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春赏终决】 ...
-
1
夏轩墨脸色阴沉着走在队列前,离他十阶开外的是恚忿不悦的周敬和环着双臂不安分踢着路边野草的周旼栀。
西夏书苑的书生们仍旧窃窃私语着鸷羽书苑的种种。一旁的夏云峰一边听着身后的闲言碎语,一边斜着脸冷笑着端详远处的父女二人。仿佛是感受到夏云峰的怂恿,书生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夏轩墨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顿然伫立在原地。
“你们是来参加春赏?还是来嚼舌根的?”夏轩墨憋着气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复赏已毕,轻松一下也无妨。”夏云峰提高嗓音回头笑了笑,满脸写着赞扬。
“爹!”夏轩墨依旧压着喉头,却压不住语气里的愠火。
“怎么?!你还想帮着那丫头不成?”夏云峰撇了一眼远处的周旼栀,嗔怒道。
“我…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是没过门,她这要是过了夏家的门,你还不反了天!”越想越愤然的夏云峰指着下山的方向呵斥道。
夏轩墨低头转过已经憋红了的脸,望见因为夏云峰的咆哮而回头看过来的周旼栀,眼底全是歉意。
周敬回过身来拉着周旼栀加快步伐向山下走去,丝毫无意搅进这纷争。周旼栀不停地回头,愧疚的望着站在原地被教训的夏轩墨,却又心生感动。
后方缓缓走下来周羽一行人。
“爹,您别说了!”夏轩墨窃声说道。
“不说?不说你这胳膊肘直接拐到那鸷羽书苑去了!”夏云峰丝毫不在乎众人眼光,依旧一只手叉着腰腆着腹,晃着手中的折扇。
“夏先生倒不必如此责骂令郎,毕竟您西夏学苑也没多少如令郎一般明辨事理的学生了。”因为白舫,一直窝着火的文祎走上前来打断了夏云峰的话,瞪着人群里的李鹤堂。一旁的白舫受宠若惊的凝固在原地。
“你…你说谁呢!”仗着夏云峰之势的李鹤堂结巴着喊了回去。
“哟!你这不打自招的性子倒是挺讨喜的!”文祎冷面蔑笑着。只敢在人群里跳脚的李鹤堂被讽刺的半天挤不出话。
“不知文公子什么时候这么会打抱不平了?我以为,鸷羽书苑只会培养逃婚之才呢!”夏云峰这话一出,惹得文祎、周羽和彦芫夕三人皆红了耳根。
白舫拉开文祎皱着眉打量着夏云峰:“我看你这糟老头子,肚子里都是坏油吧。”
没想到白舫如此平白的羞辱夏云峰,逗得尴尬的几人扑哧笑出来。
“你…你这… 放诞之人!”夏云峰拿着折扇指向白舫,气的手直抖。
“我…我…我怎么了!糟老头子连话都说不好,怪不得教出来一群妖魔鬼怪呢!”白舫肆无忌惮的嘲笑着夏云峰。
“好哇!周敬竟招收你这种不三不四之人,鸷羽不愧是烂根烂苗之地!”
