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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三、四、五章、女记者深夜遭袭 ...

  •   不明黑色巨兽带来的恐怖,使灵泉铺的人果真又陆续搬出不少,快入冬时,只剩下了村长傅万林一家人,灵泉铺成了一个空村,爷爷这个村长成了光杆司令。

      然而,黄鼠狼单咬病鸭子,他们还没查清那个黑兽是怎么回事,城里的一位女记者却闻风而至,要来这里采访。乡里很不愿意她去灵泉铺这个几乎是个空村的地方,可她执意坚持,弄得双方很不愉快。怕闹事的韩乡长怕她上县里告状,权衡再三,觉得还是让她前去较为稳妥,于是就派车送她来了。

      这个女记者叫蔡雯,因为和韩乡长闹气,一路上都霜着个脸,可一进了傅强家的院门,心情立即好转,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新鲜的人家。院子宽阔敞亮,整个院落有四五个蓝球场大,四周是虎皮石墙围就,墙跟墙角还残留着枯草,夏天的时候一定会给人一种荒芜的感觉,却又是生机盎然。院角处是石头垒成的猪圈和树桩钉成的驴圈,北边是一溜十余间的房屋,有的石墙瓦顶,有的是平顶,有木梯搭在房檐,显然房顶是用来晾晒干果或是粮食的。房后的树木粗大,树冠如盖,伸展出的枝叶几乎遮住了房顶,院里的一切都透出了一种古拙而又朴实的气息,让蔡雯似乎想到了很远的年代,不由地赞叹道:“这院子真大,真有风格。”
      爷爷解释说:“这是我们村的队部,现在叫村办公室,我们家是从村东头搬过来的,这样办什么事方便。”他没说村里的人都走光了,自己搬到哪住也没人有意见。
      蔡雯和爷爷奶奶聊着家常,想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自己的采访主题上。为让爷爷、奶奶和傅强不紧张,她没有用笔和本,而是采取聊天的方式开始了采访。让她想不到的是,“热情好客”的爷爷竟是不配合。

      蔡雯问:“听说你们这里出了一个怪兽?”

      爷爷答非所问:“谁看见了?人家的嘴,愿意说就说去吧。”

      蔡雯又问:“那怎么搬出去的人家那么多?不是因为那个怪兽,也和这里的干旱缺水有关系吧?”

      爷爷说:“我们吃喝洗涮敞开地用,现在山上的三个大蓄水池都蓄得满满的,根本不愁吃水。”

      奶奶听爷爷抬杠似的藏头藏尾,不满地说:“你光说娶媳妇过年,不说出殡嚎丧。蔡记者你想想,过去全村一百多口子人吃那点水,当然是不够,现在就剩了我们一家三口人,还是吃那些水,那不就富余了?”

      爷爷还是抬他的杠,补充说:“现在回来十几户,吃水没问题。”

      蔡雯问:“都是干旱,老龙洼村和灵泉铺又这么近,他们怎么就有水呢,而且还成了全县有名的富村?”

      这个问题让爷爷很是尴尬,扭过头去没有说话,似乎不屑一答。奶奶就说:“人家地下有两眼大机井,出的水像河似的,山上有五个煤矿,那就是五个藏金洞,我们这什么也没有,当然是人家富咱们穷了。”

      艰难的采访让蔡雯感到很不顺利,持续到很晚才勉强结束,但是这并没有影响蔡雯的心情,反而觉得倔强好胜的爷爷倔得十分可爱。

      这位在城里长大的姑娘,远道来到这么偏僻的大山深处,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兴趣。晚上该睡觉时,她没有丝毫睡意,觉得好不容易来一趟,应该到街上看看夜色下的山村景色是个什么样子,否则,日后回到城里一定会觉得是个缺憾。

      她信步走出了屋,来到村街上,只见各个人家都已经搬空了,家家都是黑漆漆的。举头望去,皎月当空,满天星斗,山峦和树木像黑色的剪影映衬在清澈深远的苍穹,静谧得让人从心里溢出一种怡悦,一种安逸。

      她贪看着村外山林的景色,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忽听前面一家院门发出咣啷咣啷的声响,又听见有踩踏干树叶的声音,她好生奇怪,便想上前看个究竟。发现有咣啷咣啷声响的院门外有一个麻麻扎扎的黑东西,似乎在那里蹭痒痒。

      只在一瞬间,那家伙看见了蔡雯,蔡雯也看清楚了它。只见它身长几近两米,拱嘴弯长,嘴中滋出的两只獠牙将近一尺,像两把利剑一样在月色下青光闪闪,两只圆眼睛也闪烁着绿色的凶光。

      蔡雯吓得大声地尖叫,转身就跑。这黑家伙也被它的尖叫吓了一跳,激出野性,撒腿追了上来。

      蔡雯慌不择路,竟跑过了傅家的院门,见后面的野兽紧追不舍,发现一家院门虚掩着留有钻进去的缝隙,急忙拐了进去,紧跟着就听得后边的小兽们呼噜噜地跑了过去。她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抚着胸口觉得自己算是逃过了这一劫。

