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异闻录》须臾风月

3、厄咒（中）

　　荒凉的山道上，凄风阵阵，头上的天空仿佛也比其他地方阴霾一些，总有无法散去的阴云笼罩。空旷的山路上只有两个身影，一大一小，正往北方的荒山移动。
　　白薇瑟缩在白忆身边，手伸进随身的布囊，拿出一串东西攥在手里，时不时发出叮叮的声音。白忆侧目：“你拿着什么别呢？”白薇抬头：“师父给的灵器，师父说，这灵器可厉害了，可以独挡一面。”说着举起手，一串特制的银铃出现在白忆眼前，白忆注视了一会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移开目光。白薇不解：“哥哥怎么了？”白忆道：“没什么。”白薇看着银铃若有所思道：“师父说，这个叫做幻银铃，娇滴滴的小女孩子不要整天拿着剑喊打喊杀，像这样漂亮精巧的灵器最适合我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了，他还给了我一本秘籍。”白忆垂眸，犹豫了片刻道：“那师父有没有告诉你，这是你亲生娘亲用过的灵器，幻铃决，也是你娘亲家族的独门秘技。”白薇怔在原地：“没有，师父没有说过，师父只说，有不懂的事情，问哥哥……”白忆苦笑了一下：“薇薇的娘亲，思璃娘亲，是号称巫族圣医苏氏的长女，从小被视为苏家掌上明珠，继承了苏家举世无双的医术。苏家行医，一般的皮肉伤，则以汤药、针灸医治，如是心智受损，则以幻铃决愈人心魄，医人心神，可谓天下无双。”白薇惊道：“娘亲这么厉害的吗？”白忆道：“嗯，而且在印象中，思璃娘亲，并不是单单医术厉害，因为巫族有与生俱来的强大的灵力，这灵力与灵族不同，灵族的灵力，只是对于世间万物的控制与借用，而巫族的灵力，是可以与万物通灵。”白薇道：“哥哥，我有娘亲的血脉，那我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像娘亲一样？”白忆：“这就要看你是不是勤奋了。”白薇握住银铃，突然露出信心满满的表情，白忆看着，温柔的笑了。

