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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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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山庄
那只猫儿蜷缩在女人的怀里酣睡着,它的毛色柔亮,纯白如皑皑白雪,女人纤细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抚着它稚嫩的背脊,一下又一下,把它呵着,护着。
有人进了园子,在铺满红花的香阶上跪了下来。
“庄主,据探子回报,连承弈和唐惑生在一起。”
女人的手一顿,长指甲陷进了猫儿柔嫩的身体里,猫儿吃痛地惊醒,惨叫一声跳出她的怀抱。
“去,把唐惑生给我带来。”
桑傲雪步下香阶,凋落的红花在她脚下,碎了一地。
只三天的时间,唐惑生的身体在圣药的作用下已全然恢复,体力也比往日更胜,云赦天去镇上买来一匹良驹,天还未亮便催促着唐惑生上路。
唐惑生收拾了包袱无精打采地跃上马,心里还惦着沈卿之的事,云赦天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扬起马鞭狠狠地一拍唐惑生身下的坐骑,马儿受痛地嘶叫一声,朝着前面的那片林子横冲直撞,幸而唐惑生的骑术好,很快地便制住了马儿,他勒住马缰,调回了头。
“云赦天!你干什么!”
终于是恢复了平日里的飞扬跋扈,云赦天不再理会他,独自骑马向北行去,唐惑生无奈,也只得策马跟上。
两人在山明水秀的山道上并肩驰骋,之前并没说要比试什么,但唐惑生那永不愿落于人后的性子却偏偏要和云赦天耗上,这一追一逐之间也让云赦天来了兴致,暗中与他较上了劲。
汗湿了背,又被疾风吹干,唐惑生小胜一筹,在不远处的湖边停了下来,半躺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紧跟而来的云赦天。
“你输了。”
云赦天也下了马,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用汗巾抹着热汗,好久没有如此的畅快淋漓过了,往日在天界里都是骑着用仙术驾驭的麒麟兽,而方才在山间纵马狂奔,让云赦天觉得好生痛快。
“别得意,下次再比过。”
“再比过也是如此,你的新买的马儿怎比得上我的旋风。”
唐惑生懒洋洋地以手作枕,惬意地躺在岩石上,旋风在他身边吃着草,听见主人如此的赞赏,马儿也得意的打了个鼻响。
云赦天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汪湖水,湖中有鱼,鱼尾轻甩,湖中便起了圈圈的涟漪。
这使云赦天不得不想起那个月夜,封离在清池边随性地抛洒着鱼饵,鱼儿四处游弋,见着粮食便一拥而上争个你死我活,沉静的池水被争食的鱼儿搅乱,封离看着它们,却笑了,笑意冷若清冷的月光。
他从身后拥住了他,问他笑什么,封离却反问道。
“你说,我是鱼,还是饵。”
那句话云赦天想了很久,直至封离谋反那天他才明白,自己早已是钩上饵,而封离就是那争食的鱼,不惜一切代价,要将鱼饵吞入腹中。
“喂。”
唐惑生叫了他一声,云赦天才回神,那人将水囊丢给他,云赦天揭开盖子灌了一口。
“我们这样赶路,什么日子才能到啊,你那个随从不是神仙吗?让他背着你,翻一个筋头不就到了?”
