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146、惊喜派对

　　“你刚刚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面对面四手相扣的感觉有点奇怪，张则琰红着脸松开手，假装淡定地扶了扶眼镜。
　　“我说，我也对你一见钟情。”向南鸿又把脸凑了过去。
　　“哦……”张则琰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想也没想就问，“那你对你那个藏了五年的男朋友呢？也是一见钟情吗？”
　　“……不，他是日久生情。”
　　“你们分手了吗？”
　　“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过，我也从没跟他说过我喜欢他。说是男朋友，其实那只是我的臆想而已，他都已经消失很久很久了。”
　　“如果他出现在你面前，你怎么办？”
　　“当然是——”向南鸿牵起他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当然是告诉他，我喜欢他，然后，竭尽所能抓紧他，永远不放开。”
　　这边是儿子儿婿亲密无间，那边是万仕豪李箜眉目传情，向乾琎很是满意，比自己谈成第一笔生意还有成就感。这么难得的一幕自然要保存下来，他朝向南雁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他们，比了个拍照的手势。
　　向南雁正要打开相机，歌曲刚好接近尾声，下一首歌预报是《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这也太煞风景了，他决定换一首。可是接连几首名字都不怎么“吉利”，于是他直接跳过，放了首自己熟悉的歌。
　　第二句歌词响起时，冉穹宇灵光一闪：“红色蜻蜓？”
　　向南雁道：“对啊，这首歌就叫《红蜻蜓》，我们小学时改编过当班歌。上次同学聚会我们还跟老师一起合唱来着，满满都是怀念啊。”
　　冉穹宇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
　　向南雁挠挠头：“冉叔叔，您想起什么了？”
　　冉穹宇没回答他，直接跟穆遥说：“穆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圣彦去看合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口袋巾吗？”
　　“记得啊，怎么了冉叔叔？”穆遥不明所以。
　　“他那口袋巾里，就裹着一只红蜻蜓！”冉穹宇很激动。
　　“所以呢？那只蜻蜓有什么特别吗？”穆遥突然就想起了任务里赶集时折的那只红蜻蜓，莫名也跟着激动起来。
　　“当时瑃珩董事长不是追出来吗，我们匆匆坐上出租车以后，圣彦一直没说话，就摸着那口袋巾。我记得他打开给我看过，那是一只特别逼真的红蜻蜓，就立在白色帕子上头，好像随时都要飞起来似的。他跟我说，这是你送给他的，你还鼓励了他，还说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我送给他红蜻蜓？”穆遥着实吃了一惊。
　　“对，他说了你的名字。我早该想起来的，只是当时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着急避开那个董事长，也没怎么注意，所以就给忘了。”
　　“可……我那时候怎么会在瑃珩的发布会？”
　　“我想，你应该是跟你爸妈一起去的。圣彦被拉去敬酒我不是无聊跟周围人搭话嘛，我记得其中有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就姓穆。”
　　“我爸妈？！”
　　“嗯，我那时候也无聊，就观察了他们半天。我发现他们还挺神秘的，西装革履，香绒长裙，打扮得光鲜亮丽，就是不太搭理人。谁找他们说话他们都只礼貌点个头，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只一直注意着那个董事长。我还注意到他们杯子里的红酒几乎一口没喝，好像就摆摆样子。他们之间也不聊天，要不是手挽着手，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夫妻。而且从头到尾我只听他们说过一句话，就是圣彦去后台准备演讲稿的时候，那太太说，‘儿子还在里面呢，我们再等等’。只是大概我盯得有些明显，他们很快察觉了，看我的目光都是犀利的，后来我也就不敢多看了。现在前后联系起来分析，他们应该就是你爸妈。”
　　“签名活动上您有看到他们的名字吗？”穆遥问。他觉得这对夫妻岂止是神秘，按冉穹宇的描述，那行径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古怪。他都有点怀疑他们参加发布会的目的了，对他们身份的好奇已然超出了对父母的期待。
　　“没有，我那会儿正懊恼弄脏了圣彦的口袋巾呢，根本没心思注意别的。”
　　“哦。”穆遥点点头。
　　“小遥，别着急。”楚天阔道，“既然是发布会，又有那么多记者在，那肯定会留下照片。”他边说边掏出手机搜索。但奇怪的是，一条相关新闻都没有，别说照片了，连个文字都见不到。当年的新品也下架了，仿佛那个发布会根本就没举办过。他再去搜赵以霄，全网都看了，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资料，唯一的信息就是之前那个关于第一任董事长的介绍。难道是因为时间久远，所以都被删了吗？他狐疑着把情况告诉穆遥，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
