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129、朋友怪圈

　　大家到了楼下，两个代驾已经骑着自行车在那等着了。
　　路边一辆跑车分外扎眼，就停在李延明的车前。他们刚走出去，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女子从跑车上下来，飞奔向苏若迎。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冉皛皛。
　　“迎姐姐！你们终于下来啦！”她开心地叫着。
　　“皛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苏若迎有点诧异，但还是笑着问。
　　“我等不及了嘛。”冉皛皛甜甜地说道。
　　谁也没注意到，此时靠在苏从君肩上装睡的方书田，睁开了眼睛。他盯着冉皛皛的脸，莫名觉得有一丝厌恶。
　　“哥哥，我头好晕啊，我们快上车吧，回去睡觉觉。”他故意往苏从君怀里靠了靠，软软地说，那样子真是要多黏有多黏。
　　“好。”苏从君立马打开车门，把方书田塞进了车里。
　　张则琰来时坐的是苏从君的车，苏从君要送他回家，他摆摆手坚持说不用不顺路，一会叫个车就行。
　　陈其松原本可以和吴悦笙坐李延明的车一道回去，但看到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他不想做电灯泡，于是也说自己打车。当然，主要是他想回家了。
　　等三辆车接连开走，张则琰和陈其松才往路口踱步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
　　陈其松脑中一直回想着苏若迎上车时冉皛皛附耳过去跟她说话的那一幕。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必须接受，他也知道自己放不下，可他无力改变。
　　到了路口，一辆的士刚好停下来，他和张则琰挥手告别，上车走了。张则琰看着远去的车子，不太利索地从口袋摸出手机，按错了好几回才终于用叫车软件叫上了辆专车。
　　不消两分钟，一辆黑色红旗停在他面前，他打开车门，扶着缓了好半天才站稳，然后一步跨进副驾驶。
　　车门一关，他就扯下领带解开扣子喘了口气。
　　“先生您好，我确认一下，您是去蟠莺花园吗？”
　　“是。”
　　“好的。先生，请您系好安全带。”
　　“等等！”
　　“怎么了先生？”
　　“你先随便转转吧，我不想回去。”
　　“……好的，先生，请您系好安全带。”
　　“你是机器人吗？”
　　“……我不是。”
　　“哦。”
　　“先生，请您系好安全带。”
　　“我拉不动。”
　　“先生……您织带拉反了。”
　　“嗯？”
　　“……先生您坐好，我帮您系。”
　　“你好香啊。”
　　“……”
　　“诶，等一下，我手机响了……咦，不是我的？不对啊，明明是我手机铃声啊，看来是真醉了，都幻听了……”
　　“……是我手机在响。”
　　“哦，你也喜欢这首歌啊。”
　　“嗯……”
　　“你怎么不接呢？”
　　“开车不能接电话。”
　　“你好守规则哦……诶，你电话又响了，不然你停车接吧，我想听人唠嗑儿……”
　　“先生，稍等我一下……喂，干嘛？回去？我都说一百遍了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你还问我干嘛？别打扰我做生意，好不容易抢到第一单，回头客人该给我差评了，不说了挂了……你还有什么事啊！你开玩笑吧？我跟她培养感情？不可能！我死也不会娶她的！向南雁！你别拿老妈吓唬我，这招儿对我不好使！我是你哥你不帮我打掩护也就算了，还帮老爸对付我！枉我对你这么好！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回去告诉老爸老妈，还有她，我向南鸿不喜欢女人！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吧！就这样！”
　　“原来你不喜欢女人啊？好巧哦，我也不喜欢女人。”
　　“……”
　　“呜呜呜……”
　　“先生，您怎么哭了？您没事吧？”
　　“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你身上好好闻，跟他味道好像，我再闻闻，再闻闻我就不哭了。”
　　“……先生，可以了吗？已经两分钟了。”
　　“你肩膀借我靠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
　　“天长地久……”
　　“……”
　　专车里，醉醺醺的张则琰对陌生的司机提着一个又一个“无理”的要求，而2606房间里，已是一片爱的汪洋。
　　穆遥和楚天阔都有些醉了，酒精的刺激让他们的兴致格外高涨，再加上一晚上被彼此的小动作小眼神撩拨，早已经心痒难耐。
　　他们等不及回楚天阔家了。
　　大家一走，他们便迫不及待拥吻在一起，撕扯着彼此的衣服，从客厅到卧室……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穆遥穿好睡衣，从洗手间出来，看了一眼仍在客厅阳台忙碌的楚天阔，不自觉走去卧室。
　　阳台外光线黯淡，只有零星几家房子还亮着灯。穆遥看着对面黑漆漆的屋子，鼻子陡然一酸。原来那是楚天阔的家，原来他曾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自己，可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七年，多少个日月，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爱和信念，才能让他坚持到现在呢？