“爹,我们走吧!”夏轩墨拦着要冲上前的夏云峰,给亓安澍使了个眼色。亓安澍意会到赶紧上前把白舫往身后拽。
“小子,我们走着瞧!”夏云峰知自己占下风,却又不能失了面子,只得放了句狠话忿然离开。留下鸷羽的书生们在原地趾高气扬。
2
橙色暖光渐行渐西,周旼栀从房内拿出几日前终于从周敬那讹来的山海经,踏入被夕阳笼罩的前院。她走到自己熟悉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院子角落里几只麻雀啄着落在土壤上的稻谷壳。周旼栀趁着天色还未全暗,翘起了二郎腿,翻开了手中的奇异书卷。
覆盖院子的余晖渐褪,周旼栀还没意识到自己因为变暗的光景把脸凑得越来越贴近书卷。
从门廊一边走出来亓安澍,为了给白舫不被打扰,只得在书苑里魂穿一般,从西游荡到东。走着走着,看见在前院坐着脸埋在书里的周旼栀,不禁一脸迷惑。
亓安澍走上前,轻拍了一下周旼栀的背。
“嗯?”周旼栀迅速的回头倒是把亓安澍吓的向后退了两步。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亓安澍大喘气地摸了摸胸口。
“我在看书啊…”
“从远看,你就像是睡在书里了。”亓安澍撇了撇嘴,略带责怪的语气。
周旼栀皱了皱眉,又回头看了看摊在石桌上的书卷,这才反应到天色有多暗,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话说,你看个书怎么还跷着腿啊?”亓安澍又是满脸嫌弃的看着周旼栀。
“我…”说着周旼栀赶紧放下了腿,端坐成淑女模样,转念一想又气不过便重重的合上书,站起来踮着脚恨恨的对着亓安澍脸说:“关你屁事!”说完,周旼栀盯着亓安澍,他迎面扑鼻的奶香味让她放松着落下了后脚跟,神情也变得缓和起来。
亓安澍却赶忙往后退了一大步,侧歪着头,没有出声。
周旼栀见亓安澍这般避嫌的样子,心中不面失落,却还是装作没有事发生一样指了指书苑里去年秋天新栽的君影草,笑着说:“你知道那花芽秋种春发,夏季休眠,但若等它花落却需三年之久么?”
“它叫什么。”
“君影草,是不是很特别的名字?听说,它会发出乳白色的钟状型花朵,闻起来是甜的,却全株带毒。你看呐,甜的东西总是危险的。”周旼栀走近发芽的植株前,蹲下来细细端详。
“君影可入药,也并非如你所说般危险。”亓安澍也走过来,蹲在周旼栀右边。“君影喜半阴,喜湿,耐寒,夏果入药可强心。”
周旼栀惊诧的看着认真在端详植株的亓安澍:“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亓安澍毫无防备的突然笑起来:“我只是在书上看过,并未见过。只知它多生长在山谷阴面。”
“原来你还是喜欢看书的?”
“也不是,就是觉得这些很有趣。而且,我爹娘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些书了。”
即使身边光景晦暗,周旼栀也能感受到亓安澍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只是,他脸上却依旧映着光。周旼栀很想伸手去摸他的脸,想知道那光是冷或是暖,却又担心再一次把他推开。
“你爹娘 … ”
“我爹是镇子上的大夫,我娘在二十岁那年便嫁给了他,然后有了我。我六岁那年,娘生了一场大病,我爹找寻了各种方子,日日上山寻草药。后来有一天,他在山谷寻药时,摔下了崖。再后来,娘也病重,在我七岁那年便走了。”亓安澍淡淡的描述着,仿佛时间静止着,他只是在道诉他人故事一般。那是周旼栀第一次在亓安澍二十一岁的脸上看到他褪去了稚气的神绪。
“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亓安澍转过来来看着周旼栀,突然调皮起来:“旼栀姐,你可要珍惜夏家少爷啊。”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周旼栀被突然站起来的亓安澍碰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脚已经蹲麻,周旼栀艰难的扶着地站起来气急败坏的朝着亓安澍喊道:“你不要瞎说!”
