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女》莳节

5、第五章 朱姨娘(二)

　　“什么！”李氏听见采红说朱姨娘有身子了，心头一跳，目光紧紧的盯着怯怯的朱姨娘。

　　史氏等人听了，纷纷望向李氏或是朱姨娘，一派瞧着好戏的模样。明镜原想告辞的，待听了采红的话之后也留了下来。

　　李氏一侧的李妈妈连忙道:“还不快请大夫来给朱姨娘瞧瞧。”随后，屋里的丫鬟翡翠答应着去了。李妈妈这时才又对李氏道:“夫人，朱姨娘若有了身子可是府里的大喜事。现在当好好安置下来，可不能有了什么闪失啊。”

　　李氏一经李妈妈的提醒，顿时醒过神来。于是吩咐了丫鬟琥珀将朱姨娘安置在了偏厅里头，等大夫过来瞧瞧。随后才让裁缝继续给花姨娘等人量尺寸。

　　这时，屋里大约也没有几人再有心思瞧着哪种颜色的料子好看了，都想着朱姨娘的肚子呢。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翡翠就引着侯府里惯常请的胡大夫到了华荣院里头。

　　这时候，李氏早就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情。她笑着对胡大夫说:“麻烦您跑这一趟了。原是我侯府里的姨娘身子有些不适，还请您给瞧瞧才安心。”说罢，便让李妈妈亲自带着胡大夫去偏厅里头看朱姨娘。

　　不多时，李妈妈送走了胡大夫，才回到正屋里头，悄悄和李氏耳语了一番。明镜没有错过李氏的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厉色。

　　史氏见李妈妈和李氏说完话了，便笑着问李氏:“大嫂，如何？朱姨娘可是真的有了？”

　　李氏也笑道:“自然是有了，这种事情朱姨娘怎么会胡说呢。”

　　史氏点点头:“也是。想想侯府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添丁的喜事了。那我就恭喜大嫂这一房了。”

　　“三弟妹真是客气了。”无论李氏的心里头如何想，总之脸上都得是笑着的。

　　史氏既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领着三房的女眷和李氏告辞了。于是，明镜和明芫等人也纷纷告辞。待送走了巧衣坊的裁缝，李氏还亲自去了偏厅一趟。

　　朱姨娘本就是惴惴不安，这会子见了李氏，行了礼，心里更是慌张不已。“夫人……”

　　李氏笑着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如何再敢让你行礼快起来吧。”

　　朱姨娘这才慢慢的起身。

　　李氏:“怀了身子今后就得更加小心一些。我见你身边都没有几个可用的人，不如我让翡翠先去伺候着你吧？”

　　朱姨娘听了连忙拒绝:“多谢夫人。只是奴婢身边的采红和柳红几个都很好，实在不敢劳烦夫人身边的人。”

　　李氏待还要说些什么，李妈妈立在边上悄悄的按捺住李氏，摇了摇头。李氏这才作罢，最后只道:“那你便回萃茗院里好好休息着吧。若有什么缺的，只管让人到我这边取。胡大夫也给你开了安胎药，让你身边的人每日煎给你喝才是。”

　　朱姨娘连忙答应了:“是。多谢夫人关心。”

　　看过朱姨娘之后，李氏方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李妈妈命其他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头才只剩下李氏和李妈妈二人。

　　李妈妈是李氏的陪房，也是李氏最为倚仗的心腹。她对李氏素来是忠心耿耿的。她知道李氏心里头不痛快，于是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李氏，劝慰道:“夫人不必过于忧心。”

　　李氏冷着一张脸，只觉得满头珠翠如今却重的很。她接过李妈妈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更是烦躁。“李妈妈，你说我怎能不忧心这朱姨娘，也算是房里的老人了，这么些年也不太得老爷的宠爱，也没有过身孕，我只当她是个老实本分的。结果……何况，她都有三个月的身子了，咱们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若不是她肚子有些显怀，不敢量尺寸，难道要叫她衣服也遮不住的时候才和府里的人说出来吗……往日倒是我大意了……”

　　李妈妈只道:“怀胎十月，这才过了三个月，往后还有七个月呢，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李氏:“你的意思是……”

　　李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再说，妇人生产，那也是绕鬼门关一趟，撑不撑的过来谁知道呢？便是生下来了，是男是女也未可知。退一万步来讲，朱姨娘就是平安生了一个男孩，又能如何呢？一个庶出子，难道能越过咱们瑞哥儿和钰姐儿么？”

　　李氏听了，眉头果真舒展了一些。“只是说起瑞哥儿，我还有一事心烦。前几年开始，老爷就向宫里递了折子请封世子，只是到如今都被压了下来，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和当年二房韩氏有没有关系……”