      正自庆幸,忽然那呼噜噜的声响又返了回来,猛然间,院门被撞得咣地一声巨响,那大黑家伙竟然冲了进来。它急急地在院中转了一圈,终于站定盯住了蔡雯,鼻孔里喘着粗气,眼光凶恶无比,如果再冲过来,两只大獠牙定会在自己身上戳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蔡雯啊啊地惊叫着,叫得撕心裂肺,身子背靠着窗跟慢慢地移到屋门前,感觉外面的门鼻上没有上锁,便突然进了屋里,一步窜到了炕上。正想再爬上炕柜,轰地一声巨响,那家伙竟把屋门拦腰撞断,踩着门板冲了进来,后面的小家伙们也叫着跟进了屋子,没脑袋苍蝇似的在屋地上乱蹿乱转,屋子里顿时扬起了尘土。蔡雯惊惧得从炕柜上滑了下来,恐怖使她无力也不敢再喊叫了,她退无可退,已经绝望了。

      但是,这大黑家伙被脚下乱蹿的小家伙们绊住了腿,窜不上土炕进行攻击,只能狂怒地东一挑,掀开了炕边的木檐,西一挑,把地上的柜厨捅了个窟窿,挑得屋里尘土飞扬,呛得蔡雯不住地咳嗽。她这时只有紧靠着墙,惊惧万状地瞪着眼睛,束手无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只剩了等待,等待着死亡,因为她腿软得一步也迈不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奶奶在隔墙的院里着急地喊:“我说,我说。”这是爷爷和奶奶相互之间的称呼,只听奶奶喊道,“赶紧点炮仗,快把它们崩走啊!”

      “不行,往里扔容易崩着人,往外扔野猪就不往外跑了。”这是爷爷的声音,他正在房顶上呢。就听见爷爷又在喊:“小强,小强,快,快到院里把它们引出去。”

      他们来救自己了。他知道那个小强是爷爷傅万林的孙子,叫傅强,采访爷爷的时候,这个双眉飞扬,眼睛油亮,皮肤油黑的小伙子,一直坐在旁边一声不响地听着,不时还腼腆地一笑,露出一嘴白牙,让人觉得他笑得有点坏。

      这时候蔡雯想,这个傅强还没自己大呢,能救得了自己吗?

      她手脚并用爬到了窗前,只见院子里果真出现了傅强的身影。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他竟没有丝毫的畏惧,站在院子中央尖尖地吹了两声口哨,口中“嗨嗨”地暴喝了两声。那狂怒的大黑家伙果然被他所吸引,调过头来看见傅强先是一愣,很快认准了他是又一个攻击和发泄的目标,猛地窜了过来,用大獠牙挑去,凶猛至极。

      就在蔡雯啊地一声惊叫中,傅强却轻巧一闪,躲了过去,顺势三两下就攀上院墙翻了出去。他的动作是那么迅捷,那么熟练,让蔡雯觉得傅强这个人太神奇了。

      那黑家伙沿着院子的墙根转了一个圈,又在寻找目标时,忽听院门外又响起了口哨和“嗨嗨”的喊声,便狂奔了出去,那些小兽们也跟着跑出了院门,接着便听到那口哨声和喊声越来越远,渐渐地终于听不见了。

      这时候。爷爷和奶奶走进了屋子,瘫软地跪在窗前的蔡雯像见到久违的亲人似的,竟不顾自己是个记者的身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毕竟还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孩,是个城里长大的娇小姐,那里经过这样的惊吓。奶奶连忙上炕,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像拍小孩一样拍着她,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不怕,咱不怕,啊?”

      爷爷满含歉意地说:“对不住,对不住啊蔡记者,都是我们照顾不周,出了这样的事。”好像这一切都是傅家人造成似的。

      这场惊吓使蔡雯的精神有些恍惚,奶奶一边给她抹胸捶背,一边像哄小孩一样说了许
      多宽心安慰的话,还抱了被子过来陪她一起睡。这样一来还真的让蔡雯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天大亮醒来时,她的头虽然昏昏沉沉,却十分清醒,发现身边的奶奶已经下炕出去了,想到曾和乡政府约好今天派车来接自己回去,便赶紧起来洗漱,心里却在想:“这个荒山野兽多的地方,以后再也不能来了。”

      这时就听见傅强在院里跳着脚地兴奋大喊:“哎呀,哎呀,回来了,它回来了。爷爷、奶奶,它回来了!”
      就听见奶奶跑过去笑着说:“嗯,嗯,好,小东西,还真有良心,还是家里好吧?回来就好,没灾没病的就好。”
      爷爷也在一旁乐得哈哈的,说:“这就是善有善报,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

      蔡雯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一家人这么高兴,就出来看个究竟,只见一只尖喙利爪的鹰,威风凛凛地站在院中央有横杈的一个树桩上,傅强正给它喂兔肉吃。

      蔡雯好不新奇,不禁问道:“哎呀,你们家怎么还能养着一只鹰,也不拴着它,不怕它飞走吗?”

      傅强说:“你看它像要飞走的吗?”为了显摆一下,他双手把鹰抱了下来,让她摸了摸,然后把鹰往天上一送,那鹰就听话地在院子的上空飞了一圈,然后又落到了树桩上。蔡雯高兴起来,说:“真乖,真听话。”

      那鹰一落到树杈上就踱着步子,追着傅强,显出很兴奋的样子。傅强对鹰说:“刚吃了兔肉,还那么谗,没有了。”

      蔡雯不相信地问:“它能听懂你的话吗,你们怎么训练的它?”

