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玻璃鞋》丫丫蚁

22、第九章 比赛（中）

　　“尹副总来啦！”人群中有一位眼尖的女子大声喊了一下，瞬间，无数宾客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那方，大家好像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动作一丝差错也没有，准确得无可挑剔。
　　天气带着一丝醉人的温暖，徐淡的微风过处，几片梧桐的叶子缓缓落下。轻轻地划过来者的肩头，最后轻轻盈盈地滑落在篮球场塑胶的地面上。
　　尹凡皓今日穿了一套高档的运动服，纯白色的上衣勾勒出他那结实匀称的身材，举手投足间形成一股极为阴柔的气质，虽然是比较宽松的运动装束，却丝毫不减他依旧迷人的优雅态度。周身流泻出来的成熟魅力，不禁让人想起黄昏时分被藏匿在蔚蓝色的海面与暗蓝色天空之间渐渐露脸的一片玫瑰色的晚霞，美得宛若掉落一个绮丽的幻梦。
　　其时阳光眷恋地摩挲在他身上，他那漆黑乌亮的发丝在阳光的晕照下散发出靛蓝色的光芒，略显细长的桃花眼中流露出明澈的光华，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样的男人能否适应篮球这等高强度的运动。
　　“凡皓哥！”韩景灵的声音随后从人群中传出，她急急地走近他。
　　顺了顺因为小跑过来而紊乱的呼吸，幸好还是赶到了。她对着他，温柔地笑笑。
　　尹凡皓看着她不顾形象的跑来为他打气，心里，似乎有了个小小的起伏。
　　那是十年前，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时，那段年少的记忆。
　　犹记得小时候，她也像今日那样，只要看他打篮球，她便会急急地跑到现场为他竭尽全力地呐喊、打气。
　　那时候，只要她想看他与韩景尚两个大男生在篮球场上追逐的身姿，他们便义无反顾卖力地“表演”着，只为逗得她欢喜的一笑。
　　如今，那一幕像是有意在今日的庆典里一点一点地重复……
　　只是，时间到底已经流逝，很多东西，除了记忆能够让当时的一切朦胧的显现外，物转星移、时过境迁间，过去的一切一切，真的可以通过类似的场面再次演绎吗？
　　摈弃掉之前的不快，尹凡皓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抚摸过韩景灵柔顺的秀发。随后笑着对她道：“欢迎你来，小公主。”
　　只是一个浅浅的笑容，一句淡淡的话语，便已经让她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良久，韩景灵站立在原地，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密密实实地攫住了她，好像灵魂都被它所截获。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之于她，已是一个若即若离的存在，虽然很想努力去追，然而追到尽头，走到极致，最后却发现一无所获。
　　那样的无限恐惧，无限深刻的失落感，到底能在什么时候才得以消散？而此刻的尹凡皓，居然叫她小时候的昵称——“小公主”？
　　他其实是还在意她的，无论她做过什么事。
　　这样，是不是意味着……
　　韩景灵为这个意外的认知激动不已。原来，白薇霓说的话是正确的。
　　“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的篮球比赛？”终于见到韩景灵甜甜的笑容，韩景尚固然觉得心情为之一振。然而，作为业余的爱好，尹凡皓已有好几年的时间不打篮球了。往年饭店的周年庆典也不见他说要参加篮球比赛。
　　小时候打篮球，为的只是博韩家小公主一笑。随着岁月的流逝，人的逐渐成长，他们各自谁都没有向谁再提出打篮球的意愿。一是因为公事繁忙，二是因为现在的他们更喜欢上健身房锻炼。现在却……
　　韩景尚一脸的狐疑，就在刚才韩景灵打电话让他到饭店的室外篮球场观看他的赛事时，他还有过一瞬间的纳闷，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如此看来，尹凡皓要上赛场却是毋庸置疑的。
　　“为什么？我想韩总经理比我更清楚。”尹凡皓不答反问，如果说以前他打篮球的意义是为了博得小公主的笑容，那么，他现在是不是可以用相同的理由，去做同样具有意义的事情呢？
　　韩景尚倨傲的下巴紧紧地僵着，默不作声，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像是越演越烈了。