　　李妈妈:“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宫里头若知道些什么，只怕早就发作了，哪里会等到如今……再说，瑞哥儿是侯府的嫡长子，承爵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夫人且安心吧。倒是如今看着点吉哥儿，就好。”

　　明长吉是花姨娘所出。只比瑞哥儿小了几岁。

　　李氏听了，觉得不无道理，方点点头。

　　李妈妈这会子瞅着李氏心情不错了，才命人将膳食都呈上来，顺道命人请了四姑娘明钰过来一起用膳。

　　却说漱玉轩里，明镜这时也正在东次间里用膳。丰儿昨儿已被提为了二等丫鬟，她这时手里正捧着门房送来的一张帖子，见明镜在用膳，倒也不敢冒然进屋打扰。还是莹画眼尖，知道明镜跟前的规矩没有那么多，直接吩咐了让她进来。

　　莹画一面为明镜布菜一面问丰儿:“有什么事情？”

　　丰儿只道:“是门房送来的一张帖子，我也不知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没敢耽搁便送来了。”

　　莹画见明镜没有说话，便先接过了帖子，对丰儿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丰儿走了，明镜才问:“帖子上写了什么？”

　　芸书与莹画打小跟在明镜身边伺候，耳濡目染之下，也都是识文断字的。

　　莹画看了看便道:“是郑府下的帖子。”

　　“郑府”明镜想了想，“可是郑经的府上？”

　　郑经是当朝正三品的中书侍郎。

　　莹画看完，回道:“正是。是郑家姑娘给县主的，三日之后邀县主去流云阁。只是郑姑娘怎的好好的就给县主下帖子了？虽说小时候也是和县主一块玩的，但是终究这么些年都没有来往……”

　　明镜淡淡的道:“郑经的夫人与我母亲原也是有交情的。”

　　莹画问:“那县主要去吗？”

　　明镜点点头:“去看看也是无妨的。先把帖子放在书桌上吧。我过一会子写个回帖。”

　　膳食用完之后，芸书便命几个小丫鬟都撤了下去。明镜漱了口之后，从窗口向外望去，庭院里的桃花仍旧开的甚好，似是没受前儿下雨的影响。于是便问芸书和莹画二人:“你们前儿摘的桃花还有么？”

　　莹画一本正经的道:“没了。都被我和芸书酿桃花酿用了。”

　　芸书一听便笑:“我想着县主恐怕也是爱这些的，便还留了点下来。”

　　明镜伸手点了点莹画的额头:“你呀！还不快给我拿来。”莹画答应着就去了。

　　黄花梨木的案几之上，明镜将粉嫩粉嫩的桃花放入石钵中，慢慢研磨。莹画看了，奇道:“县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明镜含笑:“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见母亲用各种花瓣来做口脂。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妨试试。”

　　不多时，明镜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说:“对了，芸书，你去库房里看看有什么补品或是药材适合有了身子的人用的，都拣了出来，待晚一些我送去给朱姨娘。”

　　芸书答应着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去了库房。莹画:“县主何必对朱姨娘那么好奴婢瞧着，那朱姨娘可不是什么好人儿。毕竟当年那事她也掺和了的……”

　　明镜低头仍旧轻轻研磨着桃花，眼中有一抹狡黠闪过。她淡淡的笑道:“总之是我的一番心意罢了。不过，她只怕也是没有福气能留住那个孩子的。”

　　莹画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嗯？难道县主知道什么？”

　　明镜弯了弯唇角，手里研磨的动作停了下来。莹画在一旁掺了点水进去，复又淘去黄汁，原先粉嫩粉嫩的桃花果然就成了鲜艳的红色汁水。明镜闻了闻，才道:“我不知道什么。但是你觉得，大伯母会让朱姨娘的孩子轻易就生下来吗？”

　　莹画撇了撇嘴:“大夫人当然是不情愿的。”

　　明镜:“是啊，所以大伯母必定会想办法让那个胎儿流掉……那要如何让孩子没了呢？最便捷也最容易给人留下把柄的是——”

　　莹画不假思索:“下毒！”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在吃食上动点手脚也就罢了。”明镜这时才抬首，望着莹画:“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莹画笑着点点头:“是。县主放心，这段时间我一定会盯好了厨房。”

　　明镜点点头，然后用过滤澄清后的花汁加上晨起时采来的花露，让莹画拿去将它们蒸叠成膏状。

　　明镜伸手轻掩娇唇。莹画见了，便笑:“县主约摸是困了吧，先去睡一会子。只怕醒来，口脂也就好了。”

　　明镜点点头，“那我便先去睡一会子。我的妆奁里有一个玉质的小盒子，待口脂好了，你就把它盛在盒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