“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清楚哦!”亓安澍背着光,看不清脸,只听到他坏坏的笑着。
“你可快闭嘴吧!亓安澍!还有,谁让你喊我姐姐的!”周旼栀瘸着腿拽住亓安澍的腰封,站定缓和着酥麻的小腿。
“也不知道下午是谁自称姐姐的喔!”亓安澍仰头偷笑,一动不动。
“那也不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叫姐姐。”缓过来的周旼栀一下转到亓安澍的面前嘟着嘴说着。
“知道啦!”亓安澍看着已经行动自如的周旼栀,把脸突然凑到她的耳边接着小声喊了个“姐姐”便立马向后院屋内跑去,留下周旼栀傻站在原地。
月光皎洁折射在亓安澍跑过的回廊柱上,整个书苑的空气变得奶甜。一阵细风吹过,停留在耳边的暖气突然就凉掉,耳根却依然红透着的周旼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却悄悄地拎起了嘴角。
3
翌日清晨,山间空气微薄,前往夕照寺方向的石阶两旁的树上挂满了红绸,涧水合鸣,稀疏穿过的晨光打在过往行人的背上。白舫和文祎早先其他学生一步上了夕照山。白舫晃着沉重的脑袋和腿,三步路喘口气。
“你昨晚是没睡觉么?”文祎搡着白舫。
“恩。”提不起劲来的白舫半眯着眼只想把力气留给双脚。
文祎停住思索了一会,大跨了两步上前,拎起白舫有气无力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上。看着白舫似乎有些吃惊的眼神,文祎把脸撇过去看向行道一旁,“不要误会,我就是怕你给咱们学苑丢脸而已。”
白舫对文祎别扭的言行举止嗤之以鼻,打趣地说着:“有什么好误会的?你以为我要误会你爱上我啦?”
文祎回过脸来恶狠狠的瞪了白舫一眼,皱起眉头,又用劲扯了扯白舫的胳膊,白舫不舒服的扭了两下调整好姿势又安稳的半伏在文祎背上。
晨曦在枝叶缝隙中跳跃,偶尔刺中白舫不安分的眼,几番下来,他索性把脸搭在了文祎的肩上,指望用文祎的脸隔离,他便不必再费力左右扭头躲挡光线。
心跳微微加速,感受到白舫呼出的水汽在耳边蒸发掉,文祎忽然想起第一见到白舫的那天,他趔趄着撞到自己身上,又气急败坏的大呼小叫,还有因为吃瘪而涨红的脸,不经意的笑出了声。
“你又笑什么呢!”虽然困意满眼却仍旧存了一丝力气怼人,白舫眯着眼气势汹汹。
听到白舫浓重的鼻腔音像是三岁娃娃一般,文祎还未收敛的嘴角又绽开来。
白舫的孩子气又涌上来,他站定侧转身,举起另一只手,伸向文祎的脸揪了起来,“我让你笑!”
疼的嗷嗷直叫的文祎赶紧扔掉白舫架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弹开了几米远,“白舫你是不是有病!”说完摸了摸自己被揪红的脸。
瞬间精神起来的白舫龇牙咧嘴对着文祎,满意的摇了摇脑袋,做了个鬼脸。
“你真是属泼猴儿的吧!”四下无人,文祎便也不再矜持着,破口大骂起来。
“喔唷,生什么气嘛!”白舫厚脸皮的走上前去揉了揉自己刚才掐过的脸蛋,“我这是提前让你燃起斗志!”说着索性双手奉上开始揉玩文祎的脸。
“白舫,把你的脏手给我放下来!”文祎阴着脸低声说道。
“文大公子,我这是在帮你呀!”白舫的手依旧在文祎的冰肤玉面上不安分的扭动着。
文祎鼓着腮帮子,斜着眼看着树上飘起的红绸,看着貌似很生气的样子。白舫却再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惹人亲怜的神情。阳光斜着打在文祎的耳背上,透着橘红色的光。
4
巳时过后,夕照禅院涌来的人比前一天更多。周旼栀站在离院门边的台阶上,扶着周羽的肩膀向赛场内眺望。亓安澍站在周旼栀的右侧,彦芫夕则站在周羽的左侧。
作为新一年开春大赏的最终决,除了主副考官及各大学院之首坐镇赛场,洛城新任州官刺史此番也亲临现场。
见到手握举荐之名生杀大权的庄嘉佺大人上座于赛场,各大书苑卯足了劲在赛鼓未鸣前背读手中文卷。
主考官正向刚上任不久的刺史庄嘉佺介绍此次进入决赛的各大书苑,一旁的副官突然走近在主考官耳边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进入终决的几大书院之首便被请上前。
周旼栀撑起了胳膊,又踮起脚尖,注视着场内的情况,“你说,他们在前面嘀咕什么呢!”周旼栀转向一旁的亓安澍。
“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亓安澍装作可爱的模样咧起了嘴。