　　“哥。”看着尹凡皓逐渐走向比赛场地，韩景灵低低地呼唤了下，韩景尚僵冷的表情才得到稍稍的缓和。
　　“你还是先回家去吧。”暗自深吸了口气，韩景尚才看了眼还陶醉在尹凡皓刚才虚构的幻梦中的妹妹。
　　“我不要！”好一句直截了当的话，对于疼爱自己的哥哥，韩景灵向来爱肆无忌惮地撒娇。
　　像是早就猜到了有这样一个结果，一股无力感瞬间将韩景尚所淹没。
　　只要尹凡皓的心是向着她的，那么，他的妹妹，该怎么办？
　　尹凡皓对韩景灵的温柔神情，早已透露出丝丝的貌合神离。而曾经属于小公主的温柔，似乎已早许她人。
　　他们，也许已经……
　　他已经不敢小看她的能耐，只是为了要让妹妹看清楚时下的局势，真的需要残忍一点吗？

　　法国梧桐的掌状树叶衬着灰白色的树干出现一片翠绿色，当几叶稍微发黄的枯叶再次落下时，饭店周年庆典的篮球友谊赛正式开始。
　　站在观众席上啦啦队员们开始了她们竭力热情的呐喊。
　　赛场上，人们的焦距仿佛都集中到一个点上，一抹纯白色的身影。
　　矫健的身影，如猎豹一般快捷的步伐，在这道身影的光芒下，篮球竟像被身影的主人所轻易掌控住一般，死死地被他所控制，却又挣扎着为自己争取独立的宣言，拼命地挣脱出来，乍看下去竟像在游戏着一样，然而这里面却深藏着明潮与暗涌。
　　时间分秒过去，场上的球员为了赛事也分秒必争地与时间抗衡着。势均力敌的两组队员在还是零比零的情况下很快就只剩下了三十秒的时间，决定胜负的一刻也只在这三十秒之内！
　　当三十秒的时间霍然变成十五的时候，一道完美的弧线划过蔚蓝的天际，就像流星划过天空后留下的一道阴影，不断地回放着……
　　随着这个弧度的投掷，篮球架下早已围上几个准备抢篮板的球员，他们像是蛰伏在阴暗角落的猎手，随时等待猎物降临。
　　一圈，两圈，三圈……篮球调皮地在球框的边缘上滚动着，像是故意吊人胃口的，却又成功地吸引着观众的眼光。
　　周遭的气息瞬间跌至冰点，仿佛不曾有人存在过一样，观众们屏息凝神，脉搏犹如停止了跳动，等待着篮球无误落网的一刻。
　　只有投篮者尹凡皓淡然地看着它的圈圈转动，对它眷恋篮球网的心思胸有成竹。
　　“咚——”掷地有声。终于，篮球像是不好意思再吊人胃口似的，乖乖地坠入球网的怀抱中。
　　与此同时，剩下的时间，也走到了尽头，裁判吹响了手中的哨子。
　　三分球的成绩赫然增加在记分板上！鲜红醒目的数字，是胜利的宣告！赛场上的球员们兴奋地进行象征友谊的友好拥抱。
　　啦啦队员们像是在那惊心动魄的“请球入网”的过程中回过神，顿时，爆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欢腾声。
　　久久地，不绝于耳。
　　观众们也像是方才回过神，终于，跟着啦啦队员们，把欢腾的声音发挥到了极致！
　　蔚蓝的天空，欢腾的人群，挥洒的汗水，所有的所有交织在一起，汇成一幅最绚丽的画卷。
　　灿烂的阳光下，这是让人激动的画面。然而比阳光灿烂的却是蓝天下那个曾跟随着队友不断追逐篮球的身影——尹凡皓。
　　此刻的他，是那么耀眼，那么迷人，仿似在再灰暗的人群中也能轻易找到的，一个出现的焦点，不由自主地，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从裁判吹响哨子那一刻，比赛便已无声宣布结束。但是，在这个篮球友谊赛中，还有一个小小的花絮正等待时机的成熟渐渐发展。
　　欢腾之声没有减少，尹凡皓望着观众席上的人群。像是在静静地搜索着，最后目光定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之中。

　　即使身在角落，那道娇小的身影却像是会发出天堂的光亮似的为他指引着方向。
　　忽略掉身边喜气的喧嚣，尹凡皓缓步走向那个娇小的身影。
　　“我还是宝刀未老吧？”用着打趣的声音，他驻足在温爱依面前。
　　到底还是几年没有接触过篮球了，成绩是明显的下滑了。
　　“尹副总。”温爱依这才抬眼看了下站在她面前的他。
　　阳光恰巧在他英俊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辉芒，染上他受汗水微微濡湿的黑发上。此刻的他，犹如沐浴在阳光中的太阳之子。英姿勃发，神清气爽。配上那一套纯白色的运动装束，恍惚间，居然有种回归到学生时代的阳刚气息。
　　“为了我的凯旋归来，笑一个吧。”尹凡皓首先笑了起来，额前正挂在发丝上的小汗珠，因他的笑容缓缓地抖落而下，一道直线，宛如荷叶上滚落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光泽，最终落下，跌碎。
