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73、追根究底

　　与楚天阔的心情相反，穆遥看到神仙男友的时候，特别特别开心。
　　他头一次觉得被大家看着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虽然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
　　在国内的时候，他都是开车上下班，家里公司两点一线，接触的人少之又少。虽然读书时也因为获奖而上过媒体，还经常有人偷拍自己照片发到微博，掀过不小风浪，但自从去大亨上班以后，就极少被人拍到，网上对他的关注也渐渐转少。
　　如今，这高清的近距离视频和照片，影响的范围也太大了些。以前那些风浪跟眼前的热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刚开始的时候他很难接受，恨不得把那些画面和内容统统黑掉，这样就没人盯着自己了！不过现在，他看到那些有关他和楚天阔的评论，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原来只要有天阔在，一切都可以变得不一样啊。
　　然而此刻的楚天阔，已然产生了和穆遥刚开始时一样的念头。他恨不得化身万千蝼蚁，钻进互联网，把那些与穆遥有关的画面统统啃噬殆尽！
　　万千蝼蚁……啃噬殆尽……心念电转之间，楚天阔突然有了个灵感，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
　　菜不一会儿就上齐了。
　　谷枫热情地招呼穆遥和楚天阔吃菜，亚尔曼好奇道:“董事长，我刚才就想问了，我们圣盖博市就有很多中餐厅啊，您为什么大老远带我们来罗兰岗吃饭啊？这家餐厅有什么特别的吗？”
　　穆遥和楚天阔也有这个疑问，于是齐齐看向谷枫。
　　谷枫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笑了笑，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是我和我初恋相遇的地方。”
　　亚尔曼八卦之心顿起:“哇，初恋！是谁啊！”
　　谷枫不耐烦地说:“哪那么多问题？吃你的饭！”
　　他的话不仅灭了亚尔曼的兴致，更无情地斩断了穆遥蓬勃的好奇心——他倒不是想知道谷枫的初恋是谁，他只是想知道什么是初恋，可惜在谷枫又一声热情的招呼中，这个话题被揭过去了。
　　不过美食当前，别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吃饭时，穆遥一心要对楚天阔好，楚天阔也一如既往地为穆遥服务，于是两人就像一对默契的恋人，你盛饭我装汤，你夹菜我舀肉，你剥虾我掰蟹，你去壳我挑刺，好一派和谐有爱的画面。
　　谷枫和亚尔曼面面相觑。
　　“肖笑，肖遥，你们名字这么像，长得都这么好看，感情还这么好，你们是兄弟吗？”不知忍了多久，亚尔曼终于问出了心中疑问。
　　这下轮到穆遥和楚天阔面面相觑了。
　　穆遥：“……”原来，感情好的，除了朋友，还可以是兄弟？那我和他到底是朋友还是兄弟？
　　楚天阔：“……”为什么非得是兄弟？恋人不行吗？那，那啥不行吗？！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什么破眼神！
　　“哈哈，被我猜中了对不对？幸好，幸好你们是兄弟啊……我再猜猜，嗯，肖遥你一定是哥哥，因为你老护着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不让我跟他说话。上午又那么细心照顾他，刚才你还牵他上楼……”
　　“说明小肖对小遥来说特别重要。”谷枫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董事长说得对。肖笑,你哥哥对你真好，我也想对你好。”亚尔曼眼神殷切，仿佛在表明什么决心似的。
　　楚天阔心里一跳。
　　“肖笑，今天我想请你哥哥和我董事长当见证人，我要向你表白。肖笑，我喜欢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果不其然！楚天阔内心的小宇宙瞬间爆发。
　　“不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了！我想……”亚尔曼见楚天阔态度强硬，以为他“护犊心切”，毕竟穆遥长那么好看，喜欢他的人肯定排到天国去了。于是他迫不及待表明自己的真心，生怕下一秒穆遥就被人抢走了。
　　“你什么也不许想！”楚天阔怒吼。
　　“肖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亚尔曼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晚了，他委屈地问穆遥，有点颓然。
　　谷枫用餐巾纸擦擦嘴，然后双手抱胸，嘴角带笑，悠然自得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从亚尔曼说喜欢自己开始，穆遥就很茫然，此刻他一脸天真好奇又认真求解的样子竟让在场三人都怔住了。
　　“就是……就是天天想你，念你，梦你，想跟你在一起。”关于喜欢这个话题，亚尔曼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最后，他还是简而言之了。他觉得穆遥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想听废话的，应该是想确认一遍吧。他哪里想得到，穆遥是真不知道。
　　“亚尔曼！你给我闭嘴！”楚天阔脑子发热，喊出的语气里已然带着威胁。
