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戏中人 ...
-
《暗杀》这个剧本是以一个架空的朝代为背景讲述的末代王朝中发生的一系列的故事。
曜日王朝国君不作为,朝中暗流涌动,四面势力对上位者虎视眈眈,王朝内危机四伏,而同时外藩和异族的势力也都蠢蠢欲动。
这其中最为强大的势力就是督查司,督查司原本是曜日王朝的眼睛,是专门调查各类疑难案件的地方,督查司暗探和杀手遍布各地,司内高手云集,是以各方势力一直以来都都十分忌惮督查司的存在。
督查司直属于国君,只听圣旨的吩咐,从不干涉党争和朝政,只负责探查案子。
只是眼下的督查司,却早已不是那位躺在病床上的曜日国君能够差遣得动的了。
早在朝廷动荡之初,督查司司长便循着风声投靠到了曜日国唯一的继承人瑞王门下。
所以,与其说如今的曜日王朝最大的势力是督查司,倒不如说是瑞王。
整个剧本的故事就是围绕着瑞王展开,在瑞王的手底下有一位十分特别的杀手,他是瑞王少年时偷溜出宫于集市的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一个孩子,自小便由瑞王一手教导,因着带他回来的那天是腊月十七,因为他的名字便也叫了十七,十七是瑞王手底下最快最锋利的一把刀,他替瑞王做过很多的事情,从未失手,最得瑞王信任。
日月更迭,十七和瑞王之间的情谊早就已经超越了主仆,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挑明。
各自安稳的站在那条危险的边缘之外,理智且清醒。
十七随着瑞王,直到瑞王彻底收复了曜日王朝,成为新的国君。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十七作为瑞王手下最得力的杀手,也终于得以重用,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被任命将军。
新王继任,急需立威,十七于是率军前往边境,一连收复多个失地。
新的战火最终也没能持续多久,番邦便不堪战乱派使者前来议和,而这议和协议里则清清楚楚的写着,番邦的王被战场上十七将军的英姿所折服,故而像曜日王朝求娶十七,希望十七能够远嫁番邦,重修两国之交。
王朝之上对于番邦提出的议和条件,有一部分赞同,希望能舍十七换天下安宁,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十七是曜日王朝最强兵力,不可轻易就让番邦人得逞,剩下的一部分人,则是默默的中立派。
只是在朝堂上争议不断的时候,此时的新王却和十七站在昔日瑞王府的院子里。
随着一记打板声响起,原本还掺杂着窃窃私语的片场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片场中央的那两个人身上。
夜风飒飒,少年人即将远行,带着他的主子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他知道此番任务注定是有去无回,可他心中没有半分的胆怯和后悔,只有眼角余光看到眼前人时,还藏着几乎察觉不到被极力克制的不舍。
“十七,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不愿的话,朕可以让你留下来。”少年君主负手立于院中的梨花树前,面色中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他声色微凉,透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十七立在他的身后,微微低头,掩去了眼中肆意翻滚的那些情绪,再抬起头,已是一片幽深不见底的深潭模样。
“十七愿意。”少年人神色坚定,语气没有丝毫的犹豫,宛若从前的每次,他在执行任务之前,瑞王都是这样问他一遍,现在也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你可知你这一去代表着什么?十七,你知道的,朕从来不愿意强迫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开口,朕定会让你留下来。”少年君主转身,缓步走到少年人面前,抬起手,轻轻拂去少年人肩头落下的梨花瓣,眉眼间羁眷温柔,语气间带着点点耐心,如同在哄着心上人一般。
“十七明白,十七愿意。”十七面色不变,依旧是一副冷冽的模样,周遭落下的那些梨花花瓣也没能为他的神色添上一丝暖意。
事实上,十七生的极为好看,本应该带着女气的长相,偏偏因为周身冷冽的气息被中和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带着一种清冷的距离感。
瑞王盯着十七的脸看了许久,无端端生出一股恼意,“十七,你是听不懂朕说的话吗?朕说,你可以拒绝,你可以不愿意,你听懂了吗?”
