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无限流》Aki明明

30、衣冠冢

　　啊啊啊啊啊啊啊！

　　褚舟整个人被抵在墙面时，只来得及一偏头，江子君的吻落在耳侧时，他们听到了外面的响动。

　　有人在尖叫。

　　是玩家。

　　江子君的眸子极黑，意味不明的情愫在其中潜滋暗长。

　　他嘴上诉说着恳求，行动确是咄咄逼人的：“不要躲我。”

　　“一股烟味，你倒也不嫌。”褚舟俯视着他，拎着衣领将人拉开一尺远，有点无奈又带着些宠溺地评价道，“莽撞。”

　　江子君上身的白衣摸起来很软，像是某种质地高昂的绸衣，给人上瘾的触感。

　　他一击不成，也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斗志的野猫，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有直接上脸，而是更低下头，照着褚舟喉结来了那么一下。

　　褚舟见他矮身的时候，差点以为他要做更大胆的事情。

　　因为预料出现了偏差，所以褚舟没有躲闪成功。

　　他皱眉抬起下颌，喉结滚了滚。

　　江子君发丝任何时候都很凉，他很快就起了反应，不得不推开对方。

　　正在差点败露的时候，门外的呼喊又高了一些。

　　有人在说：“快走！离开这里！不要靠近我！”

　　听到如此动静，褚舟立刻整理好西装开门去看。

　　原来是曲月，她正驱赶着自己的德牧，唯恐对方呆在房间里。

　　褚舟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按理说，曲月那么在意自己的狗，不可能会把对方赶出房间，再说了，哪怕当时管家施压，这个小姑娘都没有妥协，就算真的改变主意，也不会在此刻。

　　现在夜已经过了一半，曲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好似经历了平生最无助最痛苦的事情，双手捂着脑袋，脊背也是塌着，一边靠着墙哭泣，一边无力地一遍遍推开摇着尾巴上前关心主人的大狗。

　　褚舟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曲月是他初入副本就记住的小玩家，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行事冷静地像个大人，平日里脊背总是挺得很直，性格是冷清内敛了些，但是待人接物却一点都不失礼，甚至还可以抽空照顾其他小玩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么一个孤高冷清的小姑娘靠在墙边崩溃大哭。

　　褚舟以为，一般的事情不会让她哭的，就算哭，也不该做出如此崩溃的动作。

　　双手捂住脑袋的姿势，对于心气孤高的人来讲，就是天塌了一样的大事了，悲伤中可能还会某些自责。

　　当一个人陷入在太过剧烈的悲伤中时，其他看客也会被那种情绪所感染，就算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也能生出许多唏嘘。

　　褚舟明显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开始低落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个神秘声音的影响，他又想到了自己做导游时的那件事，小姑娘的死始终无法让他释怀。

　　自责，说没有，是不可能的。

　　结合自身状况考虑了一下，褚舟觉得，曲月也可能听到了那声音的蛊惑。

　　褚舟想了想，决定还是上前劝一下，然而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再一看，江子君已经过去蹲人小姑娘面前了。

　　还把小姑娘和大狗都给安抚住了。

　　褚舟：“……”

　　江子君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人一狗都不闹腾了，规规矩矩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褚舟知道他不是个温柔的人，甚至还带着些疏离和冷淡，但是他总能在自己面前表演出恰到好处的耐心和体贴，比如照顾爱哭的孩童，安抚发狂的野兽，再比如现在三言两语哄好面前的曲月和大狗娇娇。

　　曲月情绪稳定后，第一句话就惊到了褚舟。

　　她说：“其实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江子君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只是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讲。
　　褚舟尽管诧异，但是也被江子君的淡然所影响，也没有多问什么。

　　可是曲月却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她稳定情绪之后，郑重地道了谢，对他们道：“娇娇在现实生活中其实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它能够在此地再次复活，我感觉这里不仅仅只有危险，还有机会。”

　　褚舟：“机会？”

　　“嗯，我平日里直觉很强，可以感觉到一些东西，但是具体什么机会，我无法知道。”曲月愣神地抱着自己的大狗，再次表达自己的感谢，“谢谢两位将我怪异的状态解除，我和娇娇愿意替你们帮忙，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不会推辞的。”

　　威风凛凛的大狗摇摇尾巴，表示认同主人的话。

　　“那娇娇怎么办？”褚舟问她，“还打算继续留在房间里吗。”

