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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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她低下头去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完了完了，晚上要做噩梦了。
那个婴儿就是诡玉在养育的东西。
剥去凡人的灵流养育出来的生命，它就没想过要背负多么深重的罪孽么。
“师尊……”跪伏在身后的言默在喊她。
顾清将身子压得更低，回过头去。顺着言默的手指，目光越过了两排人，落在了一位妇女身上。
就是之前抱孩子的那个女人。
她已经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孩子依旧被她仅仅地护在胸口。明明有好几个乡民跪伏在她旁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关心她的情况。
他们依旧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前方，注视着那块诡玉，嘴里念念有词。
不能再等下去了，要出人命了。
顾清刚想动，却没想到楚楠比她动作更快。
青衣道人一瞬从人堆里跃起，拔出佩剑，直逼白老的位置。他剑指诡玉，似乎准备当下将它拦腰斩断。
然而，楚楠的剑只够伸到离诡玉一寸距离。
玉石感应到了危险。它迅速开出结界保护自己，一道金色的光圈从白老身上蔓延开来，楚楠来不及收剑，硬生生被凌空弹出了几米。
楚楠摔在地上，胸腔隐隐作痛，等意识回笼之时，拐杖上的玉石已经指向了他的脑袋。
玉石中间的那团黑气再度流动起来。
“道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是白老沙哑的嗓音，顾清却可以透过老者的脸，看到诡玉中那个婴孩狞笑的表情。
“自愿送上门来的养料，不要就可惜了。”
楚楠的眼里毫无惧色，他嗤笑：“玉石精，就算你成功化形，也早晚会遭到天谴的。”
“这里死多少个人，到时你就要偿还多少罪孽。你以为低阶的妖灵真的可以视人命为草芥为所欲为么？”
诡玉闪了一下。
“我不是玉石精。”
“我管你是什么？”楚楠咬牙，“伤人的就是妖邪，人人得而诛之。”
白老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随后他竟仰天大笑起来：“伤人？哈哈——你这道士可真有趣。你看清楚，我可不是一味在索取。这是交易。”
“人心贪婪，这是这些贱民自愿与我的交易！”
它是天神遗落在凡间的许愿石，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神物。
“我得天地间灵气的滋养，好好睡在这后山，是这老头儿硬要将我挖出，硬要向我许愿！”玉石还觉得自己委屈，“我还了他的心愿，让两个傻孙子能跑会跳，神色如常，是我做错了吗？”
它初入鸿蒙，要染上什么颜色根本不是它说了算的。
许愿石存在的意义，就是替人完成心愿。
“许愿这一事，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诡玉又闪烁了两下，“道长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我替老头儿完成愿望，自然要拿回等价的东西。”可逆天而行的代价，根本不是一位贫穷的老者所承受得起的。
“所以，我先拿走了他的一颗肾脏。”
顾清在人堆里听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一颗肾脏换两个小孩的神智？”老者又笑了两声，“当然是不够的。于是我要他当我的傀儡，帮我收集愿望。”
若不出世也就罢了，既然出来了，它也想幻化成形，去世间走走看看。
“他们。”玉石从楚楠的脑袋上移开，转向跪伏着的乡民，“他们的亲人治不好病了，找上门来求我。说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我，救家人。”
“我帮了他们，何错之有。”
玉石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道长既然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千里迢迢赶来，若是无缘无故枉送性命，想必不会服气。”
“我便给你看看吧。”玉石散发出一圈圈的光晕，片刻后，伏地乡民们的眼睛渐渐变得澄澈，“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你那可笑的正义！”
顾清再也听不下去，她从人群里出来，快步走到楚楠身边将他扶起。
诡玉看着突然闪出的身影嘲讽道：“今日真的好生热闹，那么多人上门来找麻烦。”
顾清面无表情地轻笑了一声：“你不过就记恨了道长说你一句妖邪，说你日后会遭天谴。”
她挡在楚楠前面：“道长可有说错？”
“哪来的丫头片子牙尖/嘴利！”
顾清嘴里喊着‘烂石头’，音量拔高美目圆瞪：“利用了凡人的七情六/欲来满足自己化形，如今还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你可委屈得很啊！”
“你！——”
“师尊。”言默在她怒上心头往前冲的时候，就自发跟了上来。少年扯着她的衣袖轻声道，“乡民们都醒过来了。”
顾清差点忘了这茬。
她缓缓转过身去。
空地上，能站起来的人们都站了起来。他们有些人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里，有些人，则死死盯着白老的方向，一言不发。
