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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54 ...


  •   清风吹过山峦,勾起房檐铃铛声轻响,御花园里新进了不少水果,里面就包括蜜橘,此时此刻正被摆放在后宫中最尊贵女人的面前

      浓郁果香环绕,不时有云雀飞过,与端坐院中的女人交相呼应,她身姿娉婷,眼神明净,好像一副人间难得的画,只敢出现在梦中

      文淮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出现在这里

      娘娘用手撑着头,好像在发呆,他靠近后跪在地上,“卑职特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庄梦月不免疑惑,“暗卫大人向来忠直,不知何罪之有?”

      文淮低着头,“娘娘在夷国当人质,是奴才擅作主张下令发兵…”

      “杀姜湘也是你的主意?”

      文淮无法否认,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全部真相告知眼前这个女人

      实际上他都不清楚自己今日究竟为了什么而来,他只是无法看见齐霄难受

      和自己同样冷心冷情的人忽有一日动了心,沾染凡尘,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想要守护这种感情,又或许他的这种冲动,也正是齐霄改变的原因

      文淮内心尘埃落定,破釜沉舟,“不是,但微臣有个故事想讲给娘娘听”

      庄梦月没有拒绝,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冬日的阳光温暖,虽早已绿叶枯萎,百花凋落,但数枝梅花的香气四溢,腊梅幽深,竟然也风景如画,乐趣无穷

      故事罢了,夏桔的茶也煮好了,她双手奉上,庄梦月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接过

      “是陛下让你来跟我讲这些的吗?”

      “不是”

      “那你可以走了”

      夏桔安慰,“娘娘,您相信他的话吗?”

      “我相信”,庄梦月的眼中无光

      我相信他难以权衡,可世界上难以权衡之事太多,可能是功名,也可能是利禄,今日他没有选我,就意味着永远不会选我,一次不忠,永不复用

      他放弃了我和我们的孩子,是心中的天秤倾斜,我们重不过皇权,对于此点,庄梦月难以原谅,并非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回一句没关系,就像那个离开她的孩子,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

      “夏桔,拿笔墨来”

      她忽然想写些东西,或许对统一列国有所益处

      夏桔很快端来一应物品,她遣散了周围侍奉的人,独自陪皇后娘娘坐在梧桐树下书写

      时间缓缓流逝,她总是忍不住偷偷打量庄梦月的冰雪之姿,女人珠钗环绕,与这绿瓦红墙相得益彰

      “娘娘又在写什么?”

      夏桔好奇地将头凑过来看,竟然是关于夷国国主的事

      庄梦月像之前写同人文那般,把姜淮姐弟的丑事全部抖落出来,她相信凭自己这个知名写手,百姓们定能广而告之,届时让所有人都知道夷国的丑态,也利用民怨让这次战争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你粗读一遍,看看有没有写漏的?”女人正在写结尾,柔腕纤弱却奋笔疾书,不免神情带着急躁

      夏桔点点头,认真跟在笔锋后面阅读,“没有写漏的,只是依奴婢看,娘娘应该写得再狠厉些,毕竟那两人可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庄梦月淡笑不语,片刻后收笔,“夏桔,你知道我现在最不相信什么吗?”

      “奴婢洗耳恭听”

      小丫鬟抱着团扇,眉眼灵动,不知不觉中已有了少女神态

      “我最不信,活在别人口中的人”

      “就如同我写文章,只能通过几件事来表现出一个人的性格,或许是可恶可憎,也可能是善良讨喜,但是这些都只是个人的片面”

      “人活在世上不该总是一成不变,坏人总有好的一面,好人也有坏的一面,哪怕与你生活几十年日夜相对的那个人,也有他独守的秘密,我们总以为自己了解别人,其实根本一无所知”

      “姜淮如是,姜湘如是,齐霄如是,我亦如是,所以别轻易对任何人下判断,可能被你判断那人还有其他面孔,只是没被你看见。”

      夏桔若有所思的点头,“娘娘说的有道理”

      晚来天空飘雪,夏桔快速跑进屋子拿伞,庄梦月伸出手轻轻接了一片,晶莹剔透,消融成水

      是文淮讲的故事给了她启发

      没人能想到眼下的战火纷飞居然是筹谋已久的必然性,也点醒庄梦月,让她在感叹自己自作聪明的同时,利用人类的此番弱点,以文字把姜淮姐弟的丑恶放大到极致,从而使人们忽视他们的好处

      ——

      未国宫殿里酒气熏天,房间里还挂着些旧书画,王势斜倚在柱子上,醉的厉害,他回想起从前乘兴同游,一刀一剑策马飞扬,若是路过赌场,那人沉迷赌博,虽逢赌必输,却总是越挫越勇,明明是那样洒脱的少年!

