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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敢问锅在何方? ...

  •   沈沧缓缓抬头,静静地看着薛玉寒。

      他的目光很冷。

      看着他冷漠的姿态,薛玉寒的身子却热了起来。

      他最爱的就是冷美人。

      不是故意作出来的冷,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高傲。

      薛玉寒再往前走了一步。

      沈沧没有反应。

      他又走一步。

      沈沧仍旧没有反应。

      当薛玉寒迈出第三步时,一把寒光湛湛的长剑从天而降,一剑扎入他身后的影子!

      只听一声痛叫,影子中掠出一抹黑影,惊鸟般地蹿回到站在沈沧身畔的莫是体内。莫是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眉心殷红如血,像是受了伤。

      “《弄影魔功》?有些意思,”薛玉寒挥手召回飞剑,笑眯眯地道,“这么古老的魔功,美人师承必定不凡,还望如实相告,玉寒好去提亲啊。”

      他说这话倒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想将沈沧收为妾室。沈沧来头越大,他心便越真;若沈沧背后真是哪位化神高人,明媒正娶也并非不可。反正修魔之人,对道德伦常向来没有多在乎的。

      莫是惭道:“是属下无用,打不过他。”

      薛玉寒心道果然,修为高者处卑位,更表明沈沧背景不简单;另一方面,也说明此间无人是他对手。

      他彻底放松下来,瞧着沈沧,越瞧越喜欢。正要毒晕两人带回去,忽听沈沧道:“你用剑?”

      听到这句话,薛玉寒知道沈沧是要服软了,顿时心中舒畅。毕竟,吃罚酒的美人固然别有风味,吃敬酒的美人又怎会不讨喜?

      当即略带矜持地说道:“剑圣武简,正是在下师尊。”

      说完觉得有趣。他自矜身份,就是面对强敌也不自报师承的,没想到第一次主动用上师尊他老人家的名头,居然是为了纳妾。

      ——这年头,果然相亲比打仗都难。

      “原来是他。”沈沧点点头,面无表情。看在薛玉寒眼里,只觉既可爱又可笑:你一个练气期的弟子,再是有背景,又如何可能接触到师尊那等层次的人物,以至说出“原来是他”这种话?必然是拉不下脸皮,方故意摆出这副姿态。

      然后便听沈沧说:“你头发很长。很好。”

      居然主动夸他了!

      薛玉寒喜上眉梢,连忙道:“美人若喜欢长发,再蓄三丈又何妨?”

      三丈长?莫是撇嘴,绑了拖地吗?吹牛皮不打草稿。

      沈沧也笑了。

      “何须三丈,”沈沧温和地说,“三尺足矣。”

      三尺足矣?

      薛玉寒闻言有些纳闷,正琢磨沈沧这话究竟何意,忽觉脑后一松——系发的玉带不知为何突然断了,以致满头青丝颓然垂落,披散开来。

      他长相本就赛女子娇怯,眼下披头散发,更显柔媚,连沈沧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好一个娇弱美人。”

      但薛玉寒自己却是颜色大变!

      下一刻,只见他猛地举起手中长剑,用力挥斩——

      却不是冲着对面的沈沧两人,而是冲着自己的头发!

      “铮!”

      斩上的瞬间,竟迸出金石之音。

      就如同两剑相接一般!

      不同的是,薛玉寒的剑只有一把。

      他的发丝,却有十万。

      十万根头发,十万柄剑。

      剑剑能抵千钧!

      薛玉寒不愧是剑圣传人,在那万剑齐发的一刹那,居然顶住了!

      ——但也只顶住了一刹那。

      下一刻,长剑就被尾端卷起的头发裹挟其中,霎时断成数截。

      莫是活了几万年,自诩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魔,此刻见了薛玉寒的下场,也不禁浑身发凉:那十万根头发切断长剑之后,先是重新垂坠下来,而后向内一折,竟是根根刺入薛玉寒背心!眼窝、鼻孔、耳洞、口齿内也都有头发伸出,把薛玉寒一张娇美的脸搅得血肉模糊,如烂肉一团。此时望去,站在薛玉寒位置上的已不似个人了,竟像是……一把可怖的毛刷。

      人柄毛刷!