　　“怎么了？我说的是真的。”
　　“天天想你，念你，梦你，想跟你在一起……”穆遥念着，没注意到楚天阔的变化，只一心想要求证，“这就是你说的喜欢？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身上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在你面前，我完全没有抵抗力。我就是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别人。”亚尔曼的神情相当认真。
　　“那然后呢？喜欢我之后呢？你想做什么？”穆遥眨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
　　“然后……我，我想和你谈恋爱，想让你做我的男朋友。”
　　“什么是男朋友？和朋友有什么区别？”
　　“男朋友就是，嗯，可以天天一起睡觉的人，可以天天做/爱做的事情。”天哪！肖笑居然不知道这两者的区别？难道他没谈过恋爱？那真是太好了！亚尔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竟然红了。
　　“哦……那什么是爱做的事情？”穆遥还是云里雾里，他一心想弄明白。也许是太专注了，他完全没注意都楚天阔此时落寞的神色和发红的眼睛。
　　“爱做的事啊……就是……就是……”亚尔曼心里有种隐隐的兴奋，穆遥这么一直问自己，难道也喜欢自己？他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突然就激动地结巴了，他真想用实际行动告诉穆遥什么是爱做的事，可是现在时机不对啊！
　　“就是什么？你说啊！”
　　“……”对着穆遥天真无邪的脸，任凭亚尔曼脸皮再厚，他也说不出口。他想了想，说道，“就是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睡觉……”
　　“就这些吗？你刚才说你喜欢我，那，我是你的天使吗？”穆遥又问。
　　“当然！岂止是天使，你是我的男神，我的维纳斯，我的一切。”情话张口就来，亚尔曼觉得自己特别帅。今天的穆遥完全不像初见时那般冷酷，他的样子真的可爱极了，让亚尔曼很想抱他，想得都快疯了。
　　“哦……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如果，如果有别人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我当然会一直喜欢你！我的心都给了你，我无法再喜欢别人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肖笑，你这是答应我了吗！”亚尔曼激动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一旁愣神的穆遥扑去。
　　“对不起，我，我失陪一下。”楚天阔撑着桌面，艰难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出了雅间。
　　“你干嘛啊！别碰我！走开！”在亚尔曼的手碰到脖子的一瞬间，穆遥就惊跳起来，大力推开了他。全身像蛇群爬过，他几欲作呕，浑身难受，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好好好，我走开，我不碰你。”穆遥激烈的反应让他又惊又急。
　　“亚尔曼，去找小遥！”谷枫终于不再看戏，站了起来。
　　“天阔……天阔……你在哪儿……”穆遥下意识想找楚天阔，一回头发现他不在雅间，顿时慌了，嘴里虚弱地喊着他的名字，强忍着难受朝门口跑去。他刚跑到门口，便迎面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小遥？你……”此时的楚天阔刘海潮湿，眼眶通红，脸上流的不知是水还是汗，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穆遥朝自己奔来，一时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
　　“天阔！我还以为你走了！”穆遥像个孩子般拦腰抱住了楚天阔，抱得很紧很紧，一直没有松手。
　　“我没走，我在我在。”楚天阔一边安慰着穆遥一边用眼神询问雅间里的两人。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抱了他一下，好像，好像把他吓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亚尔曼既心虚又不解，他惊讶地看着穆遥扑向楚天阔的怀抱，还抱着不撒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待遇，差别就这么大吗！
　　“嗯，我看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正想去找你。”谷枫也赶忙解释着，想了想又问道，“小肖没事吧？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有肢体接触障碍？嗯，应该不是，他对你好像不存在这个问题。”
　　楚天阔有点生气，他很想质问谷枫——肢体接触障碍？你当着穆遥说这些话到底是几个意思？！但此时显然不适合质问，他看着穆遥颤抖的肩膀，深深自责起来——怎么能丢下他自己跑出去呢！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待在他身边的！
　　“抱歉，谷董事长，我们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的招待。”楚天阔没回答谷枫的问题，他淡淡地说完便轻轻拍拍穆遥的背，“乖，没事儿啦，我们回去好不好？”