白老举着拐杖向前走了几步，指着楚楠：“这位道长，千里迢迢来此。扬言要毁了神玉拯救大家。乡亲们，你们需要被‘拯救’吗？”
“这些什么人啊，怎么会来这儿的？”
“你没听白神医说吗？他们要毁了神玉，是来找麻烦的。”
“怎么办，赶他们出去吗？”
……
顾清五感俱佳，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玉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它驱使白老向顾清靠了靠，低声道：“小丫头，你刚才的气焰呢？”
它很期待在顾清脸上看到失望、茫然、无助的表情。
然而，顾清只是哼笑了一声。
“我们修仙之人，心境本固，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楚道长，你怎么说？”
“亦然。”
顾清挑了下眉：“烂石头，你不如现在想想，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则个什么样的死法比较痛快？”
诡玉：……
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
修仙之人？
玉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顾清凝聚灵力，伸手向天，果断道：“幕篱，召来。”
一柄银色长剑‘嗖’一下从天边飞了过来。
顾清手握剑柄，冒着丝丝寒气的剑直指诡玉，少女冷声：“白泽，固灵！”
受到命令，银剑上的寒气向外扩散，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只如虎似羊的野兽。白泽‘咆哮’了一声，化为一缕轻烟卷入玉石。
片刻后，持杖的老人渐渐清醒过来。
他本就依靠诡玉的灵力支持着残破的身躯。如今诡玉被暂时封印，他再无力量可以站立。拐杖‘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白老也随之向后倒去。
白老身边两个站着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倒是楚楠眼疾手快接下了他：“老人家，你没事吧。”
顾清收回剑，对楚楠道：“我们进小木屋说话。”
她放出的神兽之灵，一般人看不见。对于在场的乡民们来说，只是一个小姑娘突然召唤出了一把剑，然后对着白老一指，白老就倒了下去。
“你们对白神医做了什么！？”
“放开白神医！——”
底下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年轻人似乎想冲上来，即使他们什么都看不到，白老直挺挺地倒下去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要想进去谈话，得先让老人家稳住他们。
“白老先生，是小伊姑娘让我们来的。”顾清知道老人家听得见，“我们能不能单独与您聊聊？”
白老在楚楠的搀扶下直起身来。他浑浊的眼睛看向顾清，随后，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乡亲们，今日的仪式已经结束了，你们先行回去吧。”
“白神医……”
白老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但尽力让所有人听见：“这几个年轻人，与我是旧识，请大家不用担心，回去吧，回去吧。”
小木屋的木门打开又关上，虽然白老叮嘱了，但站在空地上的乡民们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怎么回事，白神医是中邪了吗？一会儿说这群人是来毁神玉的，一会儿又说是旧识。”
“不知道，还是先在这儿等等看吧。”
……
*
昏暗的木屋内，一根烛光微弱的蜡烛吸引了顾清的注意力。它被摆在木桌的正中央，烛芯已经燃了一半，蜡油一滴一滴积在桌面上。
白老被楚楠搀扶着坐到了桌子旁，他叹了一口气，很久没有说话，而是望着木门的方向微微愣神。
门外站着的，是他以为已经康复却复又痴傻的两个孙子。
“是小伊让你们来的？”顾清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叹息声，“这个孩子啊……”
白老将嵌在拐杖上的玉石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看他对面的三个年轻人：“虽然这不是个好东西，但它好歹让我做了场梦，美梦。”
顾清垂眼，原先晶莹剔透的诡玉失去了光泽，现在看来也就是块普通石头。
“白老先生，我很抱歉，但这块诡玉……”顾清看他，“您不能再用了。”
老人点了点头，疲惫道：“我明白的，明白的。”
他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孙子的病好了，儿子儿媳回来了，小伊陪他摘草药，用野花野草编织了许多个漂亮的花环。
女孩儿将花环戴在头上，拿在手里，冲他笑得甜美。
蜡烛快要燃尽了。
“给我这糟老头子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白老咳嗽了两声，烛光映在他浑浊的瞳孔中。
顾清看得心里莫名难受：“白老先生，您……后悔吗？”
如果不向玉石许愿，他的生命不会那么快走向尽头。
许了愿呢？
小伊离开了，无数的乡民们被卷入其中，被剥夺生命。两个孙子在失去灵力维系后，又回到了最初痴傻的状态。
一切都没有改变，不，是变得更糟了。
“后悔吗？”老人摇了摇头，似是恳求，“你们若是不着急走，可否听我把一个故事说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