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玄因观里遇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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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眼前半身赤裸的少年泼墨般的长发垂荡在被染成浅红的水面上。
一双金色的眼。
好比是猫的眼睛，晶亮又看不到底，深得像海，美得像钻石，又从中透出一股邪魅。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胳膊上，肩膀上，包括脸上，他的皮肤本来应该很光滑，但脸颊上的一道卷曲的伤口狰狞地吐出扎眼的颜色，为他尚算秀气的脸庞平添了戾气。
左宁开口就是一句俗到烂的搭讪：“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少年只瞟了她一眼，没有出声。片刻之后他整个人沉到水底去，半晌才重新将头冒出来，静静地在温泉里泡着。
泡了一炷香的功夫，身上的伤口颜色都变成浅色调，他的嘴唇也有些抖，眼眸中的金色越来越稀少，直至消失殆尽。
左宁此刻已经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雾气笼罩中的少年，颇有些触目惊心，还以为这是什么疗伤的温泉，亏她好奇地盯了这么久，却是一个普通水潭！站在里面的人偏偏还不知死活，不知道有伤口的时候在温水里站着等于放血自杀吗？！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扑通跳进水池朝少年半游半走地冲过去，边走边嚷嚷：“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
就算变成了金色的眼睛，也应该无害吧，何况他现在看起来正常了……左宁有点腿软，想起刚才的红眼睛。
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偶尔打个踉跄，少年脸上仍是毫无表情。
大约在正前方的还差两步的时候险些跌倒，水底有石子，被潭水百年千年的浸泡着，多少有些滑腻，左宁扑腾了两下，终于稳稳站住。
“上岸去！我给你包扎一下。”左宁伸手要拉住少年，水汽蒸腾在两人之间，将少年赤裸的上身包裹住，她脸微微红了一下。
少年不着痕迹地避开，看也不看她。
“你想死么？这样泡着，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挂掉！”左宁没好气地说。
少年置若罔闻。
“你就不痛吗？”左宁又往前跨了两步。
难得少年有了反应，怔怔地摇摇头，“就这样死掉也好。”
他开了口，一字千金，却每一个字都刻了刀疤。
已经没有了悲伤的力气，心里能依靠的人都走开了，现在只剩下这具躯壳，空空如也。
左宁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地反驳道：“有什么好的啊？对你好还是对我好啊？”
少年微微错愕，依旧坚定地说，“……对所有人都好。”好像在说与己无关的事情，他的口吻淡然而客观。
水汽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里的冷漠而凝结成冰，但两人间因朦胧而形成的旖旎却降了温。
左宁不明内里，但一般这种自闭的小孩都有心病，只有一种方法能让他听话，她故意拉下脸作严肃状，“反正对我没有好处，所以我不许你死。”
霸道。嗯，就是霸道。你越是霸道，他就越是无力反抗。这就是别扭小受的通病。
少年果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两秒之后，眼睛里的感情繁复万千，最终用比猫叫还低的声音回答了一句：“……嗯。”
左宁本来还准备在霸道之上再加一层霸王硬上弓，竟然还没等上弓他这么快就上了勾，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迅速到了岸边之后就低着头从胸口摸出一卷棉布，毛手毛脚地为少年包扎。
少年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折腾。
“呀，为什么又绕到一边了？看起来很简单，原来做起来这么难……你不要乱动！”左宁急得满头大汗，就一条手臂，包了一刻钟还没包好，又拉拉扯扯忙活了会儿，最终以一个纠结的蝴蝶结告终。另一条胳膊依葫芦画瓢，也是一个蝴蝶结耷拉在手腕上，死气沉沉的模样。
接着空气中的尴尬就开始升级。
“这个……有点丑……将就一下……”看到少年抽筋的眉角，左宁口不择言地安慰道，“啊呀，反正是我的裹胸布……”
一失言成万古恨，左宁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埋埋结实从此都不出来见人了。
少年反而笑起来，嘴角稍微勾起一点，眼角也弯一点，拉出一个颇为生涩的笑容，“我叫子琴，你呢？”
说实话他脸上还带着疤，这么一笑挺瘆人的，左宁心里毛了一下才回答：“姓左，叫左宁。”
好同志捡到忠犬少年的故事结束在一声声尖锐的呼啸中。
玄因观的西北方位骤然迸发出一阵黄绿相间的光芒，通天彻地，然后网状铺散开来。
子琴脸上被泡到没了血色，此刻看到这一场景，脸色更是像鬼一样，“……缚魔之所！”
左宁浑然不知发生何事，就被一把按到地上，她听到银枪嗡嗡的声音，然后是子琴的喘气声，“快走。”他说。
“走？走到哪里去？”左宁茫然道。
对啊，走到哪里去？不是已经被这帮黑衣服黑脸蛋眼睛鼻子混做一团居然还能直立行走的东西包围了么？
子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掩护，你快跑。”