      更加诡异的是,即便凄惨成这副模样,薛玉寒也还未死。只听他“嗬嗬”两声,发出像是推拉破风箱的声音,微微扭转脖子,面对沈沧,艰难地说道:“你……怎么……”

      这么狠心?莫是开启狗血剧模式。

      “……知道……我血冥宗的……命门。”

      命门?莫是吃了一惊,打量薛玉寒,心说你血冥宗的命门是头发?

      沈沧道:“世人皆以你血冥宗炼制血影为替身,实则你们是塞七窍以绝天地,内成另一宇宙。灭杀尔等,破窍使通即可。”

      莫是恍然,薛玉寒则是在沉默一瞬后,又艰难开口道:“你……是……谁?”

      知道血冥宗秘辛,还能一招杀死自己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练气士”!

      莫是嘿嘿一笑,心想说出来吓死你。

      沈沧道:“吾乃上古噬魂魔莫是。当年你血冥宗追随奸人燕问道,于我圣族中大造杀孽,屠戮众多;故今日送你们一个见面礼。”

      莫是:“……”

      “噬魂……魔……莫是……”薛玉寒僵硬地点了下头,“在下……记住了……”

      “砰”的一声,颓然倒地。

      地上顿时多了一摊烂肉。

      “……他为何说这种话,难道此人尚未死透不成?”莫是怪道。

      沈沧解释:“血冥宗人有些特殊,外出只以血魄行走,并不携带神魂。就是血魄亡了,也还可再造。”

      莫是大惊:“这岂不是等同于永生?”

      沈沧一笑:“哪有这种好事,自然是有限制的。”

      却没说是何限制。

      “即便有所限制,也极了不起了,须知连我们真魔之身,若修炼不到天魔境界,也只得数万年寿元罢了……”莫是啧啧赞道,“想不到血冥宗区区净土界下宗,竟有这等逆天秘术。发明此术者,可称惊才绝艳!”

      沈沧不吭声。

      莫是幽幽道:“这位惊才绝艳的大发明家,莫非名叫戟灵天君么?”

      ——那句“血冥宗追随奸人燕问道”,他可是明明白白地听在耳里了。

      “……咳,”沈沧摸摸鼻子,正色道,“天色已晚,是时候离开天地阁了。”

      莫是扭头往窗外一看,分明还是大白天。

      “您不是说要见一个人吗?”

      “见到了。”

      见到了?莫是闻言疑惑,可我们只见到了薛玉寒啊?

      总不能是他吧!

      莫是还欲问,然而沈沧拔腿就走,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他能怎么办?只好认命地收拾起薛玉寒的尸身来。收拾一阵,忽然想起这回沈沧压根没叫他收拾,全属他自觉,俨然已成习惯,不由心头老泪纵横:我一个上古真魔,怎么就混成了这副德性……

      自怨自艾的他没有注意到,沈沧离开的同时,房内书桌上也悄无声息地少了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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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燕家究竟搞什么名堂?”

      就在沈沧一行离开不久,附近花园的一座假山后,狐不归陈陵两人灰头土脸地从一个暗道中爬出来,脸色都有些难看。

      狐不归尤其恼火。

      “传送就传送,把人传到地下室中算怎么回事?还是布有阵法的地下室!我都要怀疑那人究竟是要见你还是害你了!”

      阵法本身并没为难他们,但出阵后爬出来的地道却是肮脏崎岖、虫豸遍地,把素来好洁的狐不归恶心得不行。

      陈陵说:“若非薛玉寒抢先,我们当不会落到那处去。”

      一般而言,掌握机关者往往先至,因此那处地下室应该是预备对付追兵的。

      提起这个名字,狐不归更恼火了:“你们家的洗剑箓不是号称能击杀元婴吗?怎么连一个金丹期的邪修都搞不定?”