      傅强说:“你别看它不会说话,可它通人性。”接着,傅强就把它怎么遭的老兔子暗算,一家人怎么给它治伤,又怎么把它放了出去说了一遍。蔡雯像听一个离奇的故事一样,趣味横生,心想,这真是一篇精彩的社会新闻呢。

      蔡雯忽然对这个山里的青年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坏,可是人却很善良。他在陌生人面前寡言少语,心性却很活泼,他的书本知识也许不多,但是他的生活知识却是可以写出一本书的。蔡雯因此觉得他很神秘,甚至有些神奇,昨天晚上他怎么就能那么勇敢无畏地及时出现在大野猪的面前,像猿猴一样敏捷地翻过院墙,让大野猪那么听话地被他引走,她不知道他到底还有着怎样的本领。

      这时的院子十分寂静,奶奶正在做早饭,蔡雯站在院里就能听见锅灶下树枝被烧得爆裂的声音,爷爷在给他心爱树苗的根子培土,那是为种到山上准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祥和、安谧,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似乎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这山里的一家三口人是多么的质朴、善良和勤快啊,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对这里产生了一种留恋,觉得眼前的情景在喧闹的省城里绝对是可想而不可求的,该是让多少人羡慕啊。

      乡政府接她的汽车来了,一家人齐来相送。爷爷仍然不忘歉疚地说:“蔡记者,昨晚让你受了惊吓,都是我们没照顾好,你别往心里去。”

      蔡雯忽然眼中涌出了泪水,动情地说;“谢谢你们,我不会忘记你们。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的。”

      第四章、是友非敌大老黑

      其实,傅强一家人对山上的那只野猪大老黑非常熟悉,甚至可以说是“互相帮助”的“好邻居”。这当然要有一个过程,因为傅强与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双方可是毫不客气。

      那还是去年,傅强奔烂麻绳和三上吊的方向巡山的时候,时令已是初冬,树林里铺满了山风刮下来的干树叶子,一踩哗哗地响。他出了树林在烂麻绳小路没走一会,就听后面荆棘棵子里那哗啦哗啦地响声越来越大,傅强凭着经验能感觉到,来的野兽肯定是个个头不小的家伙,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急忙四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竟没有一个可以攀高的大石或石坎,只有一棵半搂粗的槐树还在三十米开外,连个逃身的地方都难找。他责备自己太大意了,要是真让这个家伙追上来,那可就是老虎吃蚂蚱——碎拾掇,我傅强就是一个活人大点心了。

      他的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便本能地向那棵槐树跑去。尽管他身手敏捷,那个家伙与他也有七八米的距离,可窜了两三下就追上了他。傅强听得声响到了身后,急忙向右一闪,呲的一声,裤子被刮了一个大口子,刮得屁股火辣辣地疼。

      傅强不敢回头,却能听见那头大家伙从自己的身后呼地向左前方冲了过去。傅强暗自庆幸,他要是往左边闪,那一定会让这个家伙要了自己的小命。他回头一看,才看清楚这个家伙原来是只大野猪,只见它冲到四五米的地方又掉转头来,正好面对着他。傅强这才看见这个奇丑无比的凶恶野兽,它足有两米来长,从弯拱嘴里龇出的两根大獠牙显得又尖又长,像两把利刃似的吓人。它浑身沾满了乱树枝、乱树叶、草刺甚至是石子之类的杂物,毛毛扎扎的,那很可能是它蹭樹解痒,蹭了一身的松油,又到处又钻又蹭沾上的。

      这时候,傅强虽说离那棵槐树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可这畜生正好挡住他的去路,而且这黑家伙一转身就四蹄不停又凶又猛地冲了过来。傅强来不及多想,待它快冲到跟前又是一闪,而且竟是安然无恙。趁着这家伙冲过去的机会,他急速向槐树跑去,三两步刚登上两米多高再抱住树干的时候,大野猪已经冲到了树下,咣地一声把这槐树撞得一晃,傅强连忙紧紧抱住了树,窜了两下,翻到了树杈上。

      与这家伙交手两个回合,傅强终于明白了它的招数,跑8字,画葫芦,转一圈冲过去,再转一圈冲过来,如此反复再没什么新鲜的了。他的屁股火辣辣地疼,心里却说不出地高兴,他完全可以破了这大野猪的葫芦阵了。

      这时他再往树下看去,只见这黑家伙急怒地在底下不住地转着圈子,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它仰头看看傅强,向东跑了一段,然后跑回来又看了看傅强,再向西跑去。傅强看着它着急的样子,忘了疼痛,又得意又高兴,在树上骂道:“猪,蠢猪!有本事上来。”

      他见这野猪时不时地过来看看自己,便想摘下弹弩射它,为自己报报仇。可又一想,这会进一步激怒它,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就放下了这个念头。