　　温爱依怔怔地看了他一下，才霍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座位上站起，给他递去一条同为纯白色的毛巾。
　　尹凡皓接过毛巾随意地擦拭了一下，凝视着她仍旧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啊。”他打趣道。想起学生时代，只要有他在场的运动场上，多少女子愿意排队等待为他递毛巾送水什么的。那时的他，只青睐于那个娇贵的小公主。
　　现在想起，一切竟似一层层朦胧的迷雾，深邃迷茫得找不到当初走过的痕迹。今天突然决定上场，到底是为了什么，细想一下居然找不到个所以然。
　　“尹副总的球技很棒呢。”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温爱依体贴地递上去一瓶水，一点不吝惜赞美之意。
　　“真的吗？”真正得到她的赞美时，尹凡皓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像个小孩子。
　　“嗯。在我们小镇上的男子也都很喜欢打篮球的呢，只是他们都不太乐意和女子一起玩。”小镇上的男子多数认为女子不该玩男子的游戏，想到这，她不禁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找天我们一起打啊。”尹凡皓的好心提议倒让她闪过一丝犹豫。
　　“可是我不会。”这是实话，她从来就不曾接触过篮球。
　　“有我这个老师在，你想不会也难了。”胸有成竹的微笑，犹如湖面上掠过的轻风，叫人心荡神驰。
　　“好。”温爱依微笑地回应道，小鹿一样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却在下一瞬渐渐暗了下去。
　　尹凡皓的心暗暗惊痛，没想到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在她看来竟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似的。一种想得到却又不敢多做奢望的恩赐。
　　心绪纠缠着，纷纷扰扰，如同那缠绕树干生长的青绿藤蔓，到了树死，藤蔓依旧死死地缠，再不能轻易解下。
　　就在这时候，主席台上人头涌动处出现一片骚动。主持人手持麦克风，突然极力地大喊着以提示各方宾客回神。其实是因为篮球赛过后的花絮即将要开始，在场的宾客们也很配合地适时闭上了一张一翕谈笑风生的嘴巴。
　　“咳咳……”主持人是个看起来年轻有活力的小伙子，看起来挺年轻，但是主持起来却是有板有眼的，他首先象征性地清了清喉咙。接着才保持着神秘气氛继续道，“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首先请允许我为我饭店在篮球友谊比赛中夺魁表示热烈的祝贺！”
　　抑扬顿挫的语调，小伙子说完率先奋力鼓掌，而不久的台下也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喜悦之情无不写在大家满溢幸福的脸上。
　　“接着，我宣布，篮球赛后的压轴节目即将开始！”
　　主持人说完，雷动般的掌声犹如绵绵不断的江水，一个浪潮翻越过另一个浪潮。久久的不肯停歇，截止人们仿佛意识到时间的过去，是时候进行某件重要的事情时，这番浪潮才逐渐向平静之处靠拢。
　　刚刚下场不久的队员们纷纷向观众席那边走去，每个人脸上都溢出或是紧张或是欣喜的期待，一步一步，轻快而又带着犹豫地走了过去。
　　不远处，一名高大的男子将手腕上的黑色护腕，轻轻地递到一位娇羞的女子身前。女子美丽的笑着接过护腕，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男子怔怔地看着女子，仿佛良久才从一种不可思议的幻想中回过神来，欣喜若狂的他立即忘乎所以地抱起小巧的女子，凌空转了几个圈圈。
　　不言而喻的温馨之情，多么让人感动。
　　韩景灵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不由得一动。今天，她赶来的目的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睛，乌黑的眼光在人影浮动的地方四下搜索着。很快，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想也没有想，直接向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