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上笔录》南宫小鬼

11、入省城局

　　东方霞光初生，赵望龙便在润云的打点和催促下上了路，小三子还有两个强壮机灵的伙计跟着，赵望龙看着润云帮他打点的这些东西，怕是不想让他回来了。

　　赵望龙对这里的事情放不下，他不敢完全相信冯皮子能把这事儿善后好，也害怕走后日本人腾出空来再折腾金二，他只能托付“差不多”知情的范勺子，他不能明说，只说如果日本人要是为难金二，要第一时间去找镇长帮忙，同时给自己打电话报信，镇上唯一方便使用的电话就在镇长办公室。

　　“记住是打电话！”赵望龙再三强调，范勺子表示一定记住，赵望龙才放心上路。

　　赵家老太爷离开朝堂最先到的就是省城，在这里开了几个商号，后来为了躲开一些人情世故和一些□□势，便搬到了比较偏僻但相对富庶的旮旯镇，在那里置办了大宅、田产和一些商号平淡度日。

　　赵望龙下了火车，省城赵家商号的总掌柜便等在外面了。

　　“少爷这一路辛苦了，那什么，我是老田，您还记得吧。”田掌柜是个顶精明也顶忠厚的人，因为受过老太爷恩惠，才会死心塌地帮赵家守着产业。

　　“记得！”赵望龙回忆起头些年见他的场景，想起自己的荒唐事忍不住发笑：“把你珍藏多年的宝贝辫子点了，脑袋燎了好几个大泡，回家被我爹吊起来抽了好几鞭子呢。”

　　田掌柜听他这话倒难为起来，这事儿说起来倒是分不出来谁更惨了：“哎呦，少爷，那什么，嗨…”

　　赵望龙见他这为难的模样，拍拍他肩膀：“田爷，对不住了奥，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儿，得罪了。”

　　这还是那个混不吝地大少爷了吗？小时候他也是有些义薄云天的劲头儿在身上的，但显然是更混些，如今倒是出息了。这回听说赵望龙要来，田掌柜可是没少做准备，生怕他在省城闯出什么祸事。

　　“那什么，少爷，住的地方都给您打点好了，本来接风的宴席也备好了，但是怕您今天先要到林会长府上拜会。”

　　赵望龙挖了挖耳朵想把田掌柜魔音贯耳般地“那什么”口头禅甩掉：“我先去表叔那边看看，晚饭看情况再说，要是不回来我派人告诉你。”

　　“那什么，行。”

　　赵望龙停下脚步，看着田掌柜，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田爷，你人缘咋样，在这挨过揍没，要是挨揍了告诉少爷我，爷去给你出气。”

　　田掌柜愣在原地，这哪儿跟哪儿啊？“那什么，没,没啊。”

　　“行！”赵望龙咬了咬牙根，坐上商号安排的车子。

　　小三子没出过远门，这是他第一回来省城这么繁华的地方，一路上东张西望、惊喜万分，赵望龙见他换上了润云给他准备的得体衣服，活像一个偷穿人衣服的小猴子，忍俊不禁逗他道：“小三子，到了人家老林家，你得记住你少奶奶地嘱咐，别用袖子撸鼻涕了。”

　　小三子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满脸自信：“记住了，少奶奶给整了手绢。”

　　赵望龙去到林府时，润云的表弟林家珩已经在门口抻得脖子都长了。

　　因为润云是一个极聪明懂事的女孩子，在家时深受林家这位表叔的喜爱，表叔对她像是对自己女儿一般疼爱，早些年定下这门亲，对赵家自然是放心托底，但是却有些瞧不上这个侄女婿，而林家这个表弟倒是极其喜欢这个能带他撒野的姐夫。

　　“大哥！”看到赵望龙的身影，林家珩笑的嘴快咧到耳朵后了，看得出来是真心的高兴，一高兴也忘记了叫姐夫，叫的还是当年半大小子在一起玩时候的称呼。

　　“几年不见，这给你出息的，恭喜你啊。”赵望龙满眼惊喜地打量着林家珩，林家珩一身洋装精神挺拔。

　　“大哥，不对，是姐夫，也恭喜你喜得贵子。”林家珩在赵望龙跟前显得尤为秀气稚嫩。

　　赵望龙把手臂搭在林家珩肩膀上：“行了，咱兄弟俩也别整着虚的了，改天痛痛快快多整几杯。”

　　“还改天啥呀，宴席早备好了，就等你来了。”林家珩也把手搭在赵望龙肩膀上，俩人热热闹闹、热热乎乎地进了门。

　　润云这位表叔是省城商界颇有威望的人物，是现任的商会会长，林会长也在正厅等着客人的到来，虽然不是十分喜欢赵望龙，但是看在赵家和自己侄女的面子上，这个体面还是得有的。

