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顾麦

3、红娘

　　仗着隔着一扇车玻璃，舒星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
　　舒星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奇心，尤其是对别人的生活。张盼盼和她住一起住了快三年，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张盼盼还有个小叔。别人的生活对她而言，本来好像没有什么吸引力的电视剧。
　　但是张梓桓，似乎总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其间，张梓桓似有所感，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舒星笑眯眯地任他打量，总归不出去，多看几眼又能怎么样？
　　他们走了快半个小时，张盼盼才气喘吁吁地冲过来。
　　“我又迟到了，”张盼盼哀嚎：“星星我对不起你，星星你打死我吧。”
　　舒星像对小孩儿似的，拍拍她的头，一边揽着她的肩朝店里走，一边道：“星星今天心情好，星星今天不跟你计较。”
　　张盼盼感激涕零：“姐姐！”
　　“我刚刚等你的时候还看见你小叔叔了，”舒星随口道：“他也在这边吗？”
　　“啊？”张盼盼显然毫不知情：“怎么可能？”
　　舒星偏着头看她。
　　“啊……”张盼盼苦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梓桓几年前突然回家，之后就仿佛大型自闭症儿童似的，几乎是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张盼盼都不知道，怎么就能正好让舒星看见了？
　　“我小叔叔不大爱出门，”张盼盼下意识地四下里望了望，一边道：“这两年我都没怎么见过他主动出门诶。”
　　两个人去吃小火锅。这家店算是网红店，之前还蛮火的。这段时间热度慢慢降下来了，舒星才提前订到了位置。
　　“怎么样，”刚一坐下，张盼盼就朝着她挤眼睛：“喜欢我小叔叔吗？”
　　舒星笑而不答。
　　张盼盼一拍桌子，顿时知道成了。舒星托着腮看着她喜上眉梢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问：“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你多靠谱一人啊，”张盼盼大手一挥：“我小叔叔这是占便宜了好不好，我当然高兴啊。”
　　舒星年纪轻轻，高学历高颜值高人品，有车有房，事业也算有成。父母健在，领着退休金和养老保险，不需要子女操心。自身条件足够优渥，那点就爱看脸的小毛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张盼盼想着，张梓桓这么一个完全长在舒星审美点上的人，只要舒星看一眼，不信她不动心。
　　谁说物质条件上对等才叫平等？周瑜和黄盖两个人愿打愿挨的，也一样很平等嘛。
　　舒星笑，低头吃东西。
　　平心而论，张盼盼这话说得也不算错。第一眼看过去，张梓桓外貌确实突出。但是，以他那样浑身上下都是谜团的情况，很多女孩会选择退避三舍。
　　“所以他到底做什么的，”舒星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瞥了眼闻言顿时被呛了一口的张盼盼，似笑非笑的模样：“这么紧张？”
　　张盼盼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了她一眼。
　　“没骗你，以前职业散打运动员，现在开小超市，”张盼盼讨好地看着她：“你也看见了嘛，都是实话。”
　　舒星拿起漏勺，把虾滑都捞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张盼盼眼看着虾滑一个都没有了，苦着脸：“哎呀，一点小癖好嘛，信我，不影响人品的。”
　　她这么一说，舒星就更好奇了：“什么癖好，能直接把他逼到退役？”
　　看张盼盼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舒星摆了摆手：“算了算，不问你了。如果有以后的话我早晚会知道，要没以后的话，还不如不知道。”
　　她这么一说，张盼盼就知道她不会追根问底地问下去了。忍不住讨好地伸长了筷子：“虾滑能给我一个吗？”
　　***
　　饭桌上被舒星审完之后，回家之后，被父母继续审。
　　张父张母明显是分成了两派。张妈妈不甚赞同：“要是小舒没和你小叔叔好了，你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同居快三年，舒星的人品有目共睹。
　　张盼盼小声道：“哎呀，舒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啦。”
　　“你个犟脑瓜，”张妈妈恨铁不成钢：“小舒多好的姑娘，她能看得上你小叔吗？”
　　张爸爸听着不乐意了：“怎么就看不上了？张梓桓哪儿不好了……”说着自己也有点心虚：“虽然现在没工作，但房子车子都有的，怎么不好了？”
　　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叹一口气。
　　他比小弟大了快二十岁，看着就跟自己儿子似的。父母都不在了，小弟的终身大事岂不是都落在自己身上了。
　　虽然张梓桓自己看起来是一天到晚丧丧的，一点都不着急，但是，未来几十年的大事，怎么能自己说不着急、不找，就真的不管了呢？
　　张盼盼真心觉得父母这操的没用的心。都是年轻人，不管恋爱还是失恋，都总有疗伤的时间。
　　怕什么嘛。
　　张妈妈也不好意思：“我不是说她小叔不好的意思，就是谈恋爱也得讲个门当户对、阶层相当吧，舒星那个条件，是太好了。”
　　“盼盼说得没错，”张爸爸和他闺女一样，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小舒你认识这么久了，看小舒像个小气的人吗？只要张梓桓没做对不起人家女孩的事，就算最后没成，小舒也不会记恨。”
　　张妈妈“嗐”了一声，不说话了。
　　“你们在这操这个心，”张盼盼忍不住嘟囔：“小叔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先想到没谈成的事了。有你们这么当哥哥嫂子的嘛？”
　　“哼，”张妈妈气咻咻道：“还不是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干了这么件事！”
　　“这不是舒星刚分手嘛，”张盼盼小声道：“贺书明那个王八蛋劈腿都劈成了八爪鱼，要不是星星不爱查岗，他还能瞒这么久？星星说想学点防身的嘛，我不就想到了小叔？”
　　张梓桓这几年一直很低落，事业家庭哪哪都没影子。张盼盼也很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他们平时操心他的事都没操心的办法。张梓桓就跟座山一样，推都推不动。平常相亲的女孩子，谁愿意总是委屈自己去哄人的？也就舒星这样的人，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好了。
　　况且，这世上好看的人大多自知美貌，贺书明这只八爪鱼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张梓桓偏偏就是那极少数的好看却不自知的人，脾气好、重视家庭。
　　张盼盼得意洋洋地想：我就不信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