　　曲月脸上露出一抹凄楚笑意，她一边摸着大狗脑袋，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反正它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去世了，我也不可能伤害它第二次了，就留在房间内吧，我只剩这一个精神寄托了。”

　　告别曲月，褚舟带着江子君回到了房间。

　　江子君：“她伤害过自己的狗，严重一点说，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她真实年龄是二十三，是副本让玩家变年幼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褚舟发愁。

　　变小之后，心性虽然保持原样，但是行动大大受限，要是真的发生什么危险，逃跑都费劲。

　　江子君笑着说：“我以为我们不需要管太多，温情类副本，怎么说存活率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除去个别倒霉蛋，大部分玩家还是可以全须全尾回到现实的。”

　　褚舟认真分辨江子君话语的真实度。

　　江子君：“真的，信我。”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褚舟起身打算去其他房间看看，“我们受到了精神上的干扰，几位老人家们可能也遭遇了相同的事情，他们经历得多，心事也多，这一晚上闹腾，估计睡不好。”

　　“可是万一老人家们已经睡下了，你一去反而打扰到大家休息呢。”江子君不急，坐在床边看着他笑，“听我的，哥哥你也要好好休息。”

　　褚舟没说什么，他除去外套，睡在了江子君身边。

　　江子君说的很有道理，褚舟本能地信了他最后的这几句，因为江子君可能会骗他，但是不会拿老人家们的生命开玩笑，有此人在副本内做保，不会发生危险的。

　　“好。”
　　在困意涌上来的时候，褚舟回应他。
　　“休息吧。”

　　江子君在黑暗中始终没有合上眼睛，他偏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褚舟，贪婪地心想——你就睡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平心静气地休息。

　　庄园外的月亮比昨日更亮了，江子君起身坐在窗边，感受到了屋外沁骨般的寒风。

　　他的感觉很敏锐，副本世界的一丁点气候变化都得适应很久，雨雪天气会疲惫，还会便随着一些疼痛，气温降得太快，他会呼吸困难，如果升得太高，又会心率过快什么的。

　　还是没能很好适应副本生活。

　　偏偏副本内的气候一地一个样儿，就算同一个副本也会经历很大变化。

　　江子君早已忘记自己在这里过了多少年，他只记得自己很想念那真实的人间，真实的四季变换，那里才是他长大的地方，哪怕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很舒心。

　　不对，这话有点儿绝对了。

　　江子君回头看了一眼褚舟。

　　心想，如果自己能回去现实，就有亲人了。

　　亲人，家人，爱人。

　　·

　　褚舟第二天醒来去就餐的时候，看到大厅里果然放了一块很大的提示牌。

　　管家在上面罗列了很多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不允许房间内养狗。

　　曲月看到那条规则的时候，脸更苍白了。

　　“小丫头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徐大娘走过来默默曲月的脑袋，“连头发都扎得歪歪扭扭，大娘给你重新扎嗷。”

　　褚舟带着江子君问候了旅游团的长辈们，大家精神气也都很好，果然应了江子君的话。

　　看到江子君来，李大爷格外高兴，早餐甚至都多吃了一个鸡蛋。

　　“我同大家宣布一件事情。”庄园主人苏莹莹开口道，“今日这里要来一批客人，所以我想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这是副本正常流程，褚舟见怪不怪，没有反对的意思。

　　见他反应平淡，众玩家也纷纷回话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皱起眉：“可是您没有事先告诉过我今日家里要来客人。”

　　苏莹莹“哦”了一声，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金色的头发，平静地反问他：“我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需要提前告知你呢。”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还是第一次，这主仆俩正面起矛盾。

　　管家看起来在极力忍耐着怒火，他面具下的眼神冷得要结冰，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想必眉头也是皱着的吧。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忤逆主人的意思，只是行了个管家礼：“如果您提前告知，我可以准备得更充分一些，不至于失礼。”

　　苏莹莹抬头：“那你今日本来的准备是什么呢？”

　　管家盯着自己的主人，同她直直对视，一字一句道：“教我们可爱的小客人们跳舞，弹钢琴。”

　　所有玩家都呆住了，大家一起把目光转向大厅内的提示板，上面最醒目的地方赫然拿红色字迹写着两条规则——不可以弹钢琴，不可以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