　　一进屋赵望龙就让小三子把润云准备好的礼物递了上去，里边还有一支老山参，是赵家老祖宗亲自准备的。

　　“老太太身体可好？”林会长寒暄。

　　赵望龙正在为小三子忍着不用袖子撸鼻涕憋笑，听见林会长说话，回过神来：“挺好的，都挺好。”

　　又和林会长唠了一会儿家常，林家的管家就来问什么时候开饭了，林家珩憋着要跟赵望龙好好喝顿酒，早就按耐不住了，但碍着父亲在，就请示道：“姐夫远道来的，八成早就饿了，现在就开饭吧。”

　　林会长表示赞同，林家珩就马上让人把酒席布置好，赵望龙知道盛情难却，就让小三子回去给田掌柜报信了。

　　出发前因为心里有事儿，赵望龙也没太关心表弟姻亲的情况，席间才知道，林家珩要娶的正是刘督军的外甥女，政商相配，本是门当户对，但是在如今这动荡世道来说，倒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赵望龙自然不会管这闲事，对这等事情评头论足，只是和林家珩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林家珩自然喝不过赵望龙，晕头转向之际却还记得要留住这位“大哥”，俩人你来我往拉拉扯扯了几百回合，直到大半夜了赵望龙才回到田掌柜准备的住处。

　　第二天一大早，林家珩的车就停在了赵望龙住处的门前，赵望龙一开窗就看见林家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大哥，醒啦，昨天咋样？”

　　赵望龙心想，小样还在这给我装镇定：“该问咋样的应该是我吧，兄弟。”

　　林家珩毫不在意，指了指车：“咱兄弟今天在省城兜兜风、撒撒野。”

　　林家珩遇到赵望龙属于解放天性了，平时在家，在林会长的跟前，他可不敢这番做派。

　　就算没有林家珩的邀请，赵望龙也不可能老实在屋里憋着，俩人属于是一拍即合了。

　　赵望龙也是好多年没来过省城了，在林家珩的陪同下痛痛快快地故地重游、新地尝鲜了一把，还给家人买了不少礼物，林家珩看他这么体贴自己姐姐直竖大拇指。

　　“城西新开了一家牌社，大哥，你明天得去露一手啊。”两人满载而归，正要开车找地方吃饭。

　　“家珩！”一辆军车停下。

　　林家珩一看，赶紧走过去：“霖哥，你这是去哪儿？”

　　“我刚从西边过来，正要去骁锐馆，一起去。”说话的人一身军装，长相英气。

　　“不去了，我姐夫从远道来的，今天得好好招待下，改天霖哥。”林家珩指了指远处的赵望龙。

　　那人抬眼看了下赵望龙说：“好，那改天一起叫上，来骁锐馆玩。”

　　军车开走，林家珩回到车旁，拉了门要上车，却见赵望龙望着军车开走的方向若有所思：“咋了大哥？”

　　“那人谁啊？”

　　“啊，那个是刘督军的公子刘冠霖，刚从军校以全优的成绩毕业回来的，相当厉害了。”林家珩满脸崇拜。

　　“哟，那不就是你大舅哥儿。”赵望龙调侃道，林家珩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但赵望龙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位公子旁边坐着的人，那人虽然装束隐蔽完全看不清脸，但是赵望龙总有一种熟悉感：“那他旁边的人是谁？”

　　“哪个？我还真没注意。”林家珩只顾着和刘冠霖说话，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人。

　　“没事儿。”赵望龙想着林家珩恐怕也是不知道，没必要刨根问底下去，转身上了车。

　　“霖哥还说让咱们一起去他的骁锐馆玩呢，大哥你要感兴趣咱们改天去转转，我还怕你不愿意去呢。”林家珩见赵望龙有兴趣，便把刚才刘冠霖的邀请说出来。

　　“啥地方？不是正经地方我可不去奥。”赵望龙虎着脸，眨巴眨巴眼睛，假装正经逗林家珩。

　　林家珩知道他逗自己，哈哈一笑：“可以啊，经受住了考验，我得跟我姐好好夸夸你呢！哈哈哈哈”

　　“放心，绝对正经。这个俱乐部是霖哥组建的，骑马、射击、直升机…全是男人喜欢的东西。”林家珩接着说。

　　赵望龙瘪着嘴点点头，又竖起大拇指：“行，省城人就是洋气。”

　　“哈哈哈哈…”赵望龙仿佛是林家珩的开心开关，无论他做啥，总能触发林家珩的笑点，只要和这个大哥在一起，林家珩就感觉特别自在开心。

　　“那就说定了，回头我就给霖哥打电话，咱们明天先去牌社玩一天，后天去骁锐馆玩。”

　　赵望龙虽然对那些“男人”的游戏有些兴趣，但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