      不过傅强不甘心,还是想逗弄逗弄它,便把奶奶给自己烙的饼揪下一小块,揉成一个球,照准野猪的脑门儿砸了下去,那家伙追着滚到地上的饼球,一拱一拱地连地上枯草都嚼到了嘴里。傅强乐了,砸一个球就骂一声:“蠢家伙,馋死你。”砸一个球就骂一声:“蠢家伙,馋死你。”大野猪可不管他骂不骂,东跑西颠地追着饼球吃。吃完了就贪婪地仰望着树上,等待着他再扔下一个。

      就这样玩了一会,傅强觉得多少出了点气,便想起逃走的问题。他坐在树上四处看了看地形,发现上坡有一个凸出来的石嘴子,高约两三米,只要跑到那里攀上去就会很安全。不过那石嘴子距离这棵槐树有四五十米远,而且周围很开阔,要是跑到半路上被追上就会很危险。

      傅强想了想,有了主意,他把剩下的烙饼揉成七八个球,尽量地向下坡的远处扔去,左一下,右一下,一把两三个,扔了三四回,大野猪果真就急急地追了过去,东跑西颠地找饼球去了。傅强乘机从树上溜下来,撒腿就往石嘴子那里跑,等大老黑吃完了那些饼球追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攀上石嘴子了。

      傅强好不高兴,乐得蹦了几蹦,挥着手向下边的大老黑示威地喊道:“蠢猪,不陪你了。噢,走喽,噢噢,走喽——”

      他一边回头看着,一边向三上吊方向走去,生怕大老黑追上来,再给他一獠牙。

      傍晚,饿了一天肚子的傅强乐颠颠地回到了家里,他臀部被大野猪的獠牙碰了一下,走路有点瘸,裤子被撩破的地方呼扇呼扇的,一下子就露了馅。爷爷和奶奶再三逼问,不得不说出了实情。

      爷爷气得骂道:“你个混蛋小畜生,真不让人省心啊!”

      说完就找来小药箱,给傅强上起了药。奶奶转身出屋找了一根小木棍回来,朝着傅强举起就打,说道:“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叫你离那个黑家伙远点,你偏不听。”她打得不疼不痒,却气得掉下眼泪来,用小木棍指着傅强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伤心的往事,说到傅强的爸爸怎么死得早,傅强的妈怎么没良心,到现在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说到自己和爷爷把他拉扯大怎么不容易,他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和爷爷还怎么活?奶奶越说越伤心,捂着脸大哭起来。哭得爷爷紧皱眉头,一声不吭,哭得傅强也眼泪汪汪的。这时的傅强已经是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但是在爷爷和奶奶的眼里仍是个孩子,而他自己在爷爷和奶奶面前也总象长不大似的。看见奶奶伤心落泪,他受不了。

      从此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傅强不敢再去东路找大老黑了,他不想让奶奶担惊受怕,加上爷爷和奶奶看管得紧,巡山时只走西边了。

      这一天,爷爷和奶奶要赶着小驴车去乡里采买,因为路途远,他们只能隔上一两个月这样集中采购一次,主要是日用的米面油盐酱醋茶,还有可能买到的药品,这次奶奶还想给傅强买件羽绒服,傅强的个头窜得太快,他现在穿的羽绒服快露出裤腰了。两位老人出这趟门需要小一天的时间才能回家,他们不放心傅强又去找大老黑,就给他留了许多要干的活,不让他闲着,他要喂猪,要扫院子,要把小仓房里的几麻袋核桃扛到老宅子的房顶去凉晒(他们现在住的队部的房子都是有屋脊的,老宅的房子都是平房,能够摊晒),免得发霉。

      凉晒核桃是个重体力活,要把核桃一麻袋一麻袋扛到老宅子,再一袋一袋地顺着梯子扛到房顶上,然后再摊开凉晒。傅强一气干了两个多小时,刚把房顶的核桃摊开要喘口气,就看见有一辆三轮农用车嘣嘣嘣地开进了村。下来一看,原来是老龙洼的两个小贩,他们恰恰是到这里来收购核桃的。

      在山里,许多小贩开着农用车带着钩子秤登门入户或是到地头收购干鲜果品是常有的事,傅强领着两个小贩到房顶上看了核桃的成色,定了价钱,便开始装麻袋过秤。那钩子秤本已是过时的工具,但是它携带方便,所以一些山里小贩还是喜欢用它。过秤时需要用一根棍子穿过秤绳,由两个人扛起,勾住了货物才能过数。傅强又装麻袋又扛秤地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卖了钱,把两个小贩送走。

      这时已是下半晌,傅强饿得饥肠辘辘,正想回家吃奶奶给留下的菜团子,却见爷爷和奶奶已经赶着小驴车回来了。傅强好象立了多大功劳似的把一摞钱给了爷爷,说了自己卖核桃的经过,爷爷正要数钱,就听奶奶大惊小怪地喊叫起来:“哟,哟,咱家的母猪呢,咱家的母猪上哪去了?”

      爷爷和傅强一听,急忙到院里的猪圈去看,猪圈里空空的,一只正准备去配种的大母猪不见了。奶奶天天都要喂这只猪,自然喂出了感情,不由得心疼地哭起来:“哎哟哟,可怎么好啊,那么好的一头猪啊,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啊。”

      爷爷问傅强:“你今天喂它没有?”