“都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姐姐!”周旼栀压低了声音吼着。
“那可不行,周先生天天提醒我们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我怎么能辜负你爹的教诲?”继续想着法子淘气的亓安澍闻到了一丝丝胜利的气息。
“亓——安——澍——你给我…”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苏而绵柔之音:“大概只是想要认识各位书苑之长吧。”
“哈?”周旼栀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
“你不是问他们在嘀咕什么吗?”声音的主人嫣然一笑,“我想,是在相互认识吧。”
周旼栀和亓安澍发愣的看向一旁肤胜白雪眉目如画的女孩,接着又说:“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你是?”周旼栀小心翼翼的问道。
女孩转过脸来含颌巧笑:“抱歉,你好,我是庄落葵。”
“落葵,亦说承露,是那个落葵么?”亓安澍竟然先开了口。
“你竟然知道落葵的别名!”庄落葵眼里的星星忽闪忽闪,惊喜溢于言表。
“我依稀记得家父留下的《本草经集注》中有提到。”亓安澍有些害羞的回答道。
二人相视而笑,而在一旁的周旼栀脸上则堆满了困惑,原来亓安澍也有这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表情啊。
“我是周旼栀。”赶紧打断二人连线的周旼栀忽的伸出了手。
庄落葵尴尬却有礼貌的也伸出了手。
“在下亓安澍。“说着便悠悠伸出手,周旼栀眼疾手快用胳膊重重的劈了一下亓安澍伸出来的手,恼羞的瞪着他。
庄落葵这下更尴尬了,只得对着二人笑了笑又转过身去专心望向场内。
一旁的亓安澍张着嘴责怪起周旼栀说着“你干嘛呀”却没有出声,周旼栀则撅起了嘴叉着双臂怒视着亓安澍。
远处,副官已走上赛场,士官已做好鸣鼓开赛准备。
5
春诗终赏比赛形式以各家书苑自行出题至想要出题的对家书苑。比赛共分为九轮,每一轮,各家书苑抓阄决定先发制人一方,被点名的书苑正确作答后方可向另一方发起提问,每轮比赛按序进行,直到淘汰一人方可重新抓阄进行新一轮。各家书苑选手既是出题方亦为答题者,既要考虑到对手的选择,也要兼顾出题刁钻程度。
鼓声落,香盏燃。
第一轮由青石书院先发制人。
首先被点名出战的是西夏书苑李鹤堂,陈梓涵一出题便是鲜少人知的志南和尚《绝句》一诗,当然这也难不倒西夏学子。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李鹤堂诵完便拱起手好不得意:“陈兄,承让。那我就点鸷羽书苑的文祎吧!”
文祎咬紧后牙遂起身接题。
“众人皆知少陵野老的《春夜喜雨》,但我要是出这种题不是侮辱文兄的才气么!”李鹤堂的废话连篇让文祎的眼白都要溢出眼眶了,又接着说,“‘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请文兄向大家展开全诗吧。”
文祎不耐烦的立刻回答道:“‘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不寝听金钥,因风想玉珂。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子美之《春宿左省》。”
李鹤堂自以为出了一道稀世难题,却没想到文祎如此之快就回答出来,连场外看客都连声叫好,不免脸上有些挂不住,眼角抽动两下只得安分坐下。
文祎看向西夏书苑,不浪费任何语气只吐出一个名字:“肖胤泽。”
肖胤泽平静的站起来,表情毫无波澜向考官作了个揖。
“宋选郎的《玉楼春》。”出题也是简便的文祎发完话便坐下。
“‘东城渐觉风光好,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那我就题稼轩居士的同名《玉楼春》一诗吧,三省书院,司徒正允,烦劳了。”依旧礼貌满分的肖胤泽向司徒正允点了个头。
司徒正允起身,手指不自觉敲打着案台,神情紧张,吞吞吐吐的背出了全诗的前两句,又卡在了“镜中已觉星星误”一句,副官和主考官交换了眼神上前宣布:“三省书院,司徒正允出局。第二轮抓阄开始。”
……
就这样比赛进行到第五轮时,场上只剩下西夏书苑夏轩墨、肖胤泽,鎏金学苑郑亦微,和鸷羽书苑的文祎、白舫、宋离三人。
郑亦微首先向鸷羽书苑前四轮都没怎么答题的白舫发下了战函。
白舫战战兢兢起身清了清嗓子,向周敬所坐方向瞟了一眼。
“请问白兄,‘一汀烟雨杏花寒’出自谁人之手,原诗为何?”