　　“一张照片都没有？这就奇怪了。”冉穹宇也很意外，暗想该不会是和圣彦的照片一样被人抹除了吧？不过无凭无据的也不能乱猜。
　　“我早就想到了。”穆遥却摇摇头说，“十一年前，在我知道我是孤儿的时候，我就问过民警，他们也说没有我亲身父母的资料。”
　　“啊？”冉穹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这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他不无慈爱地安慰道，“没事的孩子，以后会想起来的。”
　　“嗯。”穆遥笑着点点头，问道，“对了，冉叔叔，您能具体形容一下那只红蜻蜓的样子吗？”他很想确定是不是自己折的。
　　“等一下。”楚天阔在手机上点了点，“冉叔叔，是这样的吗？”
　　“没错，一模一样！”冉穹宇只看了一眼便确定无疑。
　　“是什么呀……”穆遥凑过去一看，屏幕上竟是自己，不，杜磊手托着红蜻蜓歪着脑袋端详它的照片！他很惊讶，“天阔，你拍下来啦？”
　　“对，我知道那时候是你，我想留存每一个你在的瞬间。”楚天阔温柔了眼眸，滑动照片，一张一张又一张，全是穆遥折纸的过程。他一直没有告诉他，他把那些折纸和纱布一起打印出来了。纱布已经被做成发带，而那只红蜻蜓，则依然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那里全是和穆遥相关的东西，曾经，他以为余生只能靠它们寄托思恋，而今，穆遥把它们都变成了回忆。
　　“所以，我爸爸那只红蜻蜓真的是我折的？我真的在发布会上？那对夫妻真的是我爸爸妈妈？”感动的心情平复过后，穆遥欣喜地说道。只要确定自己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就知足了，哪怕只是曾经。
　　“百分百是。”冉穹宇道，心情有些矛盾，一边为穆遥高兴，一边又怅然若失，“我就说圣彦为什么会一直留着那块口袋巾，原来不是因为我那独一无二的印记，而是因为它包过你送的礼物啊。”
　　“可是，我跟我父母为什么会去瑃珩的发布会呢？我又为什么会送我爸爸红蜻蜓呢？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穆遥问道，这些全都是谜。
　　“这就不知道了。”冉穹宇摇摇头。
　　“以后都会真相大白的。”楚天阔道，他脑子里很乱。一个又一个事实证明，张圣彦对穆遥的感情非同寻常。至于怎么个不寻常，他不敢想。特别是面对穆遥天真无邪的眼睛，他只要稍微多想一下都觉得是罪恶。
　　“看来，这是一只蜻蜓引发的悬案啊。”向南雁托着腮帮，静静地看着他们。他没想到自己随便放了一首歌，就能听到这样离奇的故事。
　　恰在此时，万仕豪牵着李箜过来了。
　　刚刚他抹完药，见李箜还是哭个不停，他慌了，以为他疼不好意思说，于是想带他去医院，可他不肯，他好一番劝说他才挪动步子。
　　“仕豪，他伤没事吧？”向乾琎关心道。
　　“挺严重的，药好像没什么效果，我带他去医院。”万仕豪道，想了想又说，“主任，我们今晚就不过来了，下次再聚。”从李箜最初的态度差异到后来的接触反应，再到刚才的满眼情愫，他可以断定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而自己，也在看到他掉泪的一瞬间，心动了。他来不及去分辨那到底是怎样一种心动，只想借此机会跟他多相处相处。然而他正要拉他走，手被甩开了。
　　“他真的只是树洞吗？”李箜突然问道。
　　“……”万仕豪以为他是在介意自己的感情史，张了张嘴，沉默了。良久，他才在李箜失望的眼神中回答道，“我不否认我对他一直抱有幻想，可是十年了，他始终没有要见我的意思，我坚持不动了。”
　　“所以你要放弃了是吗？”
　　“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呢？人总要回归现实的对吗，我只想抓住眼前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不是网络上一个虚拟的ID。”
　　“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去见你吗？”
　　“想过，想过很多理由，还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再多理由也改变不了他不愿见我的事实。我时常在想，他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跟我聊天不过是解闷，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吐对象，而不是现实爱人。所以我说的树洞不是说他，而是说我自己。可悲的是，我们聊了十年，彼此连姓甚名谁何种模样都不知道，每次聊天都以网名相称，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到底有没有在他的世界存在过。就那种‘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的感觉，你懂吗？”
　　“我懂，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没人理解也无处排解，我也是这样的。可是十年，这么长的时间，你能说放下就放下吗？”
　　“总是要放下的。我从风华岁月等到不惑之年，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坚持那么久。我拒绝了无数追求者，一个人到现在，已经严重伤了我爸妈的心。可是他们老了，等不起了，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操心……”
　　“等一下，你是说你为了等他单身了十年？还因此伤害了你爸妈？”