　　无名荒山，鬼气森森没有一丝生气，就这样突兀的伫立在二人面前。
　　白薇看着，深吸一口气：“真是一座名不虚传的荒山，阴风阵阵，暗无天日，此处不闹鬼，何处闹鬼……”
　　白忆扶额无语：“妹妹……”
　　白薇回头：“啊？”
　　白忆道：“此处危险，害怕了可以回去，现在还来得及。”
　　白薇鼓起两腮：“我才没有害怕！我可是有神器傍身的！要回去也是一起回去！你……你嫌弃我是个累赘……”说着泪水竟在眼眶里打转，白忆无奈，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
　　白薇上前一把抱住哥哥的腰，手攥紧哥哥的衣服道：“我们走吧！”
　　白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薇不悦道：“哥哥，这里这么恐怖，你还能笑出来啊……”白忆没有回答，护着妹妹继续往山里走去。
　　虽说长泽山试炼之地的机关之精巧、设障难度之高无人能及，虽说也真有那么些实力不弱的妖邪鬼物盘踞其中陪练，但到底是门人刻意布置的，邪物也是驯化过的，实战起来谁知受用多少，自己有多少实力也是心里没底，白忆忧心忡忡：如果自己一个人，无法全身而退也就算了，但现在妹妹在身边，无论如何也是要护其周全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找到人了就回去。于是白忆四处观察，但山中并不像是有活物的样子，白忆若有所思道：“若是周家那位老前辈尚在，他是不是应该住在山洞，或是自己造个草屋之类的？”白薇道：“说不定就像山林野人，白天醒了吃些野果，晚上随便找棵树歇着，说不定这山里的飞禽走兽，就是被他吃光的。”白忆又道：“怎么可能，但如果这山里的活物不是被他吃光的，那么……”白忆忽然觉得他从未思索过这座山之所以变成荒山的原因，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生出些不好的预感。白薇打断了他的思绪：“那这从何找起，万一根本没有这个人，毕竟从未有人见过他的行踪。”白忆看了一眼白薇，想了想道：“我们进山后，没有发现活物，如果老前辈还活着，我们又能找到活物的踪迹，应该就有希望找到他。”两人在山中搜索了半日，毫无头绪。
　　估摸已是入夜时分，周围的空气又凄冷了几分，寒意逼人，一阵夜风吹过，白薇裹紧外衣，风中夹杂着细微的吟啸，稍纵即逝，白忆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顿了片刻，拉着妹妹往那个方向跑去。
　　白薇吃了一惊道：“哥哥，怎么了？”白忆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妹妹的唇小声道：“嘘，别出声。”白薇莫名的眨了下眼睛，看着白忆。转过一个看似无路可走的岔路，突然出现一个漆黑隐蔽的山洞。白薇兴奋道：“哥哥，你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发现的，你真是我的偶……”白忆捂住了白薇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夜风吹过，洞口飘来一丝腥臭味。白忆小声道：“我们进去看看，不是就出来。”白薇认真点点头。
　　二人进入几乎被藤蔓覆盖的山洞，洞口很窄，仅容一人通过，白忆在掌心凝出一团白色的火焰，照亮前路。二人越走越深，腥臭味越来越浓重，通道也比之前大了一些，地上甚至出现了不知是什么动物零碎的骸骨。白忆看了心想：难道周老前辈真的是把山里的东西全都吃光了？一愣神的功夫眼前通道已到了尽头，前方是火焰照不真切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寂静中仿佛有冗长的叹息声夹杂着低吟，脚下泥土湿漉漉的，于是二人停止了前行。白忆不知为什么全身汗毛倒竖，似乎附近有很危险的东西，他收了火焰，让妹妹和自己置身黑暗，凝神静听。耳边除了那些低吟再无任何声响，于是白忆蹲下身在妹妹耳边耳语：“这里不像是人住的地方。”白薇小声道：“知道了哥哥，我刚刚好像听到有妖兽在叫。”白忆道：“我听着也像，如果真是妖兽，那么这座山为什么会变成荒山也解释得通了。” 突然一阵冗长的低吼声传来，妖兽因为常年生活在黑暗中，似乎嗅觉和听觉异常灵敏，粗重的呼吸声渐渐近了。白薇小声急道：“哥哥，它过来了……”白忆拉着白薇往来路退去，突然背后一股煞气和着一股腥热的风袭来，整个岩壁一震，掉落了几块大石拦住了退路。白薇道：“哥哥，路被堵死了，怎么办……”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白忆一把推开白薇，反手一剑劈去，叮的一声，铁剑划过妖兽皮肤，磨出一串火花，白忆却被大力的一击弹开，撞在岩壁上，他心道：好硬的皮肤！便转头对白薇喊道：“薇薇快跑！找个地方躲起来！”白薇慌忙道：“好……好……”白忆从自己外袍上撕下一片布片，随手摸索着抓起地上一根条状物，把布片绑了上去，然后在掌心凝出一团白色的火焰将其点燃，定睛一看，握在手里的竟是一根白骨！身后便突然有恶风袭来，地面震动，此时不容白忆多想，就地打了个滚滚到一边，妖兽扑了个空，掉转头又向亮光扑来。白忆迅速向洞内跑去，洞内地面很湿，全是被血污浸润的泥土，白忆一边艰难的移动，一边大吼：“来啊！蠢兽！我在这里啊！”
　　妖兽移动速度极快，每次攻击白忆都险之又险避过，过了几招才大致看清妖兽全貌。头尖牙利，四肢发达，表皮似是已经石化，还有一条粗壮的尾巴，尾尖球状，全身致命的弱点，大概只有腹部和颈部了。白忆飞速思考着怎样才能攻击到弱点：妖兽速度极快，颈部凭我一人之力恐怕不能一击而中，只能攻击腹部了。于是白忆脱手将火把扔出，在妖兽扑向火把时，他仰面朝天，将灵力注入剑上，向妖兽腹部刺去，划出一大道血口子，一股极其腥臭的血液淋下，灵力萦绕在伤口滋滋作响，妖兽吃痛，彻底怒了。它掉转头就将白忆扑到在地上，一口咬住左肩，白忆咬牙闷哼一声，无法避开，反手一剑刺入妖兽右眼，妖兽松口狂吼，眼看又要一口咬下，一根白骨飞过砸在妖兽头上。只见白薇拿着火把在另一端大喊：“来啊！笨兽！我在这里！来抓我啊！”被挑衅的妖兽转头迅速向白薇扑去，白薇往后退到墙角，眼见无路可退，蹲下抱住头大叫：“啊——哥哥救命！”白忆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抱住妖兽尾巴，以灵力制住妖兽的使它速度变慢了些，随即对着白薇大喊：“快跑！”白薇见状，却愣在原地：“哥……哥哥……我不要丢下你！”说着白薇将随身带着防身的匕首拔出，一跃而起朝妖兽冲去，一招便刺入妖兽左眼，妖兽一爪将白薇掀飞到墙上，白薇晕了过去。白忆着急大喊：“薇薇！”被刺瞎双眼的妖兽更加疯狂，歇斯底里挣扎着，四肢胡乱挥着，白忆凝聚全部灵力，向妖兽最后一击，一整轰鸣过后，一片静寂。
　　白忆倒在地上，心想：结束了吗？片刻，又爆发出一阵狂怒的嘶吼，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白忆心中绝望：这么耐打，还没有死？我是不是初战就要死在这儿了？白忆精疲力竭的躺着，他能感觉妖兽沉重的爪子按在他伤口上，刺骨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霎那间妖兽湿热腥臭的鼻息近在咫尺，生死存亡之际，白忆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妖兽动作突然凝滞，而白忆背后的澈月发出耀眼的光芒，凝成一道结界。此时突然一道红光闪过，白忆感觉被灼热腥臭的液体浇了一脸，然后肩上一松，之后便是轰然倒地的声响。他睁开眼，火把还未熄灭，借着微弱的光，只见妖兽已尸首分离。白忆艰难从地上爬起：“是，是谁？”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呵……”白忆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谁在那？”长久的沉默后，一个一身黑衣身材高瘦的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刀。白忆惊道：“你是谁？你一直在这里吗？”黑衣少年嗯了一声，便开始检查妖兽的尸体。白忆暗自心惊，自己和妖兽打了这么久，这人一直在，他却没有丝毫察觉，是他修为太高，还是自己太大意？看着黑衣少年异样的举动，白忆问道：“你在做什么？”黑衣少年没有回答白忆，只是开口问道：“那边的小姑娘没事吧。”白忆这才惊醒：“薇薇！”随即跌跌撞撞到墙边抱起白薇检查，发现只是些擦伤，外加撞击力太大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心下一松，转头再看，黑衣少年已没了踪影。
　　终于清理了障碍离开山洞后，白忆勉励支撑着自己，背着妹妹往山下走，这时已顾不上找周老前辈了，先回去治伤要紧，他走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清楚走到了哪里，最终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