白舫挠了挠后脑勺,啧嘴龇牙,又转过头想要向亓安澍求救。
场外比白舫还紧张的几个人都暗暗攥紧了拳头,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到当事人鼓励的眼神。
周旼栀拿手挡住脸,扯着嘴最大限度对着白舫做出“苏溪亭”三个字的口型。远处的白舫眯着眼睛一头雾水,周旼栀又挡住脸对着口型希望白舫能看懂。一旁的庄落葵突然掰下周旼栀挡住脸的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若鸷羽书生白舫答不上来,那么…”副官说着回过头向击鼓士官示意。
“等,等一下。我想起来了。”白舫急忙插嘴。
“噢?那请白兄赶紧回答吧!”郑亦微不以为然的看着白舫。
白舫回想了一下周旼栀方才的口型,在脑中一顿搜索,随即眼神亮起来:“戴叔伦,《苏溪亭》, ‘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说完骄傲的抬起了下巴看着郑亦微。
“呵。”郑亦微轻蔑的哧声。
“那么,西夏书苑的…”白舫抬头看了看夏轩墨和肖胤泽,纠结了两秒:“夏兄吧!”
夏轩墨微笑着站起身来,等着白舫的出题。
“刘方平《月夜》——?”白舫有些不自信的拖着尾音。
夏轩墨表情轻松瞬间答出:“‘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远处亓安澍用余光发现这时周旼栀跟着夏轩墨也一字一句地默念起来,最后嘴角又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那么鸷羽书苑,宋离兄,请。”夏轩墨摊开右手指向宋离,“《诗》中《国风·周南·桃夭》。”说完别过脸去看到在人群里也正望向自己的周旼栀。
宋离自然对桃夭并不陌生,只是不知夏轩墨为何竟出如此简单之题,答毕后,宋离看向已经站起身的肖胤泽,“东坡居士的《海棠》,请。”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肖胤泽对答如流,伸手请向文祎:“‘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一诗,请文兄作答。”
肖胤泽说完后,场外一阵窃窃私语。
文祎叹了口气,微微摇起了头,向考官示意无法作答。场外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鸷羽书苑留到最后的两人中竟有白舫。文祎回过脸定睛看了一眼白舫,让正处在慌乱中的白舫突然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表情渐渐平静下来。文祎向庄刺史与主考官方向鞠了一躬,又转向周敬所坐方向微欠俯身,周敬严肃却微笑着向文祎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第六轮,郑亦微也败在了肖胤泽手下,这样,场上便只剩下西夏书苑与鸷羽书苑对决了。
到了第七轮,白舫首发向夏轩墨提问:“请夏兄诵出周见素的《桃花》一诗。”
夏轩墨想起诗中所描述的狂风肆虐扬起桃瓣点落于青苔之上一景,哑然一笑,接着便低头不语。
“夏公子,您这是?”副官上前来亲切的问道。
夏轩墨只是摇了摇头,不禁让副官为难起来,场外又兴起讨伐声,副官不得不让士官击鼓进行下一轮,远处的夏云峰皱着眉紧闭双唇,怒形于色。
之后的第八轮,白舫又幸运地首发向肖胤泽出题,当然肖胤泽也毫无波澜出色的回答出来。
“宋兄,南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令》,请!”
