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114、欢迎阵仗

　　尽管楚天阔没有说太多，但信息量已经很大了。
　　他有很多问题不知道答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他和楚天阔失去联系？他为什么住院？是谁送他去医院的？住院和失忆有关吗？他九岁才去福利院，那之前在哪儿呢……
　　对于第一个问题，楚天阔并没明说。他猜那可能不是个愉快的答案，所以没有追问。楚天阔说的对，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而其他问题，也仍然是个谜。
　　他不禁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离开医院，如果接受了秋姨的领养，他和楚天阔的人生是否会不一样？
　　他没有答案。
　　对于这种不存在的事情，他没法假设，但对于已发生的过往，他却可以去追寻。他想和楚天阔一起回忆那些美好，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听着他的叙述干巴巴地想象。他迫不及待想要重拾那段记忆，他也相信楚天阔一定能帮他找回来。
　　他兴奋着，期待着，至于那些问题，以及那个造成他心理阴影的未知经历，已经在他的憧憬中，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看着楚天阔的脸，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满足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心情皆美的穆楚李吴四人一起在酒店吃了自助早餐。
　　穆遥惊讶地发现，李延明又不一样了，神采飞扬的，连吃饭都带着笑，还主动给吴悦笙装食物。吴悦笙也奇怪得很，看着李延明的时候那叫一个脸带娇羞，含情脉脉，愣是把他看傻了。
　　吃完饭，李延明叮嘱了穆遥几句就和吴悦笙打道回府了。
　　在机场告别后，楚天阔也准备和穆遥回公司了。他照例检查了一遍车况才和穆遥坐进去，驶上回圣何塞的路。
　　他本想拐道去宙斯光学，考虑到布鲁斯说李骏的律师正在申请保释，他改变了主意，不想再节外生枝。他知道就算李骏身份不假，他也问不到什么。谷枫说过，没人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但他还是有些不踏实，因为昨晚那两条消息，正是凌警官和高警官的回复——
　　【@楚天阔 天阔，有空跟穆遥打探一下他的养父，可能对他恢复记忆有帮助，不过要注意方式方法。】
　　【@楚天阔 我今天去学校查过了，桑陌和穆遥是同届同系校友。据她舍友和同学说，她性格内向，喜欢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大二下学期他哥哥给她办了退学，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了。系主任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她的退学申请上只写了因病退学，当年带她的辅导员早已辞职，暂时还没联系上他。但有一点很奇怪，桑陌自从退学后，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社会记录，她父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觉得此事还得从桑宇身上查起。詹雨微和萧云昕目前没有可疑，后续有什么进展我再告诉你。】
　　结合谷枫说的那些话，楚天阔知道，桑宇的嫌疑是没法排除了。
　　他很害怕桑宇会使什么坏招等着他们，一想到几个小时后就会见面，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尽管有很多证据指向桑宇，但直到此刻，他依然不敢相信他就是幕后黑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平时交流不多，但感情还是有的。对于谷枫提到的那段伤心的过往，他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妹妹有关。他很想问问他，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是旁敲侧击还是单刀直入，他还没想好。当然就算问了，以桑宇的性格也未必会说实话，说不定还会激怒他。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就更糟了。
　　对于凌警官——也就是凌岚说的话，他一开始觉得有些突兀，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这个。但后来一想，他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穆遥在浴室昏迷那天，他养父刚好出车祸死亡，未免过于巧合，他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
　　不过眼下他无暇顾及这些，只想专心开车，好好享受和穆遥的时光。
　　去时，穆遥不告而别，只身坐飞机去了洛杉矶。回时，与楚天阔同坐一辆车，一路欣赏美景，体会了一把自驾游的乐趣。
　　“天阔，你看，那个庭院好美啊！”
　　“以后我们建一个更美的。”
　　“好啊。那有几个小孩在玩捉迷藏，他们玩得好开心，真像西西和蒙蒙啊……天阔，我们以前也这么玩过吗？”
　　“当然，那本绘本是我编的，西西和蒙蒙就是我们的原型。里面的每个游戏我们都玩过，我本想着你看了能想起来一些。”
　　“我一定会通通想起来的！”
　　“嗯，我相信。小遥，你喜欢洛杉矶吗？”
　　“喜欢啊，这里有那么多朋友，还有我喜欢的艺术馆，书吧，电影院，等等等等。”