　　“是啊。”
　　“对不起，我……”李箜泪流满面。
　　“没事啊，不哭不哭。”万仕豪赶忙给他擦掉眼泪，心想他肯定是同情自己的遭遇又心疼老人家才会哭鼻子，不由地对这个善良的男人更有好感了。
　　“所以，你已经想好了吗……”
　　“嗯。如果是今天之前，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哪怕用尽一生我也愿意。可是现在，我想通了，我不想等了。我想要一段真真切切的感情，想要有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知心爱人。我承认我现在还无法彻底放下，但我会尽量不跟他联系，我想……应该不用太久，我就可以走出来了。”
　　“为什么？就算你要现实的感情，也没必要跟他断绝关系啊！”
　　“感情是不能一心二用的，我不能一边抱着自己的爱人一边去想别的男人，我做不到，也不能。我得为彼此负责，所以必须要有个了结。”
　　“那他……就真的没希望了吗？”李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下去。
　　“你怎么了？”万仕豪慌忙扶住他，感觉他反应很不对。
　　“呵……”李箜笑了笑，推开他，“没事儿，我就是想祝福你。”
　　“祝福我？祝福我什么？”尽管他是笑着的，可万仕豪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苦涩和哀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弄错了。
　　“我祝福你，祝福你早日找到你的——知心爱人。”李箜勉力说完，看了大家一眼，“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
　　“李箜你干嘛？”向乾琎懵了，这什么情况？
　　大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是这个走向。
　　李箜摇摇头，颤抖着握紧了拳头，指头上的灼热被锥心的疼痛狠狠盖了过去。他什么都没说，捞起外套转身就走，却再也没了支撑的力量。
　　“李箜！我喜欢你！”万仕豪喊着他的名字，四个字脱口而出。在看到他驼背的那一刹那，他心痛了，也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
　　“你，你说什么？”李箜猛然回头。
　　“我说我喜欢你，我想找的知心爱人就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吸引了，听你说话也觉得很熟悉很亲切。我的心情都被你影响着，你不理我我失落，你受伤我紧张，你流泪我心痛，这些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李箜，我喜欢上你了。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万仕豪轻轻分开他的拳头，揪心地看着他发红的手指头，一股脑儿把心思全说了出来。
　　“你是在可怜我吗？”李箜凝视着他，低声问道。
　　“不是！我从来没有那样想，我只觉得你可爱，你善良，所以我对你纯粹是喜欢，是心动！”万仕豪就差发誓了，见李箜眼神有些动摇，他又期待着问了一遍，“李箜，你愿意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吗？”
　　李箜没回答，他松开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左手掌心。右手停留了片刻才解锁屏幕，而后打开了DOCK栏上的第一款软件。
　　由于位置和高度关系，穆遥一眼看到了那个图标。
　　炫黑背景，以流光鹰形为外狐，马良神笔为主体，给人一种“鹰击长空，指点江山”之感，与软件本身的恢宏大气融为一体。他以前不止一次产生过好奇，为什么它会那样命名。而现在，虽然还是不懂它的寓意，但看到那四个字，他已经有了最直观的感受，就如同它的开发者一样——霸道而温柔。
　　没错，这款软件，正是“鸱吻之约”创游平台。
　　万古霜华。
　　李箜看着这个名字，点进私信界面，发了一行字过去。
　　与此同时，万仕豪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惟李仙舟：阿华，我们见面吧。】
　　万仕豪下意识看向李箜，却发现，他笑了。那笑容很浅，可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世崇光。他就那么看着自己，眼里闪着的，是他不曾消失的泪光。
　　“小舟？”他闪过一个直觉，忍不住叫道。
　　李箜没有说话，只微微加深了笑意。
　　万仕豪直接愣在了那里。不止他，大家都看傻了。一心撮合的向乾琎更是张着嘴巴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心说，“小周”是谁？
　　“取次花丛懒回顾——”万仕豪看着李箜，缓缓念出一句诗。
　　“半缘修道半缘君。”李箜不假思索地接道。
　　“小舟……”这回，确定无疑了。万仕豪又惊又喜，脑中万念奔腾，却只傻傻地站在那里，不敢跨越半步。他生怕一动，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阿华。”良久，李箜轻轻叫道。
　　“小舟！”万仕豪情难自已，猛地抱住了他。
　　他抱得很紧很紧，体型的悬殊让李箜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却很享受这种带着极致的爱恋的窒息，哪怕死在他怀里他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