宋离起身,小声反复叨叨着“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却一时断片记不起第一句,无奈最后只得放弃。
“哇!没想到白舫真留到了最后呢!”场外满脸欣喜的周旼栀开心的跺了跺脚。
周羽与彦芫夕也是感到惊讶地相视一笑,既为白舫感到高兴却又更加紧张。
周旼栀抿着嘴对着亓安澍笑着,却又被一旁的庄落葵搅了兴,“如果你没作弊,他可能也留不到现在吧。”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作弊?”周旼栀满脸不爽的看向庄落葵。
庄落葵笑笑不说话。
“白舫那是日日熬着夜自己争取来的成绩!”周旼栀继续维护着自己的好朋友。
庄落葵转过头越过周旼栀看向亓安澍问道:“是吗?”
亓安澍措不及防地憨笑起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周旼栀“咻”地转过头瞪着亓安澍,他才赶忙说:“是,是这样的。”
庄落葵笑了笑,依旧没把眼光从亓安澍身上挪开:“你说的话,我信。”
周旼栀在一旁气的头顶冒烟。
远处场内,白舫和肖胤泽正等待着抓阄。
好运气依旧落在了白舫身上,连副官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之后,白舫和肖胤泽也来回车轱辘转了好几轮,直到肖胤泽向白舫提出谢客之诗《登池上楼》一题。
白舫对此诗的确是有印象的,但却硬是想了半天也未想到这首诗打哪来的春,自然也记不起整文。而一旁的副官此时已迫不及待想要宣布此次大赏的结果了。
没过三秒,副官便赶忙吩咐士官击鼓,又谄媚地对着夏云峰点着头,笑着转向人群:“我宣布,此次洛城春诗大赏第一名为——西夏书苑肖胤泽!”
白舫泄气的在一旁不敢看向周敬。
庄刺史、主考官以及几位书苑之首均起身鼓掌,人群里也一片热闹的庆祝声。
这时,庄刺史走下台向肖胤泽表示祝贺,并送上春游津贴和第一名的奖帖,同时也鼓励了白舫下一季再战。
白舫哭丧着脸,一想到自己已经预定下一季比赛就更加无所适从了。
这时周敬走了过来拍了拍白舫的肩,仿佛看穿了他心思一般念起:“‘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又鼓励的笑着说:“可别再忘了!”
“知道了。”在周敬前总是像是转性了一样的白舫低眉顺眼怪怪的回答道,心里却想着身上不用挨鞭子了。
周羽一行人走进场内,亓安澍对着白舫又是捏肩又是捶胳膊的,白舫扭捏着装作不得意的样子,惹得大家哄笑。
“开心什么,这次西夏书苑拿了第一。”忽然变色的周敬又插进人群低沉声音训道。
“爹,你别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啦!”周旼栀撇着嘴责怪起周敬。
“唉,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周敬摇着头又接着说:“若是旼栀能替你们上场,这第一名怕是唾手可得!你们几个要多向旼栀问问。”说完便背着手向赛场外走去。
“没想到你便是周家二小姐啊!”
周旼栀听到身后传来略微熟悉的声音便回过头去,一看是方才在一旁的庄落葵。
庄落葵意味不明的继续说道:“久闻洛城有位周家小姐博学多才却行为难测,今日算是见到了。”
“这位是?”文祎拉住了准备冷言冷语一番的周旼栀,上前问道。
还未等庄落葵回答,另一边传来庄刺史的声音:“落葵,快来拜见主考官大人!”
庄落葵听见父亲的声音便准备走在,在转身离去之前,她指着亓安澍对文祎说:“你问他吧!”说完便掩面笑着跑开,留下一行人疑惑地看着一脸莫名的亓安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