      傅强只得如实答道:“没有,我这一忙活,把喂它的事忘了。”

      爷爷生气地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坏事有余。这猪准是饿得窜圈跑了。”

      过去,他们总是把猪和鸡轰到山上去放养,后来山上的小动物多了,放出的鸡经常被咬死,回来时总是不够数,加上又出现了大老黑,他们就改成圈养了。所以爷爷一下子就能猜到这只饿坏了的猪是自己跑到山上找食吃去了。

      三个人就一齐到山上去找,“嘞嘞嘞”地喊得口干舌燥也没找回来。回到家里,一家人都说不出的沮丧,奶奶更是伤心,一边做着饭,一边抹眼泪,傅强默默帮着奶奶干着活,一声也不敢吭。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丢失的母猪依然不见踪影,爷爷和奶奶已经不指望它还能回来了。傅强却是越来越着急,终于忍不住找爷爷说:“爷爷,我总觉得咱家的母猪一定是让大老黑给留下了。”

      爷爷说:“我也是这么想,家里好吃好喝地它不呆着,不是大老黑留住了,它还能去哪?这就和过去戏文里说的一样,它是私奔了。”

      傅强说:“我想上烂麻绳那边去看看,兴许能把咱家的猪找回来。”

      爷爷立即反对说:“我就知道你又要去找大老黑,不行。让它咬你两口,你就老实了。”
      傅强说:“我能让大老黑碰都碰不到我,我已经识破了它的葫芦阵,实在不行我就上树,它只能干着急。我再带点吃的,往下一扔,它就什么都不顾了,上次我跑出去老远它还在那吃呢。再说,我是护林员,东边老不去,出了什么情况没法交代啊。”

      爷爷说:“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让大老黑撞伤你屁股,还是爷爷给上的药。再出了事还不是给我添麻烦?”
      傅强听爷爷的口气有些松口,赶紧说:“不会,我要是让它碰着一根毫毛,我自己都没脸再上那去了。”

      爷爷犹豫半天,忽然小声说:“别让你奶奶知道,她胆儿小。”

      傅强连忙点头说了声“行”。他事先背着奶奶偷了一背包的玉米棒子,选了一个刮东风的日子上了山。从树林子出来到了烂麻绳这条路,他没有象往常似的往上面的山上走,而是向西拐去,希望能够与大老黑碰上,更希望能找回那头母猪。这里没有路,他只能在荆棘棵子里有缝就钻,找能下脚的地方踩,不过他始终选择距离树木和高坎近的地方走,耳朵也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他和爷爷都猜定野猪的鼻子灵,确实一点不错。只一会的工夫,就听见大老黑在荆棘中钻行的声音,由远而近地向傅强这里走来。傅强急忙奔到了一棵树下,随时准备一有危险就爬上去。哗啦哗啦的声响越来越近,大老黑终于钻了出来,在与傅强相隔五六米的地方站定。奇怪的是它好象变得温和了许多,没有见人就像往常一样发起攻击,而是与傅强你望它,它望你地互相看着对方。它摆动着大脑袋看着傅强,现出一种焦躁不安,但不是见着陌生人的那种愤怒,而是一种期待。傅强心想,它一定是认识我了,等着我给他扔吃的呢。于是傅强没有上树躲避,反倒想试试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他掏出一根玉米棒子扔了出去,大老黑果然扑了过去,玉米棒子刚一落地,它就几口吞进了肚里。傅强乐了,趁机就向西走,没想到大老黑几步赶上来挡住了傅强往西走的去路。他就又掏出一根玉米棒子扔出去,赶紧绕了一个弯再向西走,大老黑先吃了那根玉米棒子,然后赶上来又挡住了他西去的路。他只得改为向上山的方向走,大老黑就平行地与他保持距离,跟着往上钻,想来它是不想让傅强往西去,却又舍不得好吃的玉米而紧跟着他。傅强觉得这个大老黑虽然贪吃,却很聪明,它不让自己往西走,很可能是不愿意别人深入它的领地,或许家里的那头母猪就在里面,它不愿意被别人发现把母猪找回去。

      傅强怕激怒大老黑,放弃了继续西行的念头,转而想试探试探和这个家伙到底能走多近。他走到一棵树下以后,掏出了两根玉米棒子,一根扔到只有四五米远的地方,一根随时准备出现危险的时候再扔出去,然后上树。大老黑走过来几口吃下那根玉米,竟没有攻击他的迹象。这让傅强好不高兴,把手里的玉米棒子几乎扔到了脚下,大老黑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吃下去了。这使得傅强胆子更大了,掏出两根玉米棒子扔在地上,趁它安安静静吞吃的时候,撅下一根枝条,刮去它身上沾的烂树枝烂树叶,大老黑竟老老实实地没有动弹,他进而用树枝抠下沾在它身上的小石头子,给它刮痒痒,大老黑竟很舒服地发出了哼哼的声音。只是没一会,它又转过身来面对着傅强,又开始要食吃了。傅强就又掏出两根玉米棒子扔给了它,直到他决定离开时,大老黑还好像恋恋不舍的样子,跟着走了好远。