      “明明是那么洒脱的少年…”

      王势声嘶力竭的痛哭出声,恨命运惯会捉弄人,才让他们的一生都以如此不堪收尾

      他自少年时代就与姜淮相识,那日王势携酒出门独自去往舟亭,碧波中莲花千朵,层叠壮阔,他平躺在扁舟之上,仰头打量天空,不知不觉间已至藕花深处,才大梦方醒,坐起身子朝远处眺望,日落西山,远处柴门茅屋炊烟袅袅

      正在王势掉头准备回去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人面容清新明净,看起来柔弱不堪像个书生,双手正胡乱摇动舟楫,在荷花丛中飘荡

      少有人跟他兴趣相投,于是王势笑容明朗的问道,“兄台是要到哪去?”

      那少年却仿若神游太虚,刚才稳住心态,苍白面上还带着些迷惘,“去往天地尽头”

      饶是王势平时就够离经叛道了,听到这话也大为震惊,“天地有尽头吗?”

      “有”

      少年充耳琇莹,慧眸如星,又带着独特的孤傲

      他很轻易勾起了王势的兴趣,本就是皇宫里的闲散人,便直接与他结伴同行,从此在江湖上流浪整整半年

      告别之际他希望那少年能够留在未国,这时少年才将真实身份坦诚相告,并邀他以后到夷国游玩

      后来这个约定始终没能实现,父皇死的那年,兄弟们为了争抢皇位头破血流,而王势只愿意温温吞吞坐享其成,反倒是姜淮鼓励他参与夺嫡,并成功帮助他赢得皇位

      那之后他听说姜淮也登上帝位,本想亲自前去恭贺,却一直没空脱身,这些年来王势对他心存感激,时常通过书信来往,国事过于繁忙的时候,他还会想念那惨绿少年,想念他们从前肆意洒脱的日子

      可现如今这个人真的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却是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未国城池接连陷落,王势想自己再见到姜淮,大概就是他攻破金阳宫城的时候吧

      听说是他派姜湘去陟国行刺齐霄的,听说他掳劫了陟国皇后,听说魏吉士实际是他的手下,听说他们正在里应外合打算毁掉未国

      这所有的一切,都离那个他认识的姜淮太陌生了

      回首往事,故人皆已面目全非,旧念忽起,如白云千片,连绵起伏;伤心难抑,若江潮涌现,迸溅满地;叹息不止,恨人生奈何,满目疮痍

      王势的才华本就不出彩,最多只能做个守城之主,他根本无力抵挡眼下纷乱的朝局,魏吉士将整个未国搅的天翻地覆,群臣之间互相攻击,官宦之家欺下瞒上,风风雨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未国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能不做皇帝就好了,假如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就可以待在他的书房里淡然闲适,无惊无扰,再也不必关心未国人民如何生活,边境战局怎样破解

      他可以像从前那样一走了之,春赏百花秋赏月,夏乘凉风冬煮雪,再也不用每日劳心劳力的打理万里江山,颓废之际,王势忽然想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可能性

      会不会,姜淮当初拼命扶持他走上帝位,就是为了今日?

      他彻底崩溃了,于是终日闷在房间里不肯见人,生病了也不吃药,日复一日的借酒浇愁,太医来瞧,只说他活不过明年冬天

      金阳城外青草碧茵,却挡不住盖在地上的鲜血气味,未国上千年的繁华仿若深夜闪电,瞬息消失的无影无踪,舞房中再没有歌女排练新的曲目,往日热闹的酒肉堆也早已消失,陟国的军队好似从天而降,占领了他们的土地,俘获了他们的人民,满殿珠翠化为尘埃,未国士兵溃不成军。

      尽管王势闭目塞听,未国沦陷的那天还是不出意外的来临了,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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