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夜行抄》尘似镜

4、英雄救美的戏码

　　左宁钻进一旁的树林中，以避开耀武扬威的丐帮。
　　待了片刻，她一抬头才发现，竟不知不觉天黑了。
　　打了个哈欠，古代没有二氧化碳形成的温室效应，一到秋天早晚温差就很大，虽说秋老虎秋老虎，可对于超短裙和吊带衫来说也实在是太——
　　“阿嚏！”
　　左宁揉揉鼻子，继续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被火烧云笼罩得一片彤红长安城外，她想进去，又怕被门口虎视眈眈的丐帮弟子再打回来，只好形单影只地踱来踱去，多少有点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忽然听到城门口有人擂起了大鼓，左宁听这鼓声觉得熟悉，估摸着是有人在衙门口击鼓鸣冤，摸摸肚皮还是决定去凑个热闹，反正乞丐们听到鼓声也都陆续走了。行了一段路觉得击鼓的家伙真是有毅力，从第一声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两百下了，也不嫌胳膊酸，再走了两步发现不太对，隔着护城河，左宁目光所及的街上的店家都基本在跟着鼓声收摊打烊，行人们也都步履匆匆，鼓声击到三百下的时候她拉住了一个路人。
　　“请问是为什么要打鼓？”左宁问。
　　“小娘子是外地人吧？”过客善意地微笑着，“昼漏刻满，这是要宵禁了，小娘子快进城吧，一会儿闭门可就进不去了！”
　　“哦……宵禁了……”左宁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其实心里不太明白“宵禁”到底有意味着什么。
　　过客又一笑，与左宁别过，匆匆过了城门，走到城门边的一个门口，门内站了个少妇装扮的女人，欢喜地把他迎进门去。
　　左宁又冷又饿，看到这么温馨的一幕居然被激得想哭。
　　鼓声已经擂到五百五十五下，左宁真的哭了出来，她身上有一条项链一部手机，可是是牛皮绳子上坠的铁饰，一点也不值钱，换两个包子恐怕都有问题，手机他们也不懂，这里又没信号，肯定没法用。长安的老百姓也并不见得有她想象得好客，对于她这种衣衫暴露、来路不明的女子，他们不可能也不敢留宿。
　　这时候她才从心底里感觉到一种彷徨无助，恨死了把她踢来的小狐仙，也恨死了桌角一堆骗人的穿越小说。
　　正在她多愁善感的时候六百下击满，城门关合，万家灯火初上，更夫出行。左宁恍然意识到她还在城门外游荡，连忙快步要奔进城去。
　　可惜还是晚了，她被大门无情地合在门外。
　　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向反方向走去，城外十里处一般都会有茶铺，不知道她能不能有力气走到铺子里，就算老板让她睡猪圈，也总比风餐露宿好，她身上的衣服毕竟太单薄，一宿下来不生病都难。
　　走了才一里路，左宁累得受不了，她饥寒交迫，一叠声地打喷嚏，胳膊和腿都在抖，虽然运动产生热量，但她身上的布料并不足以保存热量。
　　她思来想去，还是回城门口比较好些，说不定蜷缩在大大的城门角落会没这么冷，毕竟有两面是挡风的，应该好很多。
　　至于饿肚子，饿着就饿着吧，反正饿一天也饿不死。
　　左宁搓了搓手，又打一个喷嚏，开始往回走。
　　回城的官道有些绕，因为秦岭的山势开拓到这里，阻断了一部分道路，如果穿山而过则可以节省不少时间，而且并不需要爬多高的山。左宁犹豫了一下，冷得受不了，树林子里树多，想必也能挡点风，也许还能拣点树枝生个火什么的，想着足下就开始往山边靠。
　　走近了才能看到一条蜿蜒的小路从山的这边横跨过去，估计也有很多人跟她一样想抄个近路，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就是这个意思了。
　　一路上去竟有些陡，她需要时不时抓住山边的藤蔓和植物，有时候一抓之下会听到类似于“诶哟诶哟”的叫声，初时她要惊慌失措地松开手四处望，后来发现是手边的藤蔓疼得直叫唤却反而平静了，连小狐仙都是真实存在的，树会说话又算什么？
　　爬到顶端的时候左宁累得直喘气，觉得比平地上走着绕路回去更消耗体力，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就地一盘，打算休息休息。
　　一个穿着红肚兜，浑身浮动着淡红光晕的小娃娃打她面前经过，好奇地看了她两眼，左宁伸手出去想跟它握握，顺便打听下狐狸师父的事情，没想到小娃娃经不起吓，哧溜一下就跑了个没影。
　　左宁笑笑，说人怕妖精，其实妖精也怕人，就看谁胆子更大些了。她伸了个懒腰，拍拍屁股站起来，朝剩下的半段山路望了一眼，颇感欣慰，这段路比起上山的路而言实在是好太多，只要控制好速度，应该能安全到达山脚下。
　　安全起见，左宁倒着爬下山，即用上半身朝山顶的姿势向下缓缓前进。她的满身都是泥污，有些滑腻腻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好，让她想马上去洗个澡。踩了不过两步，她脚下就是一滑，赶紧狠命抓住一旁垂下来的藤蔓，这下扯得厉害，藤蔓“哎哟”一声叫得天响，左宁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脚下滑。”藤蔓又哼唧了两声，它们还未正式成精，能发出的音节不多，想骂也骂不出来，只好接受她的道歉。
