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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孤独的冥王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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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花丛里一个纤小的身影正翩翩起舞,每一次挥手都是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神采飞扬,脚步极富韵律。
忽地,那人影向后仰去,腰腹用力绷起一条优美的弧度,眼波流转间,像承载了一条星河。又瞬间起身,手指挑开蔷薇尖刺,一弯,一折,一扭,一支蔷薇便到了手。
他像个在花中穿梭的精灵,轻盈,天真烂漫,纯洁无瑕。
“阿眠。”楚郁斜倚在廊下,隔着围栏看江眠练舞。
江眠闻声望去,见是楚郁,便笑开了眼,“早上好啊,楚先生。”
江眠走过去刚要跪下,便被楚郁扶了起来。
“地凉,站着吧。”
江眠便听话的低着头站在一边,眉眼低垂着,一副温顺的模样,站在那丛绚烂绽放的蔷薇花丛前,给人的感觉就更强烈了,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可是楚郁知道啊。
这才不是他本来的样子呢。
一只手突然闯进江眠的视野,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楚郁垂着眼看才刚到腰际的孩子,像是不忍责骂似的,轻声怜爱的说:"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呢?”
楚郁修长的手指勾画着江眠的下巴,强行抬起他的头,直视着他那双烟波浩渺的眼睛,如大海一样广阔无垠却又狭窄的眼睛。
他忽然笑了笑,眉眼骤然狠厉下来。
"神是不会宽恕我们这些罪人的。我们仅能做的,只有给予我们那肮脏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惩罚。"
"恶人呢,是没有办法得到救赎的。"
江眠的呼吸顿了顿,乖巧的回答。
“阿眠都听先生的。”江眠躲开楚郁的手,闭着眼按照系统给的剧本回答,这样的日子反反复复,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乖孩子。”楚郁叹了一声。
没关系...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反正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两年前,他被AIzero系统回收强制成为任务者,开始在小世界里穿梭完成zero给的任务。
人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江眠开始了主线任务,为了提前遇到主线人物楚郁,他亲手弄死了江恨松——他生理学上的父亲。在两年前的某个深夜,他捅死了一个浑身都是罪孽的男人。江眠伪装的犯罪现场很完美,至少在两年前没有任何人看出问题。
在那之后他在zero分支系统的帮助下把江恨松犯罪的证据交给了警方,因此失去所有家人,被警方安排到了A市福利院。
与此同时,二十四岁的楚郁也在一个月后来到了福利院,在原剧本里,楚郁也是在这个时间来到A市福利院,只不过收养的人不是他,是女主楼珺。
江眠的任务就是代替女主楼珺被楚郁收养,这只是第一步,在九年后江眠十八岁的时他的主线任务才刚刚开始。
而目前他要面对什么,江眠一清二楚。
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他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潜移默化的改变你的想法,你的精神世界,甚至能改变你的身体。
而你,全然不知。甚至误以为是命运的磨折让你成长,是挫折让你越挫越勇。
人要得到一些东西,必将失去什么加以替换,不是吗?
江眠曾经听说过一个很搞笑的理论。你把一个人扔在屎.坑里,第一天的时候他可能会臭得晕过去,第五天他可能就觉得不会那么难闻了,十多天后可能就会觉得还可以,只是呼吸起来没空气那么舒服,一两个月以后他就习以为常,甚至闻不到这股味道还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在时间的推移下不知不觉的改变,你甚至都意料不到自己在变化,当你回过头再看时,才卒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可是我也是会疼的啊。
楚郁把江眠打横抱了起来,转身离开了鸟语花香的庭院,往江眠的卧室走去。他的背影很高大,衬得怀里的江眠更小了。像个任人摆布的小玩偶。
此时,天是那么那么的蓝,草是那么那么的绿,阳光很暖,花也很香。但是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好像手指一碰触就要化成万千碎片消失一样。
明明这正是他所希望。大概人类都喜欢得寸进尺吧。
庭院的四面围着铁网,铁网外面是连绵不绝的群山,群山万壑,他一人孤身独行万里,脚掌走得血肉模糊,只觉得,真是疼啊。
楚郁抱着江眠,忽然觉得怀里的人真是轻,跟营养不良似的。他没短他吃穿,还能瘦成这样,真是不可思议。
阳光透过围栏落在江眠的发丝上,细碎的分子跃动在他的发间,衬得他的脸白得透明。好像要融化了。融化在他的怀里。
可是——
在我的怀里死去又重活,对你来说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吗?
我赋予你生存的意义。
你将用什么来报答我呢?