十七抬眼看向瑞王,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底此刻竟然带着万千的情绪,他分明还什么都没说,可瑞王却从那眼神中读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瑞王忽然无端端生出怒意,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向来唯命是从的十七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没有遵循他的意见,又或许是因为他心里比十七更清楚他阻止不了这场联姻,阻止不了当下的局势,他必须妥协,必须有人来为此做出牺牲。
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可这个人偏偏是十七……
魏晋南一早就读过这个剧本,所以即便现场没有任何的场景可以让他入戏,可他还是轻松的进到了那个情景里面。
此刻他面色隐忍,半怒半恼的看着眼前的人,不需要说任何的话,此刻,他就是瑞王。
而北朝原本还有些心绪不宁,可当魏晋南一个眼神轻飘飘的朝他看过来时,就直接让他瞬间穿越到了剧本当中。
眼前好像真的有大片的梨花树,他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是被他一直藏在心里的人,他从来不敢言,于他而言,这个男人就是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
可是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虽然知道不合适,可是却还是想大逆不道一次。
十七用力的攥紧了手掌,眉眼之间带着从未有过的犹豫神色。
少年君主就负手立在他的面前。
“主子……十七……十七有话要说。”
舌尖拼命的低着牙龈,十七终于艰难的开口了。
可是不等他将剩下话说出来,少年君主却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十七的手腕。
“你方才,叫朕什么?”少年君主神色激动,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十七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愣,原本就要溢出嘴边的话忽然被风吹散,他眨了眨眼,似是有片刻的茫然,但这茫然也只是片刻,十七很快反应过来瑞王的这一句话的意思,当即面色一白,挣脱开瑞王的手,顺势跪下。
“十七冒犯了,还请陛下责罚!”
可跪下俯首的十七却未曾看到,少年君主在听到他这一句解释和这一番动作之后,脸色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倒更加难看几分。
瑞王站在十七面前,极力的克制着那些暴乱的情绪,好半天才终于能好好的说出一句话。
“你冒犯什么了?”
“十七不该忘了尊卑。”
少年君主忽然冷笑一声,“不该忘了尊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一般,慢慢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挑起了十七的下巴,逼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神,然后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做过的事情,你都忘了吗?”这一句话,甚至连自称都省略了。
十七脸色越来越白,却是半分都不敢动,也不敢有丝毫辩驳。
见他这副模样,少年君主仍是不解气,便又笑了一声,接着道,“十七,原来你是胆小鬼,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说完这句话,少年君主似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眼里带着几分的自嘲,却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面前的人,他无甚趣味的松了手,随后站起身,看也不看还跪在地上人一眼,便打算径自离开。
只是脚步才刚刚迈出去,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摆。
瑞王回头,便看到十七憋着一张又红又白的脸看着自己,他眯了眯眼,也不开口,就那样似是而非的盯着对方看着。
十七面上神色来回变换,可偏偏一张嘴像是被刚出锅的热油烫到了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
瑞王见状又笑了,他这一次几乎是毫不留情的从事十七手中抽走了自己的衣摆,脚下更是不做任何的停留。
十七盯着瑞王离去的背影愣了许久,手上还维持着那个抓空了衣摆的动作,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些从未出现过得不知所措。
好半天,他终于收回自己的手,只是眼神仍旧盯着瑞王离开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周身已经落了一地的梨花,久到寒风乍起,他才终于对着虚空的地方喃喃道。
“对不起……我是胆小鬼……我是个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表明的胆小鬼。”
暮色渐浓,满地的梨花随风卷起,远处的宫灯开始一盏盏亮起,少年人跪坐在地上,突然在四下无人的夜里,泣不成声。
他是那样悲伤,连同整个背影都透着无尽的绝望。
以至于向来警惕的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拂袖而去的少年君王绕了一大圈,最后就站在他身后,将他所有的悲伤都一览无余,可少年君主自始至终都没有上前,他悄无声息的离开,当做从来都没有来过。
一如当年的那个午后,他于院中小憩,将醒未醒的朦胧中,有一个人也是在这棵梨花树下,偷偷吻了他的眼睛,他后来装睡许久,当做从未醒来。
“咔——!”
一声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响起来,场记板在耳边打响,将原本沉浸在角色当中的北朝和魏晋南都拉回了现实。
只是北朝最后那一段哭戏大约实在是入了戏,虽然已经被喊停,可他依旧在原地坐了好久,眼睛鼻子都因为哭过的原因红红的。
他实在是不想让魏晋南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也不想让人发现,刚刚那一段戏里,他其实……是想到了那个同样卑微的自己。
他原本以为自己来试戏就已经是义无反顾了,可万万没想到,不过才刚刚和魏晋南搭了一场戏,他就已经生出了退堂鼓的心思。
只是,还没有等他想好要怎么退出的措辞,导演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亲手将北朝从地上扶了起来。
“第一次演这种情绪起伏比较大的戏?”余文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北朝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歉意的道,“抱歉,是我经验不足。”
余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如果是第一次,没被魏晋南压戏,还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说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接着道。“瞧我这记性,你俩之前合作过,这默契我瞧着也是还在的,毕竟连他临场发挥你都能稳稳的接过来了。”
说罢,又意有所指的朝着一旁的魏晋南看了一眼。
北朝闻言却是面色一变,想到自己刚刚真正失控的原因正是因为魏晋南临时改的那几句台词,他瞬间更是连看都不敢再看魏晋南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