      晚上傅强回来时,爷爷把他上上下下看了看,果然毫发无损,脸上隐隐地现出了笑容。傅强背着奶奶把遇上大老黑的经过说了一遍,颇为得意地吹嘘说:“爷爷你看着,我早晚会让它像多多那样听话。”

      爷爷板着面孔说:“我是让你玩去了?我是让你找咱家的母猪去了,光顾了玩,把正事都丢一边去了。”

      傅强说:“大老黑不让我往里边走,我一走它就挡住道。它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它心里有鬼,咱家的母猪准是在它窝里呢。我要是硬往里走,大老黑肯定会顶我,我现在先和它增进感情,找母猪的事得慢慢来。”

      爷爷说:“你就是找个理由去玩,再玩得流血受伤别再来找我。”

      傅强辩解说:“就是第一回让它顶了一下,往后不会有这事了。”

      第五章、傅家的“有功之臣”

      傅强觉得要和大老黑增进感情就得趁热打铁,他又偷了一背包玉米棒子,还带上了给驴叨毛的铁齿耙子,第二天又上山了。这天刮的不是东风,他由烂麻绳的路上再往西拐的时候,走了好一阵子也没看见大老黑。他便把手指含在口嘴里,一边吹着响哨,一边前行。这一手还挺灵,没一会,大老黑便应声到了。它没有任何攻击傅强的迹象,只是停在七八米远的地方望着傅强,等待着,傅强便掏出一根玉米棒子扔了过去,随后又拿出两根玉米扔到了脚下,大老黑便直奔玉米走了过来。傅强趁机拿出铁耙子在它身上刮起来,由于工具顺手,他把大老黑身上沾着的树枝树叶和小石头子,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又把它全身梳刮了一遍。大老黑也许从来没有这样舒服过,这样清爽过,竟然把吃玉米棒子都忘了,只是跟随傅强梳刮的节奏哼哼哼地享受着。傅强悄悄地把铁耙子换成了手,挠着它,抚摩着它,渐渐前移,挠到了它的脑门,顺手摸了摸那光溜冰凉的大獠牙,大老黑竟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傅强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大老黑的朋友了。

      此时的傅强内心里无比的自豪,无比地欢悦,他现在是胜利的征服者,大老黑让他驯服了。他生长在这深山大壑里,没有任何可以娱乐的项目,更没有一个和傅强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和他玩耍、交流,而他又生性好玩好动,所以只能自己给自己制造快乐,攀树登高,掷石头子,而更多的时间是孤独和郁闷。现在,大老黑给他提供了玩乐的场所,给他带来了快乐,让他欣喜欲狂。他忽然玩兴大发,生出了一个想发,要和大老黑比一比,看看谁的身手快捷。他掏出了一根玉米棒子,在大老黑面前晃了晃,随手用力掷了出去,欢叫着追了过去,大老黑也嗷嗷叫着追了过去。它能钻能窜,在荆棘丛生的山坡上能走捷径,当傅强赶到时,大老黑早已把玉米棒子吃到了嘴里。如是几次,都是如此,这让傅强很是生气,学着大老黑愤怒的样子呜呜地发出了低吼。他不甘心,瞄准了一块石坎的地方把玉米棒子掷了过去,这次因为大老黑不能攀爬,他胜利了,举着先捡到的玉米棒子学着大老黑嗷嗷地叫了起来,轮到大老黑倒是呜呜地低吼了。他觉得这样的喊叫无比的痛快,无比的舒畅。不过,大老黑毕竟是野性难改的野猪,当他和大老黑几乎同时要捡到玉米棒子时,大老黑会毫不留情地用大獠牙向他挑去,要不是傅强依然保持着警惕,迅速闪过,必然会造成重伤。这使傅强对大老黑的野性有了进一步理解,抢夺大老黑要到嘴边的食物,那是十分危险的。

      一连几天,傅强都是和大老黑这样玩耍。这一天,他决定深入大老黑的腹地去找找那头母猪,因为还没完全摸准大老黑的脾气,他没敢贸然直接往里走,而是像往常一样和大老黑玩起了抢玉米棒子游戏,只是把棒子掷得越来越往西走。掷了五六次,大老黑或许是吃得差不多了或许是跑累了,看见玉米棒子扔出去也不追了,竟站在原地不动,傅强又扔出一棵,它还是没动。傅强往后退,它就跟上来,往前走它就挡住不动,这种异常让傅强感到在这不远的地方一定有大老黑不愿意别人接近的秘密。他选择了一棵便于观察的大树,慢慢地向那里走去,见大老黑没什么反映,几下爬了上去,把四周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就在树下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块被荆棘棵子围就的平整草地,尽头紧挨着一个小山洞,也被低矮的一片荆棘遮掩着,不过野猪进进出出没有问题,那显然就是野猪的窝了。家里的那头母猪正在洞口附近拱着草地寻食,它的肚子已经大得十分可怕,身体笨重得走路都很吃力。傅强说不出的惊喜,这母猪果然被大老黑留下变成了他的老婆,还这么快就怀上了小野猪。看了一阵,高兴了一阵,他又发起愁来,怎么才能把母猪轰回家呢?他要是就这么下去轰母猪,大老黑非跟自己拼命不可,他费尽心机和它建立起的友谊,说不定会因此白费了,想来想去,他一时还真想不出个办法。

      傅强回家把这惊喜发现向爷爷说了一遍,爷爷呵呵呵地笑了,说:“我早就猜到是那么回事。书上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是塞翁失猪,焉知非福。”爷爷小时候上学一直念到初中,古书上的话还知道几句,要不然过去的全村人怎么会选他当村长呢。

      傅强也笑着说:“现在是想个什么办法把咱家的母猪轰回来,真要是能轰回了家,咱们不用去配种,就能生下一大窝,还都是小野猪。”

      爷爷拍着脑门想了好一会,不太有把握地说:“要不你把大老黑远远地引开,我去把它轰回来?”