      “你是不是在演我?”

      “……”陈陵一时无语,想了想说,“血冥宗与先祖有段渊源,斩灵剑对他手下留情,或许与此有关。”

      “你确定是手下留情?不是你燕家灭族,所以斩灵剑也变弱了?”

      “也有可能。”

      两人边说边走,恰好走至沈沧来过的房间门前。

      “咦?”狐不归驻足,“这扇门怎么开着?有人来过?”

      当下也不与陈陵商量,径直走了进去,东看西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直到目光触碰到书桌上那副画,整个人才如遭雷击,失声道:“柳如霜?!”

      “谁?”陈陵扭过头,看看画,又看看狐不归,不解其意。

      “不,不对,瞳色有些不一样……”狐不归轻轻摇头,但脸上疑惑未减分毫。

      陈陵继续问道:“柳如霜是谁?”

      “……柳如霜是一名弃妇,”狐不归定了定神,说道,“也是一位美人——绝世美人。几千年前我曾慕名往渔火界见过,确实倾国倾城。”

      有句话狐不归藏了没说。他是以狐身见的柳如霜,因此美人还抱了它一抱,滋味销魂。

      陈陵奇怪:“既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又怎会成为弃妇?”

      不应被众人追捧吗?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狐不归叹息,“不过此处是苏毗国遗迹,柳如霜是千年前人物,当不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只是相像罢了。然则,也太像了些。”

      说完这句,忽瞥见陈陵一动不动地望着桌上某处,好似被施了定身符一般,心中一凛。

      “你怎的了?”狐不归警惕道。

      陈陵示意他看画幅右下角。

      狐不归一看,那里似有个黑色小点,像是无意中被人甩上的墨迹。再凑近些看,发现这墨迹不是“点”,而是一个极小的字。

      ——“走”字!

      “墨迹很新,应是刚写不久,”陈陵叹道,“其人已是来过了。”

      可惜无缘得见。

      “怎么办?追上去?”狐不归提议。

      陈陵摇头:“我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帮他遮掩,他要我走,那我便该走。”

      狐不归挖苦:“你倒是听话得很。”

      话虽如此,此行毕竟以陈陵为主。陈陵决定走,狐不归也只能跟着。

      只见陈陵拿出八张符箓,摆在面前。

      “这是挪移符,乃族中专为天地阁所炼,每张分别对应天地阁与外界相通的一条道。这八条道路中,一条为我们来时之路,另外七条则被法术遮掩,不为人知。”

      狐不归说:“我们当然选一条不为人知的路。”

      陈陵说:“不知道。”

      “什么?”

      “这八张符箓究竟哪张对应那一条道,我不知道。”陈陵解释。

      “你不知道?”狐不归炸了,“不是你们燕家自己炼制的吗?怎么会不知道?”

      “我看你就是在耍老祖我!”

      “……我燕家传统如此,凡在外行走,除谋划外,还要看运气,”陈陵有些尴尬地说,“如此方能与天道相亲……”

      狐不归:“……”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燕家了,”狐不归一把将符箓从陈陵手中抢过来,赌气般地随意抽了一张,“不管了,就它了,爱咋咋吧。我就不信八分之一的概率还让我给抽中了——赶紧的,老祖我还忙着出去喝酒呢!”

      陈陵无话可说,只得照办,往符箓上洒了两滴血。符箓化作一团白光,转眼将两人裹住,消失原地。

      片刻后。

      “老夫正待遣人拿你,孰料你竟自投罗网,倒省却我一番麻烦。”

      两人将将站稳,眼前白芒方散,便闻得云巅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笑声主人朗声道:“老夫该唤你陈陵,还是当唤你燕家余孽啊?咦,另一人又是谁,身上怎的带着妖气?”

      两人:“……”

      狐不归沉痛道:“我觉得你们燕家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陈陵仰头望天:“我觉得前辈的运气似乎也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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