　　为防再次滑到，她小心翼翼地每一步都要试探好多次才落脚，眼光也就不由自主地钉在了脚下，丝毫不去关心上面的动静。
　　“山壁这么湿滑，是不是前两天刚下过雨？”左宁兀自说道，话音未落，一滴冰凉的水珠就从上而下地打在她额头上，她顺手摸了一把，将泥土全摸在脸上，“又下雨了么？”
　　不抬头也就算了，这一抬头，就看到铜铃般的一对大眼直接悬挂在离鼻头不到三公分的地方。她愣了愣，直到一条红信“刷啦”一声把她从下巴舔到额头，才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
　　这分明是条巨蟒！
　　左宁看着它的口涎止不住地从宽大的蛇口中漏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到她手上。伴着一声尖叫，她慌不择路地从半坡上滚下来，偏偏巨蟒还要跟上来，也不管她是抱着团滚还是横着滚，巨蟒总在她的身侧，既不快也不慢，就这么慢慢煎熬她的恐慌感，大有猫吃老鼠之前逗弄的意思。
　　才要闭上眼睛不看它，背上就受到重击，左宁脑袋里嗡嗡的，直觉是撞到了石头，被迫停下了滚动的趋势。
　　巨蟒愉快地将动弹不得的她盘起来，“嘶嘶”地吐着红信，好似用情人调情的语气，张口吐出人言，“小丫头，你说你是红烧好吃些，还是炖汤好吃些呢？”
　　左宁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吸了两口凉气，开始猛烈的咳嗽。
　　巨蟒松开了一点，“或者还是白斩了蘸酱？”
　　谁知小丫头闻言抽搐了两下，眼看就要翻白眼，巨蟒忙又松开一些，“这就缠死了的话一会儿做菜不新鲜，娘娘我给你渡些仙气，好让你撑到进锅子。”
　　说着就是一股子腥臭直扑面门，左宁咳了两声，终于又醒转过来，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她带着哭腔喊道：“救命……”
　　巨蟒还想说什么，一道暗金色光芒从远处急射过来，它躲闪未及，被暗金光中的符咒死死钉在原地，它震怒，红信拉成一条直线，道：“哪个不长眼的小子要坏老娘的好事！”
　　过了许久，才有猫叫一般微弱的回答远远递过来，“当然是宇宙无敌霹雳大侠人见人爱惩恶扬善的当朝第一法术师木木大人我啦！”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每个字都分明无比。等巨蟒把一长串名号听下来，所谓的木木大人已经到了跟前。
　　左宁勉力睁眼看了看，只见有位剑眉星目的——猫大侠优雅地踏着猫步蹦跶了上来。它神气十足，只是身高还不及巨蟒腰粗。
　　木木大人歪着脑袋看了看被巨蟒紧缠的左宁，啧啧叹了两口气，小爪子锃然一亮，在蛇背上扯出一道血痕，用很自然的口吻道：“你长得一般，就算我救了你也不用以身相许了。”转头又对巨蟒道：“你长得比她丑多了，我都不忍心看，快早早地将蛇胆和内丹交出来给大人补补身子，算你一件功德。”
　　巨蟒被激得弹起来，奋力挣脱了咒符，口中吐出黑雾，木木大人趁它松懈把一颗小药丸推进左宁口中，它的爪子上还带有蛇血的腥味，闻着让人想吐。
　　左宁眼中的巨蟒越变越大，大到简直离谱的地步，她甚至只能平视它的尾巴尖。
　　她朝上望，巨蟒盘拢的身子形成了一口巨大的井，高到她爬不上去。眼看黑雾快要从井口钻进来的时候，巨蟒忽然松开盘旋的身体，高昂起倒三角的脑袋。
　　左宁在这一瞬间骤然被一阵大力吊起来，摔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背上，她死死拉住手边的两三撮毛，转首向四周一扫，这才发现是她缩小了，而不是巨蟒变大了。
　　而她座下高大威猛的木木大人翘起尾巴跳来跳去地引来巨蟒接连不断的攻击，它却无甚动作，只是一昧地躲，左宁先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隐约觉得它是在消耗巨蟒的体力。果然，没过多久，木木大人就瞅了个空档看巨蟒现出疲态，蛇头垂下来不耐烦地张口要吞时，电一般暴涨猫爪，直直伸进巨蟒口腔，力道千钧，一记破开了它的七寸。
　　巨蟒瞪大了铜铃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木木大人，它想合上嘴，但一支符咒变幻成的金棒牢牢地顶住了它的上下腭，最终巨蟒无力地摇晃了两下，颓然倒地，没了气息。
　　左宁在木木大人背上被甩得七荤八素，猫毛被她拽下来不少，木木大人倒也不生气，反口将她叼到地上，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小小的药丸递给她。
　　就像是爱丽丝一样，左宁在昏头昏脑地吞下第二粒药之后拔竹似的恢复到了原来的高度。还没来得及惊喜，她就看到木木大人正在巨蟒身上忙来忙去地掏内丹和蛇胆，破开了肚肠的巨蟒更加阴森可怕，她转身就开始吐。
　　好在大人体谅她，很快把内丹和蛇胆吞下肚去，随之带她躲得远远的。

作者有话说

　　新添加章节，新人物——讨喜的木木出场，大家鼓掌~~~~~这章还是不要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