　　“我也喜欢，那以后我们常来好不好？”
　　“好啊，我要给你做好多好多礼物，和你看好多好多电影。我还想和你一起骑马，一起看孔雀，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我也是，我还想和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看很多很多风景。”
　　“天阔，你喜欢自驾游吗？”
　　“以前不喜欢，因为都是一个人。但现在喜欢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你呢？”
　　“喜欢啊，我听说新疆有一条让人着迷的公路，叫独库公路，一年只通车四个月，是自驾游圣地，我从拿到驾照的第一天就想去了。对了，你知道吗？我教练开车技术可厉害了，跟你不相上下呢。”
　　“是……是吗……”
　　“是啊——林疋教练，好久不见。”
　　“你……你什么时候……”
　　“那天去遥天阙我就认出来啦，你开车的习惯和样子我一直记在心里。”
　　“对不起，我……”
　　“所以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我也不想就那样离开，你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吃饭吗？可我更怕你认出来，我不敢赌，刚好那时候我也在研究鸱吻计划，所以就走了。我没想到你会因为我而伤心醉酒，那天在爷爷家听你说起这些，我心都要碎了。”
　　“也许错过，就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吧。天阔，你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吗？等下我来开车好不好？我载你兜风。”
　　“好啊，以后我们一起去独库公路，去所有我们没去过的地方。”
　　“嗯！就这么说定了！”
　　“小遥，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我也是……”
　　这是一段新奇的体验，是独属于两人的快乐时光。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兴致盎然，时不时因为一个动作一个表情而擦枪走火。中途休息的时候，他们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地方，在车里温存了一番。
　　尽管那里四处无人，穆遥还是在一览无遗的车窗中感觉到了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刺激，无以伦比的刺激。
　　他们尽情地慰藉着彼此，我满足着你的满足，你快乐着我的快乐。直到车子再次启动，他都还没完全缓过劲来。他觉得自己还是狭隘了，原来男朋友之间能做的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
　　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感官被刷新了，连知识面和联想力也拓宽了。他从不知道SUV的后座还有这种用途，他们的姿势也可以有如此不同的花样。除此之外，他还从楚天阔口中听到了让他羞耻的比喻——
　　清晨沐露梳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暖春娇艳欲滴小巧玲珑的红樱桃。
　　深冬凌寒独开傲立雪中的一枝梅。
　　穆遥觉得自己还要多学习，多请教，因为他也想用更美的形容词来形容楚天阔。
　　穆遥并不知道，楚天阔心里还有一句，“这是什么人间尤物啊，令人不忍亵渎又令人想狠狠蹂/躏。”尽管已经有了新突破，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没有逾距。但他知道，离自己真正上场的那一天，不远了。
　　600公里不到的距离，两人愣是轮换着开了8小时才回到创神。
　　此时已经是下午4点了。
　　一回到公司，迎接他们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关心和问候。尽管付一邢有尽力压下来，但公司上下还是传遍了。大家都知道楚天阔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也都见证了网友寻找穆遥的经过，又在今天上午的口口相传中得知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这三天，大家的嘴就没合拢过。
　　前天上午。
　　天哪！这不就是公司新来考核的才貌双绝的帅哥哥？！
　　什么？我们酷帅霸气的首席居然和他组了双仙CP？！
　　哇哇！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真的好般配好般配好般配啊！
　　然后是昨天。
　　Shit！那该死的彭星竟然敢掳走我们楚大首席的男朋友？！
　　呜呜呜呜！水仙哥哥居然死了？他居然死了？居然死了？！
　　What？那跪地痛哭伤心欲绝的男人居然是我们楚大首席？！
　　然后是今天。
　　啊啊，原来水仙哥哥真的没事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啊！
　　啊啊，他们要回来了我们又可以见到水仙哥哥了啊！
　　啊啊，希望水仙哥哥可以一直留在我们首席身边啊！
　　得知两人归来，每个部门都派了代表顶着离岗辞退的风险迎在公司大门，于是便有了这“夹道欢迎”的场面。
　　最先候在门口的付一邢、陆勤、何海平、杨震龙以及许仲礼等人很无奈，他们很担心穆遥，因为在悠谷晕倒的视频他们都看到了。尤其杨震龙，他很怕穆遥会“旧病复发”。然而方旭也在其中，看那势头似乎还准备第一个迎接，他们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赶人。只有何非还缺根筋地出谋划策说等下如何如何迎接，看得杨震龙头疼不已，偏偏方知旭还频频点头，害得他想阻止都找不到借口。
