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袂》作者有病

6、清月：青楼

　　己亥年七月二十。
　　她斜坐在榻上，右手拈着一颗樗蒲，盯着棋盘发呆。
　　二姐前些日子在伯爵府内遭人袭击，莫名其妙被搜了魂，一直精神恍惚，但伯爵府终归是门第世家，待她过去探望时，二姐精神已有恢复。
　　二姐不过出嫁月余便遭此横祸，她心中颇感不安，子爵府，当真是个好去处么？林家的女人，何尝有过好下场？大哥已经派人调查此事，大概很快便有结果了吧。
　　“清月！”芙蓉花膏浓烈的味道就这样撞进来，红姨梳着大牡丹头，左鬓角处插了一支金镶鸡血石双股钗，白净肥硕的手臂上串着一串金钑花钏，脸上一副谄媚的笑意，“有位贵公子登门拜访，长相清隽，对你胃口！”
　　她扫一眼，点点头，红姨匆匆地跑出去，顺手甩上门。
　　红姨是云雨楼的老鸨，当日清月进楼，便是她签下的契。后来林清风得知此事，顺手把云雨楼买了下来，闹出了“兄长开青楼，幼妹当花魁”的笑话。
　　她懒得动弹，继续发着呆。
　　片刻，听到红姨抑扬顿挫的声调，门被推开，一个瘦削的书生走进房，然后门被关上。
　　清月抬头看着那人，嘴角勾出弧度，站起身来正要说些什么，听到飘忽的两个字：“无欺…”
　　“什么？”
　　“啊！悔哉，小生失礼了。”那人慌忙弯腰行礼。
　　清月一只手扶着下颌骨，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丝制的玄色直裰，黑线绣的鱼类团纹，黑底提花暗纹的腰封，眉眼清秀，菱形脸让他多了份温柔。确实对她胃口。
　　许是打量的时间偏长了些，男子显得有些尴尬，清月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腰封上，感受到他身下肌肉的弹性，不错，看来并不是只白斩鸡。
　　他吓得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是不习惯与他人接触：“小姐请你……”
　　他的话被打断了，清月直接把他的腰封扯了下来扔到一旁，他马上抓住自己的衣袍，呆住了。
　　“你的腰封太丑了，”清月手里拿着一条墨绿挂玉宫绦，“一身都是黑色，你是怕衣服弄脏吗？衣服只选用一种颜色，配饰就要利用不同的明暗搭配，不然没层次感。”
　　对方似乎被她弄得有点迷糊，清月带着她妩媚的笑意走近：“我帮你系上。”
　　手如柔夷，一寸一寸地环上他的腰，酥酥麻麻的感觉传达大脑，他抢过宫绦推开她，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谢…谢，我…自己…来。”
　　清月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背过身去系宫绦，来云雨楼却这么青涩的人，太有意思了。
　　“敢问小姐可是名唤清月？”系好宫绦，那人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是啊，林清月，”清月看了下时间，申时一刻，“要些点心？”
　　清月，林清月，林家清字辈风花雪月第四位。林氏，一个生来便可笑的姓氏。
　　有谁能记住林氏当年的伟功呢？大家记住的，不过是一个堕落卑贱的家族，男为奴女为娼的低贱之人。
　　当年天炎初立，九黎族为复仇以大半族人性命为媒发下血咒，咒天炎立亡，而姜氏一脉因全力牵动聚灵阵无法相顾，林族以全族之力抵抗，法力高至天知境界的林族族长牺牲性命，天炎界方才得以幸存。林族被诅咒反噬，咒其族人放荡失德，贪财懒逸，永堕地狱。
　　天炎感恩，助其封印诅咒，却在两千三百八十二年前因一女子封印被破，林氏急速衰落，当年赫赫有名的林氏，如今只剩几十族人在旁人白眼中苟且偷生。
　　那人没有回答，语气有些犹豫，却说：“小生…小生和小姐曾经见过的，上月初七，子爵府上，小生无意冲撞了小姐，特来陪罪。”
　　“哦，是你啊…”清月想起来了，那个吐得晕头转向的呆子，才亲了一嘴巴她就被哥哥叫走了。她从柜子中取出一份灯蕊糕，一份桂花千层糕，一份芝麻薄饼，学着他的语调说，“怎么，念念不忘，特来寻芳？”
　　清月手指轻抚他的脸，那人浑身一僵，向后一躲，不留神摔下了椅子。
　　“小生…小生…”那人慌忙站起坐回原处，局促地看着她，窘迫得脸上泛起红晕，“小生名唤宋儒文，仅来拜访，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清月轻巧地投入他的怀中，坐到腿上，股腿交接，异样的触感传来，清月双手环在他的颈上，双眼盈盈地对上他的视线，“这是为何呢？”
　　清月感受到宋儒文的身躯瞬间僵硬。他肯定是个雏儿。
　　“小生，特来向姑娘求婚。”
　　“哦？求婚？”清月的手指在他脸上描绘，画圈，渐渐往下，划过他的喉结。
　　见过那些富家公子，和姑娘欢好日久，情到浓时，总会说几句“为你赎身”“八人大轿娶为正妻”之类的话，有姑娘真的信了，痴心苦侯，甚至赠与千金助他事业，以为寻得良人，但大多都是不信的，古话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也是可笑，若人人都需以真情意相待，此处姑娘众多恩客往来，不过是春秋梦罢了。
　　“上月相见，小生暗自思慕姑娘，久不能罢，去林府拜会，不能得见姑娘，故今日寻访至此，望姑娘念小生意诚，许与小生。三牲六礼，一应文书，小生已然备下，不日将送往府上。”宋儒文拿出一份文件，赫然是结婚协议书，有月下老人盖章以及这位宋公子的签字。
　　仿佛，只要她签上名字，就真的成为了他的妻。
　　她轻佻地把玩着他的黑发，绕圈，放开，绕圈，放开，看乌黑的发把葱白的指分成几段，宋儒文别过头：“此等终身大事，清月姑娘有所顾及，在下也能理解。望姑娘考虑周全，与父兄商议，小生无甚大才，确实委屈姑娘。但小生确是个可托付终生的对象，请放心，另外，还请姑娘，先从小生腿上下来。”
　　“要是我不想下来呢？”清月双臂环着他的头颅，剪秋水的眼对上他的双瞳，只有五厘米的距离。
　　“男……男女授受不亲。”宋儒文脸颊通红，说这话时有些底气不足，瞳孔游离地望着右边，“小生……是来提亲的…若姑娘…同意，在下…自会拜访姑娘父兄，婚前……必须守礼才是。”
　　“那我不同意呢？”
　　“姑娘不同意，在下也不是强硬霸道之人……只愿姑娘莫要嫌弃小生，你我相交为友……闲……谈诗画，却也风趣。只是无缘与姑娘厮守，终是遗憾。”
　　“谈诗画有何意趣？何不一响贪欢，销魂蚀骨……”她吻他的额头、眼尾、颧骨、嘴角……突然一股力量出现，她被弹飞到三米外，摔在地板上，头昏脑涨地看到宋儒文右手两指弯曲，正掐着禁步决，身旁白光环绕了一圈。
　　“对不起！小生！小生一时情急！”
　　“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