左宁恍惚看到了“同志们，向我开炮”的现场版，只是场合不适合大笑，她心中演算了一会儿，方道：“万一他们追上来怎么办？”
子琴表露出挣扎的神色，“好！一起走！”
银枪和符咒为他们开出一条不宽的小路，两人夺路而逃。
左宁似乎有个好习惯，就是身边有高手的时候她会出奇淡定，淡定到比高手还淡定，而身边没高手的时候就等于没有蛋，她自然定不了。故而遇到红眼睛的时候她吓得屁滚尿流，而现在她悠闲地劝道：“我们往东边跑好不好？”
子琴思忖了半秒都不到，“好。”
他非常绅士地跑在落后左宁约一步的位置，一旦有妖魔出现在他眼角能看到的地方，马上就飞出咒符阻止其继续前进。
在离东山门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子琴低叫了声不好，“符咒用完了。”
左宁一愣，随即转身拉住他，连声问道：“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子琴从背后抽出桃木剑，“没事，你先跑，我挡一会儿，这些小魔还难不倒我。”说罢就是摇摇欲坠地摆了两步。
他身负重伤，在潭水里泡了这么久，接着又跑了老长一段路，路上不断使用法术，想必已经体力透支，现在不过是硬撑而已。
左宁刚要去虚扶一把，子琴就真的倒了。
一群长相各异的妖魔迅速瞅了空档钻过来，团团将两人围起来，其实乐观点来看，这场景很像是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围成的欢乐篝火圈。
左宁吓得恨不得死命往前冲，但又不能丢下眼前孱弱的小子，她深吸了两口气，闭了眼睛默念道：“别怕别怕，车到山前必有路……”手腕灵巧地勾了两个圈，“天火焚魔，即吾之招来。”菩提咒在一个看来身强体壮的妖魔伸手要抓住子琴的时候及时亮起来，三昧真火焚过它的衣袖，发出刺啦刺啦仿佛是燃烧猪油的声音，妖魔痛叫一声，迅速遁开，在不远处恶狠狠地盯着她，妖魔们对于菩提咒似有所避讳，慢慢移开一些。
左宁托着手里的火光，有些不知所措，子琴她拖不动，跑掉又不义气，难道要她跟个烛台一样在这里站上百八十年？
正踟蹰间，一声厉吼破空而来，“凡魔者，皆降伏于吾！”
左宁只看到眼前的妖魔接二连三地被横向斩开，然后黑色的血淌到了她的脚底，潺潺若有命，她赶紧把手里的三昧真火往地上倒了一点。
像是石油被点燃，火光沿着黑血淌出的痕迹一直烧到妖魔的碎开的身体上，很顺利地又烧到旁边的尸体上，接着是第三具尸体，第四具第五具……腾然一片红紫色的火光代替了妖魔形成包围圈，其中烧灼所发出的塑料和腐烂般的臭味混合着快要让左宁窒息。
身在此山中的时候还放火烧山果然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她以为要被自己害死的时候，偏东的方向的火墙隙开一条缝，木木大人捂着鼻子半跳进来，将尸体往边上拨了拨，勉强整出一条路。
“快出来，别被烧着，这火遇到什么烧什么，不烧完不罢休，可不是闹着玩的。”大人说话的时候火苗在它的猫毛边烧得非常得意。
“你怎么能……”左宁讶然道。
“多管闲事！高人自有妙计！快出来吧！一会儿被芳菲先生发现了我偷长生香，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木木大人打了个喷嚏，“臭死啦！快出来！”
左宁指了指地上的子琴。
“咦，这个小子哪里来的？”它从背后摸出一颗药丸，“喂他吃了，扔到我背上。”
左宁接过药丸塞进子琴嘴巴里，见他越缩越小，恍然大悟，“以前你救我也用的这个吧？”
木木大人点点头，“你废话真多，快！”
逃出玄因观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三昧真火的火光了，应当是把妖魔烧了个彻底，连灰都没剩下。
木木大人扒拉着肚子上用来绑住子琴小人的棉布问：“你怎么随身还带棉布？”
左宁吃一堑长一智地回答：“偶尔可以用来作绷带。”
大人对她的未雨绸缪相当欣赏，点点头道：“为何你还在观中，要不是大人我路过，你岂不是要被它们吃掉了？”
左宁伸手把它捞到肩膀上小跑起来，“我找不着路，走迷了。不过使了菩提诀，我看天也快亮了，妖魔不都是见光死的么？不至于会被吃掉吧？”
木木大人懒洋洋道：“我看你天生灵力，不如再教你点有用的法术，以后遇到我不在的情况下也好自保，你觉得怎么样？”
左宁想了想，“也好，只是太难的话就算了……”
“嗯。”木木大人也这么想，要让她都学会了还要保镖干嘛，不要保镖了它还赚什么钱呀！“我背上的小子叫什么、哪里人、怎么跟你在一起？”
左宁一一答道，“叫子琴，哪里人不知道……我走到树林子里的时候……呃……正好遇到他，受了重伤在洗伤口吧……”
她不好意思说在洗澡，不过回想起来月亮这么大，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她可真算赚翻了。
“啊呀呀，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万一是玄因观的人可大大的不好！”木木大人摸了摸后边，抽出一条长长的金红色香，“给你看一眼，长生香~”
“这香有什么用？大人之前说是续命，怎么个续法？”左宁好学道。
“点着了就行，共能点十二天，一天一月，闻香十二日后增一岁。”木木大人比划着说，“啊呀，放长生香的地方扎了个结界，进去可花了我不少力气。”它把爪子抬起来，对着光看了会儿，惊喜道：“咦，天亮了！”
左宁抬头一看，真是天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曙光从山后漏出来，朝霞万丈，看来又是个雨天。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玄因观里遇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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