　　“小遥！”
　　身后传来楚天阔的呼唤，他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带着一丝急切，恍如当初在场景里听到的那般。
　　穆遥笑了，含着泪。
　　楚天阔拿着烘干好的衣服出来，看到穆遥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阳台，赶紧捞上外套快步走过去。
　　“小心着凉。”他给他披上，顺势从后面拥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指着对面自己的房子，“小遥，我们明天回去住吧。”
　　“好，我们一起回去。”穆遥握住他的手。
　　晚间的风有些冷，可他们的心却很温暖。
　　良久，穆遥转过身来，说道：“天阔，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楚天阔深深地看着他，再度把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在他额间印上一吻。
　　“还记得你上次发朋友圈的那张照片吗？”他问。
　　“嗯……”穆遥眼睛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你手抖给我点赞的那张？”
　　“咳，咳，是。”冷不防被提及，楚天阔差点噎了一下。
　　“你真的是手抖？”穆遥歪着脑袋看他。
　　“不是……”楚天阔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所以，”穆遥也跟着笑，“你是……”
　　“我是紧张了。”楚天阔接过话头，“其实那时候，我还想多跟你说说话的，谁知道我说完那句你就不回我了，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穆遥噗嗤一笑。
　　“小遥，你知道吗，当时看到你的照片和那首诗，我慌了，我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楚天阔又道。他没有告诉穆遥，他看到林战那句诗时有多么慌乱，他以为他们相爱了。他心痛得想死，更后悔得要命，这才下定决心提前实施“鸱吻计划”，让李延明配合，以考核的名义把穆遥请到美国，把他牢牢绑在身边。幸好，自己提前了，否则此时此刻，自己肯定还在对面“顾影自怜”吧。
　　“那首诗……”经历了这么多，再联想起那些关于恋呀爱呀的评论，穆遥已经知道它的含义了。他笑了笑，“是不是喜欢我不知道，但当时，我确实是在想一个人。”
　　“谁？”楚天阔有点紧张。
　　“当然是你啊，遥隔楚云端。”穆遥眨了眨眼。
　　“我……”
　　“那时候我很担心你，不知道你中枪以后怎么样了。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找不到你，我就向你求助。然后在等你消息的时候，我想起你的侧脸，就给自己拍了一张同角度的照片。说来也挺遗憾的，你救了我三次，可是我三次都没看清你的样子。”
　　“啊？原来你没看到我的脸？我以为你是认出我了，所以在任务里才没有像以前那样排斥我，我还暗自庆幸呢。”
　　“其实我一开始就认出来了，你的外形和声音我都记得，只是我没敢认。因为，你不是给我发了张资料截图吗，我想来想去，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认识你这样的天才，而且你隐藏得这么深，我觉得你可能是不想让我找到你。哪怕后来听到你的名字，我也不敢把你们联系起来。我哪里知道，至始至终，都是你，都是你一直在我身边。”
　　“小遥……”楚天阔凝视他半晌，突然说，“你等我一下！”然后跑回卧室，不一会儿又拿着手机飞快跑出来。
　　“天阔？”
　　“小遥，我想给你拍张照。”楚天阔打开相机，对准了穆遥，镜头里瞬间出现了那张让他无比心动的脸。
　　“好。”穆遥对着镜头绽开笑脸。
　　“你真好看。”楚天阔看呆了一瞬。正要按下快门，穆遥突然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给他比了个心。
　　“……”
　　“天阔，快拍呀。”穆遥笑着催促。
　　楚天阔立马按下了快门。他看着照片里的穆遥，鼻子不由一阵发酸。但同时他也很想炫耀，他还想……
　　“哇，我有这么好看吗！”穆遥凑过脑袋，“天阔，还是你技术好！我们再来张合照吧！我想发朋友圈！”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默契满分啊，楚天阔要笑哭了。他赶忙举起手机，搂着穆遥的腰，和他头靠着头肩抵着肩。
　　两人看着镜头，同时弯起了嘴角。
　　下一秒，画面被永远定格。
　　也许是手机距离太近，他们看着像大头照一样的合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约而同低头，看到手链，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
　　然后，他们拍了一张手牵手的特写。
　　两只手十指相扣，举在半空，闪闪发光的手链衬托于茫茫夜色，无声地宣告着那份依恋和甜蜜。
　　穆遥刷着三张照片，无意间划到下一张，是他们的九人合照。他一眼看到了方书田，他的贵族气质真是无人匹敌。照片中，他头歪向自己，笑得一脸灿烂。想起楚天阔说他醉酒后的表现，他问道：“不知道书田睡了没有，他不会真闹苏大哥吧？”