      傅强坚决反对,说:“那可不行。大老黑认识我,不认识你,碰上它太危险。”

      俩人正说着,奶奶拎着一根小木棍满脸怒气地走进屋,指着傅强说:“咱家小仓房里的玉米棒子怎么少了那么多,你是不是又找大老黑去了?”

      傅强怕挨奶奶打,连忙解释:“奶奶,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找着咱家的母猪了,现在都大起肚子,怀上小猪了。”

      奶奶立即转怒为喜,不相信地说:“真的,你亲眼看见的?”

      傅强就把看到母猪的情景说了一遍。奶奶一听就瞪大了眼睛,说:“在猪窝的边上看见的,你这不是送命去了吗?不叫你去找大老黑你偏找,爷爷奶奶的话就是听不进去!”

      说着,奶奶又举起了她的小木棍,这回让爷爷给拦住了,他把大老黑怎么认识了傅强,怎么和傅强玩在了一起告诉奶奶,说:“照这么看,小强去找大老黑不会出什么事了。”

      奶奶最听爷爷的,犹疑地说:“我听着还是有点悬,它到底是个野畜生。”

      傅强说:“没事,我现在一吹哨它就能跑过来,让它上哪边去它就上哪边,可听话了。”

      奶奶说:“那你上山就多带点老棒子,主要是给咱家的母猪,只当是在家里喂它了。大老黑也给它点儿,它也算是有功之臣了。”

      傅强见爷爷和奶奶都松了口,高兴得差点嗷嗷叫起来,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上山了,而是在奶奶的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地装上玉米才出发。每次上山,他都是爬上能观察到母猪的那棵大树,按照奶奶说的,尽量把玉米棒子扔给母猪吃。这当然要讲点策略,先要给大老黑远远地掷出几棵,把它引开,以免和母猪抢食,然后再施展掷石头子的本领,把玉米棒子准确地扔到母猪的嘴边,那母猪果然像吃到最好的美食一样,甚是迫不急待,吃得十分香甜。

      几天里,傅强按照奶奶说的,每天都爬到那棵大树上给母猪扔玉米棒子。大约过了一周光景,他爬上那棵大树观看时,发现母猪没再走出山洞,仔细听,洞内隐隐传来乱噪噪的吱吱声。母猪一定是生下小猪了,惊喜之余,傅强觉得这事来得太快了,好象一眨眼的工夫就生下来了。他不知道,猪的怀胎只有五个月左右,时间短,还高产,一胎能下七八只,多的时候能有十余只。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和奶奶,他们都很高兴。从这以后,他带回的好消息一件接一件:

      母猪出洞了,一只只小野猪都是黑黄条的毛色,像大耗子似的围着妈妈到处乱跑。傅强数了几遍也没数准,大约不是十只就是十一只;

      小野猪能吃玉米了,嚼得咯嘣咯嘣地响。这回数准了,一共有十一只小猪。

      奶奶再不心疼她的玉米了,每次傅强要上山时都会说:“多带上点老棒子,让它们吃得饱饱儿的。”

      这一天,傅强上山来到那棵大树下,想先引开大老黑再上树给母猪和小猪投玉米棒子,没想到大老黑从荆棘棵子里走出来后,一看见他就发出愤怒地低吼。傅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由得警觉起来。大老黑根本不理会他扔出的玉米棒子,只是站在不远的地方气势汹汹地瞪着他,猛然间把头一低,冲过来就要用大獠牙挑他。傅强急忙绕到树后爬了上去,气得朝树下骂道:“混帐东西,不认识我了?说翻脸就翻脸。”大老黑只是焦急地在树下转着圈。

      他再朝小山洞前望去,又大吃一惊,山洞前的草地上躺着两具小野猪的尸体,一只的脖子几乎被咬断,一只被咬破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流出一大片血,已经变成了绛红色。小野猪似乎都躲到了山洞里,母猪却在洞口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像在护卫着里面的小野猪。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大老黑的罪行,竟然六亲不认,连自己的亲生小猪都要下毒手。

      它是为了什么呢?傅强百思不得其解,回来问爷爷,得到的回答是:“母猪不顺从它,它就憋得发疯了。”

      傅强还是不明白,再问,爷爷就什么也不说了,爷爷不可能把这样的事情向孙子说明白。实际是大老黑又进入了发情期,□□中烧,急于要和母猪□□。母猪临产不久,现在终日又带着一群小野猪,可谓身心疲惫,哪里还有这方面的兴致,便左躲右闪地予以拒绝。大老黑憋得难受,就拿小野猪出气,而在它□□未消之时,傅强恰好来到,便没头没脑地挑了过去。