云赦天听了只觉好笑,但没有回答,唐惑生见他不答也没追问,也许自己也觉得这问题太过可笑了点,他起身拿过旋风身上驮的包袱,从里取出些干粮递给云赦天。
“吃点东西吧。”
云赦天看着手中发硬的干粮,吃了一口,便微皱起眉头。
凡间的东西还真是难以下咽。
沈卿之的药铺依旧是忙忙碌碌,前几日他去过小屋,而唐惑生和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从房里布满的灰尘推断想必是已走了几天,沈卿之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函,是唐惑生留于他的,信上反复叮嘱,劝他关上药铺暂避一阵子。
沈卿之却不信,不信在这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那风月山庄的人能拿他如何?这几日里他照常开门应诊,也没见什么人来找过他的麻烦,心想定是唐惑生行走江湖久了,太多虑了而已。
但在这不久之后,风月山庄的人确是找上了门来,那日沈卿之正忙着给一位眼疾的病人开药方子,一行身形高大的壮汉径直的闯进了诊间,恶狠狠地将问诊的病人全都驱赶了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
沈卿之见这几人行事傲慢,眼带戾气,便知来者不善。
纵人没有答话,只是成两列排开,此时从门外走进一名娇俏的黄衫丽人,她眼波流转,在药铺内四处顾盼,之后一双美目便停在沈卿之身上,毫无顾忌地打量着他。
“你就是沈卿之?”来人发问。
“正是。”见这女子无半分矜持,沈卿之尴尬地低头回避她的目光。
“哦。”这女子见自己猜得不错,便找了椅子坐下,那坐姿也是大大咧咧,不似寻常女儿家。
“我是风月山庄的大小姐桑雪云,你知道唐惑生在哪儿吗?”女子直爽地道明了身份和来意,一身的江湖气。
“我不知道。”一听是风月山庄的人,沈卿之的态度瞬间冷硬了许多。
“你不知道?我去过唐惑生的屋子,见他给你留的信,这你怎么说!”桑雪云一拍桌子跳了起来,精致的五官在圆圆的脸蛋上拧成了一团,随行的几名大汉听见这声娇叱,竟也吓得一颤。
“恕我无可奉告。”沈卿之依旧冷冷淡淡,回身整理着方才被壮汉们弄乱的诊间。
“嘿!你这人!我都说了我是风月山庄的大小姐了!你竟还如此傲慢!你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铺子!”桑雪云本就是个暴躁性子,被沈卿之这一惹,更是气得直跺脚。
“请你出去。”
沈卿之背着身,下了逐客令。
“什么!你这穷酸书生!看我不收拾你!”桑雪云挽起袖子,抽出壮汉腰间的钢刀就要砍,却被随从们拉住。
“放开我!你们想造反吗!”
桑雪云气急败坏地呵斥道,随从却仍未放手,将她娇小的身子转了半圈,朝向门外,此时门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村民们,好不热闹。桑雪云出门之前,庄主桑傲雪特别叮嘱她不要太过张扬,可桑雪云这毛糙脾气却总是收不住。
“算了。”
桑雪云见这阵势也只得收敛了脾气,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杀个人是一件麻烦事,她不想惹麻烦。
“哼!你别得意!我们走着瞧!我要你死!”
桑雪云撂下一句狠话后带着随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药铺,这时沈卿之才转过身来,看见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和学徒们颤颤悠悠地从桌子底下爬起来。
“没事了。”
沈卿之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
对于今日发生之事,桑雪云回到客栈后越想越生气,她半夜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在心里骂了沈卿之一万次也仍是不解气,平日里在庄内被娘亲宠惯了,这次出来竟受了这等窝囊气,桑雪云难咽下这口恶气,大半夜的跑到隔壁房间,将酣睡的随从们一个个踹醒。
“给我烧了沈卿之的铺子!烧死他!”
“小姐,这沈卿之一死,恐就难以打探唐公子的下落了。”
“哼!这江湖四处都有风月山庄的探子,还怕找不到一个唐惑生?!我不管!你们听着!烧不死沈卿之,我就烧死你们!!!”
桑雪云一脚踹向那带头的,眼里都要迸出火星子来,众人见状也不敢违逆,只得听命行事。
很快的,壮汉们找来了大捆大捆的柴火将沈卿之的药铺整个围上,浇上油,将火把往上一扔,‘蓬’地一下,大火就燃了起来,因这药铺里都是些干燥易燃的药材,火苗子一窜进屋子里,火势便迅速地蔓延开来,不消片刻的时间,这间小小的药铺便被大火吞噬进腹中,桑雪云站在一边,烈焰映红了她的黄衫和双眼,她拍手大笑,欢呼雀跃,就如获得了蜜糖的孩童一般。
在桑雪云眼里,杀个人,不过如此。
待沈卿之醒来时,大火已烧进了他的屋子,他慌忙的逃离屋子却发现唯一的出口已被大火封锁,滚滚浓烟向他席卷而来,沈卿之被呛得呼吸困难,蹲着身子难过的喘息着,忽觉身上一阵灼痛,这才发现火苗已烧着了自己的衣物,沈卿之连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火花,却不小心被脚下的矮凳绊着跌倒在地,大火瞬间凶猛地将他包围,沈卿之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
我要你死。
桑雪云狠毒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沈卿之这才后悔未将唐惑生的话放在心上。
可如今,皆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沈卿之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他感觉这烈火要快将自己化为灰烬……
火光中,一道幽光忽闪而过,在沈卿之失去神志的那一刻紧紧地将他缚在其中,舜烨安静地出现在烈焰里,指尖轻弹,势如猛虎的烈火便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乖乖地退了去。
舜烨看着被烧伤的沈卿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他小心地将沈卿之抱在怀中,如来时一般,安静地带着他离开了残破不堪的南镇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