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如可涉》种桑长江边

2、第 2 章

　　庄瑾然再次醒来时，人已搁浅在河畔浅滩处，咳了又咳，直至喉间尝到腥甜味才停下来。幸好她会游泳，不然那么深的河，水又急，她可能真的就葬身鱼腹了。四下一望，才知道自己身在荒郊，四周皆是树木，哪还有城中一派繁华的景象。天杀的倒霉催的，她平时看小说，一般穿越不都穿到什么妃子啊公主身上吗？再不济也是官家女子啊，怎么到了她身上就这么悲催，竟然穿越到一个杀手身上，要是普通人就算了，杀手啊，那还不得仇家满天下，天天被追讨人命债。
　　庄瑾然抹了一把脸，又瞧了瞧水中倒影，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红衣女子，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脸部线条清丽，一双丹凤眼却显得有些凌厉，眼下还有颗泪痣，皮肤苍白，嘴唇也没血色。
　　这副皮囊好看是挺好看的，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不好，非得当个杀手。肯定是被人追杀一命呜呼，她的魂魄才会穿到这人身上吧。庄瑾然只得认命，自她醒来就一直在逃命，现在真的是没多少力气了，还是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村落人家讨要点吃的吧，不然没被杀死，就先饿死了。
　　她拄着红蕖剑，有气无力地往林中草木茂盛的方向走去。

　　“公子，咱这回运气可真好，真让咱采到这十年一遇的血芝。”灰衣少年抻了抻肩上的竹篓，亦步亦趋跟在白衣公子身后。
　　顾湛初没有答话，灰衣少年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寡言，旁若无人地絮叨着：“不知道宿沙的丹药熬得怎样了，想来应该已经好了。”
　　前段时间公子得了一株“鬼见愁”，江湖上难得一见的毒草，经过一番研究，和十二种毒物一起炼制，说是要炼满三十六日才能成就奇毒，今天是最后一日，所以公子留了宿沙在庐内看管。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兴奋，虽然自幼跟着公子见过世间不少奇毒，但是这“鬼见愁”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听说长在南荒雾瘴之谷，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寻到，若不是擎天堡的堡主急需公子救命，以此草相求，公子如何有这收获？听说那擎天堡可是牺牲了十名弟子才取得此草，真是不易啊。
　　灰衣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想走在前头的顾湛初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下没稳住撞上了自家公子的后背，俨然已经感受到主子身上的肃杀之气，心下一惊，赶忙请罪。明明已经到了青庐门口，公子为何停了下来。

　　灰衣少年只见自家主子拧紧了眉头，盯着自家门口的药圃，表情又冷了几分，急忙就往药圃看去，只见一片青翠之中有一痕红影，走上前一看，竟然是个人。
　　糟了糟了，这个人怎么回事，居然倒在公子的药圃里。这止血草眼下正是花蕾生长的时候，再过半旬就该开花采摘了，这个人倒在这，已经压扁了一大片，真是要了命了，草药可是公子的心头宝啊，眼下竟然成了一堆废草……灰衣少年眉头一皱，刚想回身禀报主子，却见公子已经在他身侧，脸色如墨。
　　“防风，将这人翻过来。”顾湛初声音冷似寒冬之冰。偌大个江湖，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不要命地敢倒在他的药圃之中。灰衣少年赶忙将人翻转过来。
　　“公子，竟然是个女的。”可惜，不论是男是女，很快，就是一具尸体了。防风心中忍不住替这个女子哀悼起来，却见公子腰间的竹筒钻出一物，往那女子身上跃去。
　　哇，公子的青星出动了，这下真的要在自家门口替别人收尸了，防风等着名为青星的小蛇咬住那女子，却不想青星只是在那女子身上游了两圈，又遒回竹筒内。少年心里一阵诧异，还未得及询问主人，就见他剑眉一挑，脸上表情淡淡，“将这人抬进去。”
　　防风在心中已经替这女子想了一百种死法了，不曾想却听到这样的吩咐。抬进去？？？？
　　公子什么时候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了，上回他只是不小心踩到一株止血草，就被罚在山上连续采药一个月，那一个月完全是风餐露宿，只能靠吃野草裹腹。这个人，压死了一片，竟然还要抬进去？
　　难道公子要留着这人试药？防风想到庐内那些千奇百怪的毒药，打了个冷颤。有时候，活着才是一件痛苦的事啊。阿弥陀佛。
　　“宿沙，快点快点来帮我抬人哇！”防风又怕又兴奋地奔进青庐。