      傅强虽然不明其理,懵懵懂懂,但是他却从中总结了一条经验,就是在和大老黑接触之前,一定要注意观察,看看它喘气是不是均匀,眼睛有没有凶光,是不是躁动不安,只有在它安静平和的状态下,才能与它相处和玩耍。

      就在这件事情过去的第三天早上,爷爷和奶奶刚刚起炕到院子里干活,忽听院门外的村街上低沉的哼哼声和尖利的哼哼声响成了一片,爷爷把院门打开一看,满街筒子都有小猪在乱跑乱蹿。爷爷连忙闪到一边,“嘞嘞嘞”地呼唤起来,母猪应声走进了院子,小猪们也跟着一窝蜂似的跑了进来,立时满院子跑的都是小猪。

      这时傅强也已经起炕来到了院里,看见奶奶大惊小怪地喊道:“哎哟,可了不得,哎哟,可了不得。小强,快,快把院门关上,把猪圈门打开,快,让它们进去。”

      傅强赶紧关上院门敞开了猪圈门,和爷爷一起把一群猪轰到了圈里。闹闹被刚才的阵势吓得惊恐不安,站在它的窝旁一直狂吠不止,傅强向它喝了一声“老实点”,它才住声。

      母猪带着这么多的小猪回了家,简直像天上掉下了馅饼,乐得一家人嘴都闭不上了,扶着圈墙怎么看也看不够。闹闹也要把两只爪子搭在圈墙上看,被傅强一掌按了下去。

      傅强把圈里的小猪数了数,除去大老黑咬死的那两只,母猪带回来的小猪整整九只。傅强便问:“真是奇怪,咱家的母猪怎么就知道要把它们带回来呢?”

      爷爷说:“大老黑竟欺负它们,再不走止不定还得咬死几个呢。它们是跑回家来躲大老黑来了。真是塞翁失猪,焉知非福啊。”

      奶奶说:“这小野猪身上一道黑一道黄的,一看就是野种,将来叫人看见咱家养的是野猪,不会笑话?”

      爷爷说:“它们长成了半大猪,身上的黄条就没了,谁还能看得出来,再说也没人来看。”

      奶奶看见小野猪们在圈里吱吱声地叫着,到处乱蹿,说:“它们一定是饿了,我先给它
      们熬一锅猪食去。”

      不一会,猪食熬好了,倒到猪食槽子里,母猪和小猪呱唧呱唧地吃得好香。

      奶奶又说:“还得给它们多揎点草,让它们暖和点。这猪圈也该把它改大了,等这些小
      猪长大了,咱这猪圈就装不下它们了。”

      爷爷说:“对,这东西长得快着呢,说改就得改。”

      第二天,一家人就忙活起来,划线、备料、和泥,垒石头,用了两天多时间,把猪圈扩建了三倍大小。好在这原本是队部的院子很大,建成这么大的猪圈并没显占多大地方。

      母猪跑到山上呆了半年多,给家里省下了不少饲料,现在来了这么多小猪,没几天就吃得要告罄了。爷爷就套上小驴车到乡里去买来了两麻袋饲料,原以为能顶上一个多月,没想到不到半个月就吃完了,只得套车又到乡里去买。过去他们一两个月才往乡里采买一次,现在一个月就得跑上两趟。

      乡里的街上有十几家门店,卖粮食的小店只有两家,都把爷爷当成了生意上的大户。这一天爷爷到一家粮店又来买饲料,粮店老板不由地高兴得多问了两句:“老爷子,最近发什么财呢,买的饲料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爷爷一高兴,说走了嘴:“咳,家里养着一窝野猪,太能吃,不往你这跑不行啊。”

      老板诧异地问:“什么,野猪,你们家养着野猪?”

      爷爷立时警觉到自己漏了口风,支吾着说:“什么野猪不野猪的,就是猪。”

      山里的人家少,有个风吹草动就我传你你传他的人人都知道了。几天的工夫,灵泉铺村有人家里养野猪的消息就在全乡传开了。前来参观的第一个人就是乡长韩爱军,他爬着圈墙看了半天,笑着说:“君子好财,聚之有道。老傅啊,你可真是有办法,竟想起养野猪赚钱了。”

      爷爷也笑着说:“我这是瞎子逮鱼,抄上了。”便把家里的母猪失踪,后来又带着小野猪回来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韩乡长说:“咱们乡正在大力推广特种养殖,养山鸡,养山兔,养野山羊,你这也算是一特,养野猪。你养好了,养富了,也算是咱们乡的一个典型了。”

      爷爷说:“千万别拿我这当什么典型,我们村这个情况还不够丢人的呢,少现点眼吧。”

      没几天,县里也有人闻风到这里参观了,其中有些人是摇过笔杆爬过格子的人,就给这里起了一个别名,叫野猪村。尽管爷爷对这名字很反感,可它不胫而走,很快就叫开了。隔个三五天就有人不惜路远找上门来:“这是野猪村吗,你们这儿卖野猪吗?”

      爷爷听了,急不得也恼不得,他不爱听人家叫这里是野猪村,可他确实有野猪要卖啊,还是讲实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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