于休眠状态的项圈,勾起唇角,若有所思。

      而在陆无咎走后不久,被压制了一夜的男人也醒了过来,他原本苍白的脸上布着红晕,眼中也噙着餍足。他舔了舔被咬破的唇,笑容中引出一丝嗜血的邪气。

      亚洲的男孩子们味道似乎也很不错呢。

      这个浑身凌乱的绅士这样想到。

  • 作者有话要说:  Cosmopolitan:中文翻译成“四海为家”,也叫大都会,是一款酸甜清香的鸡尾酒,《欲望都市》中carrie撩汉专用。很适合女孩子引用。
    职业拳击比赛按照体重分为17个级别,羽量级(Featherweight)为126磅,即57.2公斤级。
    另外,文中角色均已成年,未成年小朋友不要学他们的行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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