　　“嗯！”穆遥抬起头来，用力点点头。
　　“肖笑，你……”见他们打算走，亚尔曼急了，忍不住叫了穆遥一声，看到他回头，便不死心地问道，“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不能。”因着楚天阔的怀抱，穆遥已然恢复过来。他想也不想地开口，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亚尔曼心碎了。
　　“我们走吧。”楚天阔牵起穆遥的手。
　　“好。”穆遥应道。
　　“等等！我们一起回去，你们车不是还在我们公司车库吗？”亚尔曼很难过，但依然不想放过与肖笑相处的任何一个机会。
　　“不用了，我们自己叫车。”楚天阔头也不回地答道，牵着穆遥走出雅间，又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下楼离开了中餐厅。
　　“董事长……”亚尔曼撅起嘴，想跟谷枫诉苦。
　　“打住打住！亚尔曼，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我劝你放弃吧。”谷枫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自顾自走了。
　　亚尔曼：“……”
　　两人从中餐厅出来，楚天阔并没有直接叫车，而是去超市买了副黑色口罩给穆遥戴上，又把他衣服的帽子遮起来。尽管遮得严实，却依然无法挡住那双眼睛的光彩，不过总比露着脸强，楚天阔实在不想看到那些赤/裸/裸投射在穆遥身上的目光了。
　　“这里风大，空气不好，乖，戴上。”楚天阔对上穆遥疑惑的眼睛，温柔地解释着。
　　“哦，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穆遥说着一溜烟跑进了超市，楚天阔赶紧跟上去，却见穆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口罩和一顶白色帽子走了出来。
　　“那你也戴上。”穆遥不由分说给楚天阔一一戴上，然后看到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楚天阔，他呆住了，好像林疋……不，似乎还像一个人……
　　“小遥？”
　　“天阔，你眼睛真好看……我喜欢看你的眼睛……啊，那个，这里风大，空气也不好，而且……我发现有好多人看你，所以……”穆遥声音低低的，有点语无伦次，不自觉地捏着自己的耳垂，有点羞赧地看着楚天阔。他眨眼的时候，长睫毛轻触浅浅的卧蚕，蜻蜓点水似的，复又离开，露出晶莹的眼眸。
　　“……”楚天阔呆住了，刚才雅间里的窒闷一扫而空，他再次发现，穆遥随便一个拥抱随便一句夸赞，竟都能让自己活过来。
　　“天阔？你，你不想戴吗？那我给你摘了吧……”
　　“啊，不是，我特别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你看我们的穿着，一样的风格，一样的色系，像不像……”楚天阔和穆遥一样，今天也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两人此时的装扮像极了情侣装，但他没敢说这三个字。
　　“像什么？啊，我知道了，亲子装！”
　　“……”
　　“诶，你看你看，他们穿着情侣装呢，好般配啊！背影好帅啊！你觉不觉得很熟悉？啊！他们是……”突然一道不加掩饰的赞叹声从他们背后传来。
　　穆遥和楚天阔齐齐转身，看到两个大学生装扮的女生正看着他们。见他们回头，她们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手指着他们，嘴里啊啊啊地不知道想说什么。
　　“小遥，我们走。”楚天阔心生厌烦，但面上不动神色，牵起穆遥就走。
　　“你们是水仙哥哥和神仙哥哥对不对！我认得你们的衣服和眼睛！”见他们要走，两位女生小跑着跟了上去。
　　穆遥见状，悄悄皱起了眉，有种二人世界被打扰的不悦。他的表情当然没逃过楚天阔的眼睛，他本不想理会身后那紧追不舍的人，但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我们不是明星，不需要别人的关注，请给我们一点空间好吗美女？”楚天阔正视着她们的眼睛，语气不疾不徐，却不容抗拒。
　　“哦……对不起……”互相对视了几秒，一个女生率先反应过来，匆忙道歉，随即拉着还在发呆的同伴，“走啦走啦！”
　　见她们终于走了，楚天阔暗暗呼出一口气。
　　“哦，原来这叫情侣装吗……天阔，你刚才的样子好帅！她们都被你震住了！”穆遥的眼睛闪闪发光，还带着崇拜。
　　“……”楚天阔瞬间心跳加速，他差点怀疑穆遥今天是不是吃蜜糖了，夸自己的话一句接一句，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不过他巴不得穆遥多夸几句，越多越好。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穆遥歪着头问道。
　　“没有，我好开心。”楚天阔揽住他，“小遥，谢谢你在我身边。”
　　“我也是。”穆遥伏在他的肩上，望向长街。
　　洛杉矶的街头，店铺林立，橱窗明净，在冬日的午后反着慵懒的光。行人步履悠闲，有几个身影停下了，又有几道目光看过来，他没有理会。驻足的身影渐渐多了起来，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梦里，回到了那个熙熙攘攘的中心街。
　　那是属于他和他的时光。
　　如果时光能够永恒，如果身边永远有他，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