毫无疑问,你取悦了我。
楚郁把江眠平放在床上,脱掉他的上衣,潦草的叠起来放在一边。撩起他的额发,带着点不容抗拒的温柔。
他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
“翻过身趴着吧。”
江眠孱弱的背上触目惊心的交错着数条狰狞的鞭痕,有一条鞭痕甚至贯穿了整个背部,有的愈合了,有的没有,青紫色的印子满背都是。
但,并不丑陋。
反而充满了凄美的凌虐感。在未展现这些鞭痕以前,江眠是内敛的,优雅的举止间带着对世界的茫茫然,露出这些狰狞的疤痕后,他整个人变得矛盾且尖利起来。
茫然若失之中带着罪恶,罪与罚交缠,天使与恶魔共舞,暧昧又模糊。
你是什么呢?
楚郁实在想不出,他是什么,他也不再去想,他爱极了江眠这幅模样,即使这个时候他才十岁呢。
这是爱情吗?这只是对美的一种欣赏吧,极致的美与丑陋碰撞出的火花炸裂开来居然是这一副模样。
江眠会是他最完美的收藏品。
我爱你,但也想把你燃烧殆尽。
男人举起鞭子猛的挥下,破空声顺时而动,“啪——”的一声,是牛皮制成的鞭子与人皮的撞击而出的声响,在落针可闻的卧室里异常响亮,几乎是同一时刻,鞭子所到之处的皮肤红紫参半的浮起一大片,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
床单被攥出了很多褶皱。
那副纤小身体猛得一颤,是疼,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神志不清,疼得他血肉模糊。
“知道错了吗?”
江眠隐约听到楚郁在说话,但好像是鞭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太响,也或许是太疼了,疼得他脑袋嗡嗡响。叫他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他胡乱点着头,冷汗浸湿了头发,把头发弄的一缕一缕的。
那一下简直活像是把他扔进数九寒冬的冰窟窿里,冻得他浑身发冷,发颤,发疼。可偏偏,死不了。
不要打了..好疼...不要打了。
"啪——"一鞭。
——好疼。
"啪——"又是一鞭。
——不要打了。
他感到有只温热的手正摸着他的头,把他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太紧了,紧得他都不能呼吸了。
有一条温热的舌正舔.舐着他背上的伤口,是有些湿热的感觉,舔得他痒痒的,浑身湿漉漉的,敏感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了。他忍不住去叫喊。
哽咽出声,"抱我...."
明明周围的皮肤已经麻掉了,但好像正是因为如此,他感受到的更强烈。
"求您....抱我,抱....抱我吧"
江眠的整个人都因为楚郁温柔的舔.舐而紧绷起来,肌肉变得硬邦邦的。
“好孩子,不怕...,不疼了,痛痛都飞走了哦,阿眠很乖,是好孩子。先生很喜欢阿眠,所以阿眠不要害怕先生,那样先生会很难过的。”楚郁这样低哑的说着,就好像真的难过起来。
小男孩蜷缩在楚郁的怀里,男人靠坐在床头,拉起白懵懵的被子把小男孩裹起来塞在怀里。
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江眠背后的伤口,好像真的变得不会疼了,也不冷了,很暖和,像泡在水里。他抱着楚郁,只感觉满足,如果忽略掉背后时不时冒出来刷存在感的痛感的话。
他完全沉浸在一种温柔的喜悦中,像春天森林里的飒飒清风,迷蒙地,欢快地从含苞待放的花蕾中飘出……在他千丝万缕互相交汇的身体里,纯真的小鸟正因为这美妙的幸福感做着美好的梦。
这一切真是美好得不可思议。
所谓幸福感,难道不是像沉没在悲哀的河流地下微微闪耀着的金沙一样的东西吗?经历过无数悲哀之后,看到一丝朦胧的光明这种奇妙的心情。
他忽然小声的问道:“先生会一直喜欢阿眠吗?”
楚郁也小声的回答他,好像有只精灵正偷偷趴在窗户外面偷听他们的悄悄话:“会的哦,只要阿眠一直很乖,先生就一直喜欢阿眠。”
江眠:“那阿眠会一直很乖的。”
“好孩子。”
他低低叹息一声,忽然从这短暂的对话里窥见了他和江眠的一辈子。他们就如同浩瀚宇宙中漂浮着的冥王星与他的卫星——卡戎星,一大一小的两颗矮行星在虚空中相拥而舞,他们永远相对,永远触碰不到,穿越将近六十亿公里的旅途,他们依然在一起,不离不弃。陪着对方一起走过这段冰冷的旅程。
虽然你我永远触碰不到,永远相对,但没关系,我们都会陪着对方,很久很久。
是一直一直,是永远永远。
我想——我想居住在你的生命里。
想在你的心里栖息百年。
真希望,你永远也忘不了我啊。
江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