　　“我也有点担心。”楚天阔正欣赏照片呢，他心里眼里只有穆遥。这一问，他才想起自己的表弟来，不禁有些汗颜。
　　“那我打个电话给苏大哥问问？”
　　“现在太晚了，发短信吧，万一他们睡了。”
　　“好。”穆遥退出相册，给苏从君发了条短信。
　　没一会儿，苏从君回复了。
　　【书田已经睡了，就是可能做了什么梦，睡得不太安稳。没事，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你们也早点睡。晚安。】
　　【好的，苏大哥辛苦了，晚安。】
　　“苏大哥说书田睡了。”回完短信，穆遥放心了。
　　“他居然没发酒疯，难得啊。”楚天阔感叹。
　　“可能是累了？或者是苏大哥照顾得好？”穆遥分析。
　　“可能吧，不管他了。”楚天阔笑笑，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刚才不是说要把照片发朋友圈吗，干脆连这些大合照也一起发吧，正好让你的那些同学都看看。”
　　“嗯嗯好啊！”穆遥正中下怀，他打开微信朋友圈，把所有照片都选上，刚好凑了个九宫格。他在知识库里搜索了一番，配了一句真正应景的诗句——“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随后，楚天阔把照片传到自己手表，登录微信，也想发个朋友圈。
　　直到这时，穆遥才看到了楚天阔的微信界面。左上角依然是熟悉的头像，而他聊天列表里，置顶的第一个就是自己，内容依然停留在来美国那天他回复自己的最后一条消息——好，我等你。再一看他给自己的备注，穆遥突然有点想笑，觉得挺那什么，他没法确切形容，反正就是想笑。
　　“我的天使我的男神？”他笑着念道。
　　“是不是太直白？这可是我的心声。”楚天阔也笑了，眨了眨眼又问，“那你呢，你给我备注的是什么？”
　　“大神啊，我们第一次打游戏时我就发现你特别厉害，所以就直接备注大神了，我觉得比名字亲切。”
　　“大神，男神……那不就跟水仙神仙一样？绝配啊！”
　　“还真的是耶，也太巧了！”
　　“天作之合，哈哈。”楚天阔笑道，选上那九张照片，也打上了那句诗。刚要点发送，他停下了。想了想，加上了这么一句话，“山河拱手，为卿一笑。”
　　“什么意思啊？”穆遥问。他不是不懂含义，他只是不知道楚天阔要表达什么。
　　“给某人表明表明我的决心。”楚天阔抬头看着他，正色道。
　　“某人是谁？”
　　“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
　　“你是说桑宇？”穆遥用他智商在线的大脑那么一琢磨，突然就明白了楚天阔所指。
　　“对。”楚天阔一边应着一边点下发送。
　　“真的会是他吗？”
　　“反正目前的证据告诉我，这些事情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以后我们要多加小心。”
　　说话间，穆遥的朋友圈多了好几条评论。
　　林战：“穆遥，天阔，祝福你们。”
　　江澜：“我的妈啊，老激动了！幸亏还没睡！差点又错过全世界！穆遥穆遥，我可以转发到同学群吗？”
　　苏从君：“两位施主早点歇息，老衲先就寝去也。”
　　苏若迎：“哇，新照片！差点就睡了，穆遥，你终于还是发出来了！那我也发朋友圈，我都憋半天了！”
　　苏若迎回复苏从君:“你还没睡？不会是被书田给“折腾”了吧？”
　　陈其松：“新照双人，链恋今生；聚散有时，情谊难分。”
　　苏从君回复陈其松:“绝[赞]”
　　苏若迎回复陈其松:“妙[赞][赞][赞]”
　　苏从君回复苏若迎:“没有，马上睡，安了。”
　　林程程：“不是吧老同学，大晚上还秀恩爱？还让不让人睡啦！”
　　罗峥嵘：“穆遥，我再也不敢了。”
　　虽说时间已晚，但夜猫子还真不少。穆遥没想到苏若迎和陈其松居然也在线，敢情不用早起上班一个个都不想睡了吧。当然，看到他们评论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就是江澜和林程程，几乎还是一样的腔调，让人哭笑不得。其实洛杉矶发生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也都表示过关心，尤其李老院长，还特地跟他细聊过。但对于这位年逾古稀的老院长，他没敢如实相告，他不想让他担心。不过还好，他们都相信了楚天阔那封感谢信里的解释，认为一切只是误会。
　　只是，罗峥嵘的话他有些不太理解，上次他说找自己谈人生，现在他说再也不敢了，不敢什么了？实在费解。
　　但对于林战，穆遥是真意外。他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评论的。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他已经很开心了。因为从上次联系到现在快两个月了，都没有他的消息，连自己出事他都没出现。他一度觉得林战已经忘了他这个朋友，有时候想想还挺难过的。
　　不过现在，穆遥觉得自己是误会林战了。他想，也许林战就是忙，或是那个地方没网络，所以才没联系自己吧。
　　“谢谢你呀林战，你最近还好吗？”他回复道。
　　“挺好的，可能元宵后就回去了。”林战秒回。
　　“天阔，你看！”穆遥大喜过望，把手机伸到楚天阔面前，“林战说他元宵后回来呢！太好了，终于又可以见面了！”
　　“是啊，挺好的。”楚天阔看着屏幕，但视线却是停留在罗峥嵘那条评论上。他忍不住问，“这个罗峥嵘，是你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