　　竹屋之内的陈列极其简单，只一桌一椅一架，此刻却弥漫着药草味，而且这味道还有越来越浓的趋势，庄瑾然的五感向来敏于常人，饶是穿越到这也未改变，所以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被这药味呛得眉头直皱。
　　“宿沙，你看你看，她皱眉了耶。”说话的正是那名为防风的灰衣少年。他身旁还有另一灰衣男子，身材略高他几分，只是相较于他的活泼显得沉闷得多。

　　“如归楼。”宿沙只淡淡地说了这三字，面上无更多的表情。防风却嘿嘿一笑：“你也发现了？她身上这把，是红蕖剑吧。向来只听闻秦红桑下手快狠准，手下从无活命，一把红蕖剑让江湖各大门派闻之丧胆，没想到本人长得这么标致，而且竟然会晕倒在咱们青庐外边。”
　　语毕，防风走到门边，丹药房的门依旧紧闭。公子自打回来，就进入丹药房，两个时辰过去了也还没出来。
　　他又放心地走回房内，踮起脚尖勾住宿沙的肩膀，“咱们来打赌，猜猜公子会对这个美女用哪种死法？我猜肯定是试药而亡。”防风笑得一脸诡异，上一个得罪公子的，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那个人怎么死来着？哦，是全身血肉剥落而亡。这江湖上虽说没人敢随便招惹公子，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涉世未深不长眼的，没想到短短半年内就有俩，啧啧。
　　“无聊。”宿沙轻吐俩字，想到公子可能快出来了，转身就到厨房准备膳食。

　　“好臭啊。”庄瑾然在梦中感觉自己仿佛被丢到药炉一样，哪个天杀的熬这么臭的药！勉力睁开眼，却只见顶上的竹梁。
　　“你醒啦。”一张不怀好意笑得欠扁的脸凑了上来。
　　“你谁啊。”庄瑾然眼下饿得发晕，只记得自己在林中走了不知多久，好不容易看到一处竹庐，还没走进门内就晕了过去。她现在真的是毫无气力了，哪怕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奸诈的少年是她的仇家，她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我叫防风。你是秦红桑吧，大名鼎鼎的冷血女杀手，嘿嘿，听说现在江湖上悬赏千两黄金在追杀你呢。”
　　听见秦红桑这个名字，庄瑾然的小脸又皱成一团，这个杀手太有名了吧，怎么一点都不低调……
　　“我家公子让我抬你进来的，你放心，没人敢随意进青庐。”防风见到她愁苦的表情，更是笑吟吟，虽然不会有江湖人士找上门来，但是落到公子手上，显然运气更差吖。
　　庄瑾然刚想开口解释自己不是那个女杀手，却在满屋子药味中辨认出食物的味道，米饭的香味啊。“我饿了。”庄瑾然悠悠一叹，被饭香味一勾，腹内空空，难受得不行，那还顾得上解释什么，先吃饱要紧。
　　“好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你弄来。”防风起身小跑出去，吃饱了好上路啊，江湖第一女杀手的心理素质果真杠杠滴。

　　“公子，用餐了。”防风急忙往桌上放了一碗汤面，那个女杀手忒能吃了，一个人吃光了三个人的饭，恰逢公子出了丹房，只能让宿沙赶紧做了碗面应应急，幸好公子向来不重口腹之欲。
　　顾湛初也不说话，执起筷子吃了几口，又听见防风开始叨叨。
　　“公子，那个女的醒过来了。饭量可大了，看样子身子挺瓷实的。”试药一定很棒，防风嘿嘿一笑，“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啊？”
　　“半个时辰后带她过来吧。”想起那个躺倒在药圃里的女子，顾湛初幽静的眸子里似乎有了光，只一瞬，又恢复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