　　楚天阔很后悔。
　　他本来是准备带穆遥回家的，可他不想看到桑宇，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怕姑妈问些不便回答的问题，也怕小桐看到穆遥会激动过头，所以在临近家门时他还是调头来了公司，并让付一邢召集开会。可没想到桑宇就在门口，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回家面对姑妈和小桐，也不愿穆遥面对这么一大帮人。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下车的那一刻，方知旭已经迎了上来，其他人也蜂蛹而上。好在杨震龙几人速度够快挡在四周他们才免遭围堵。何非也顾不上说了，看着兴奋过头的同事们，无情地张开了双臂。
　　最终，只有方知旭和桑宇站在了他俩面前。
　　方知旭眼中的担忧极其明显，可以看得出他是很想问点什么的，但最终他只是适当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而一向孤傲的桑宇，却破天荒地抱了一把穆遥，还重重地在他背后拍了两下。
　　“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大明星！”他说。不过在穆遥的“肢体接触障碍”被唤醒之前他就放开了。也幸好他放开了，否则下一秒也会被楚天阔毫不客气地扒拉开。他优雅地转了一圈，“你看，为了庆祝你成功脱险一夜成名，我特地让大家来迎接你，他们可全是你的粉丝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嗯，谢谢桑总。”这话听着莫名有些怪，穆遥礼貌笑笑，忍着不适靠近了楚天阔。
　　“你没事吧？”楚天阔低声问了一句。
　　穆遥摇摇头。
　　楚天阔看了一眼桑宇，皱了皱眉。
　　桑宇回看过去，挑挑眉耸了耸肩，拨开人群进门去了。
　　楚天阔感觉到了桑宇的挑衅，他从那傲然的背影上移开目光，看着这么大阵仗的“欢迎仪式”，又皱起了眉头。
　　一番激动和关切过后，大家都回各自岗位去了。穆遥他们则上了实验中心，就此次试金石任务的结果进行了一番探讨。
　　“你说，”桑宇盯着穆遥问，“你的意识曾被萧易寒控制？”
　　“对。”穆遥答道，“当他的瞬间意识特别强烈时，会强行压过我的意识，我就像个傀儡，被/操控着去做他想做的事。”
　　“怎么会这样？”陆勤看着电脑上的表格，“数据上看不出来啊。”
　　“还不止，”楚天阔补充说，“他被操控的时候，必须靠外界的刺激才能唤醒他自己的意识，这是个非常令人担忧的隐患。”
　　“会不会是数据不够充分？我觉得一两次还说明不了问题，应该再多几次实验才能得出结论。”付一邢说。
　　“嗯，可能只是偶然，没那么严重。”陆勤表示同意。
　　“不管是不是偶然，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数据显示不出问题，说明监控程序有bug，得想办法修复。”楚天阔看了看陆勤，要说以前，他会觉得他是乐观，但现在，他总觉得那是冷漠。
　　“没错，这个隐患必须消除，不能有任何闪失。”何海平附和。
　　“穆遥，有没有可能，是你潜意识也想那么做，才会被他操控呢？”许仲礼提出了一个新的看法。
　　“我觉得有可能。”桑宇点点头。
　　“不是，”穆遥摇头，“第一次时我完全没有准备就突然被掌控了，这感觉跟我和杜磊脑波切换时很像，他一旦意识强过我，一秒就可以切换，根本不受我控制。”
　　“一秒？这么短吗？那你切换呢，要多久？”
　　“如果不是他主动，我几乎很难要回来。第一晚醉酒我就发现了，那时候花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切换回来……”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适？”杨震龙不关心那些数据。
　　“就很难受，头痛欲裂。”
　　“这次任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杨震龙又问。
　　“有，有一次。”穆遥看了一眼楚天阔，继续说，“我跟彭星视界共享的时候，他的意识波动太剧烈，导致我的意识有一种被拖着往下坠的感觉，有一瞬间我出现了头痛眼花的症状。”
　　“你怎么没告诉我？”楚天阔急了。
　　“就，就一瞬间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穆遥突然有点羞涩。
　　“……”楚天阔瞬间了然。
　　“咳咳，”桑宇看到他们眉来眼去，眯了眯眼，打断了他们的视线，“就是那个宁愿自杀也不愿杀你的彭星？他可真是个好人呢。”
　　楚天阔闻言，立马转头看向桑宇，心中的猜疑又多了一分。
　　“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穆遥点头。
　　自杀？在场其他人面面相觑，居然还有这等事情？
　　“我记得我朋友说，彭星那时候已经深度昏迷，没有求生意志，很可能成为植物人，你是怎么唤醒他的？”桑宇紧接着问。
　　“我就想办法劝他啊。”穆遥回答道，“不过也差点失败，所以我想，他能醒来，应该是放不下他在乎的人吧。”
　　“放不下他在乎的人？”
　　“嗯，我是这么想的。他放不下对萧亦寒的愧疚，也放不下对谷枫的爱。”
　　“明白了。不过我觉得，那都是其次，首先，他应该是放不下对你的‘感情’和‘担忧’，哈哈。”桑宇突然笑道。
　　“啊？”穆遥没听懂。
　　“桑宇，你想说什么？”楚天阔见状，一股无名火又冒了出来。
　　“别紧张嘛，我就是想问，如果彭星是植物人——”桑宇往前倾了倾，和坐在对面的穆遥拉近了距离。不过他很快坐正了，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你有办法唤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