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铜钲

4、第 4 章

　　走在小路上，静泊面无表情地说：“你猜，这次大师兄又因为什么要治你了。”
　　静游更面无表情：“怎么治我我都服。”
　　静泊这下倒是弯了弯嘴角：“怎么了你，现在变乖了？”
　　静游还是面无表情：“毕竟是大师兄，说的话我听的。”余光看到静泊笑了一下，他没忍住，补充道：“反正我肯定得拉上你。”
　　静泊脸一沉，回头骂道：“你都多大了！这次怎么说我都不会理你。你的错就你自己担着，别再让大师兄派我看着你！”
　　快走到主堂了，静游一笑：“我不！”然后快步走进主堂里，抢先行礼道：“大师兄。”
　　静泊才跟上，正要向里面的人行礼，看到原来里面不光有大师兄在，二师姐静乐也在，只是没有看他俩而已。这么一愣，静游已经看到静乐了，于是他等静游向她行完礼之后才对静川行礼，叫了声大师兄，就没有动作了。静川、静乐二人好像也没怎么注意，静泊觉得有点不对劲，出声询问：“大师兄，出什么事了？”
　　静川回神，笑了笑，说：“没出什么很严重的事，就是师父飞鸽传信来了。”
　　静游“哦？”了一声，很兴奋的样子，说：“师父终于传信了？”
　　静川点点头，但是却没接着说什么，而是偏头看了看身边侧着身站着的静乐。这时静游、静泊才注意到，此时的静乐神情有些异常，一改平常的温柔形象，呆呆地站着，什么表情也没有。他俩一时不敢说话。
　　静川回头看着他们，还是笑着说：“师父传回来的信，一向都是写给我们大家的，这次自然也是，我跟你们师姐先看了。”
　　静泊问：“那这次内容是？”
　　静川噎了一下才说：“师父在信上写，他收了一位新徒，两日后回来。”
　　听到这里，静游、静泊都是没想到的表情。静川看着他们的反应，咳了一声，又笑了笑说：“师父告诉我们这些不过就是让我们提前做好供堂的准备，也在心里有个准备来迎接门派新徒，我也只是及时告知你们，不必想太多，你们先去上讲学，我们午后再来讨论也不迟。”
　　静游、静泊二人对视一眼，向他们行礼，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静川才转身唤静乐：“师妹……”
　　静乐抬眼看着静川手上的信纸，上面一贯没写太多，这次也只是写到“二日后归，乐备女修室迎新弟子”的话，但是这寥寥几个字，硬是让静乐看出了一身汗，她想不明白，这个时候师父又收新的女弟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还没头绪，突然听到身旁的静川说：“师妹，不管你在担心什么，师父既已做了决定，就不是我们能轻易掌控的。”
　　这一句话突然惊醒了她，她仿佛被吓到一样看着静川，看了一会才在脑子里理清了他说这话的意思，她不禁苦笑了一声，然后说：“我先去准备准备，告辞。”行礼后离开。
　　静川看她的神情也是奇怪得很，他一时想不明白师父新收了一名女弟子对静乐来说有什么别的意思，总不可能静乐对师父……不不不，静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差点忘了，静乐和师父的关系不仅仅是师徒，怎么说还是父女啊。

　　静游不急着回去上晨读，而是一边踢着石头一边慢吞吞地走，静泊是没有这性子等他的，但是也没有走很快，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两个人都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走着走着，静游不知道想到什么，快步走上去和静泊并肩，说：“师兄，你怎么看这新弟子啊？”
　　静泊：“能怎么看？人都还没出现要怎么看？”
　　静游一耸肩：“你刚刚没看到大师兄和师姐的表情吗？感觉他俩怪怪的……不会我进门派之前你们也是这样的吧？”
　　静泊：“这倒不是，我记得当时他们都挺积极张罗这件事的。”
　　静游：“对吧，那还就是怪了，怎么他们欢迎我，就不欢迎现在这个新弟子呢？明明都是门派里的新人啊。”
　　静泊瞪他：“你少来，他们可不是在欢迎你，只是听师父的话罢了。”
　　静游没理，接着说：“那你说他们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难道他们还隐藏了什么信息没有告诉我们？”
　　静泊听到这里，有点不高兴，但是还是说：“有可能，但是就算大师兄刻意不告诉我们，那肯定也有他的考量，是为我们好的。”
　　静游：“这谁知道呢，也许就是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呢？”
　　静泊听着这话，心里更不舒服了：“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你才是小孩子。”
　　静游：“你又开始了，咱俩怎么说也是同辈的交情啊，这么见外干什么。”
　　静泊无语：“你怎么算的啊，算同辈的话，我们四个弟子不都是同辈的？”
　　静游：“啊？哦……不说这个，”他瞄了一眼静泊，“我刚被你这话提醒到了，你说这新弟子是男是女啊？”
　　静泊一愣，倒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脱口而出：“不要是女子就行。”
　　静游：“啊？为什么？”
　　静泊稍微偏过头：“没什么，交流不了。”
　　静游感到奇怪：“你这么不善于跟女孩交流吗？难道你入门派之前没见过女孩子？对师姐也这么抵抗。”
　　静泊皱眉：“关你什么事。那你想她是女子吗？”
　　静游想了想：“如果要我说的话，还是师弟比较好。”
　　静泊好像有点感兴趣：“怎么说？”
　　静游：“师妹的话，我不好欺负呀，肯定会被说要好好护着师妹什么的，但是是师弟的话，我欺负他也会是成长历练的一部分吧！嘿嘿。”
　　静泊扬了扬嘴角：“你就这点出息，也不想想大师兄是怎么好好对我们的。”
　　静游反驳道：“那你是怎么对我的？”
　　静泊笑容消失：“倒也是，来一个像你一样烦的师弟我才不管，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对你才叫好了。”说完就不等静游，快步走掉了。
　　静游撇撇嘴，自言自语道：“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情啊……”才慢慢悠悠跟在静泊后面。

　　终于熬到讲学结束，静游盯着上了年纪却尤为健壮的老先生离开学堂后就收拾东西要走了。静泊一瞪：“去哪？”
　　静游：“不是上完了嘛。”
　　静泊：“刚刚老先生罚你的课文抄完再走。”
　　静游不理：“来得及来得及，别小看我的写字速度。”说完就开溜了，静泊本来就懒得理他，让他走了。
　　静游走出学思堂，看到隔壁药房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对着阳光看什么东西，手挡住了脸，不过身影很眼熟。静游走过去，那人察觉，放下手，是静乐。
　　静游快步走过去，说：“师姐，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静乐笑容淡淡的：“下午弟子们还要用这里，我只是收拾收拾。”
　　静游跟着她走进去，扑面而来的中草药气息让他浑身不适，但是他还是调整呼吸，动用全身的力气没有离开。
　　静乐也察觉到了，没忍住还是笑了，回头看着皱皱脸的静游说：“你有事要跟我说？”
　　静游一缩头：“为什么这么问？”
　　静乐：“你平时不是一闻到这个味就受不了？现在忍着不说，还不走，看来是为了我留下来的了。”
　　静游挑挑眉：“不啊，师父这不快回来了嘛，我得用点功了。”
　　静乐：“哦？那你好好用功，我先走了。”
　　静游不装了，忙“嘿嘿”几声，拦住了佯装要走的静乐，说：“好师姐，干什么都逃不过你。”
　　静乐转过身要收拾桌上的捣具：“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静游：“今早你和大师兄不是告诉我们师父纳了个新弟子吗？我就在和三师兄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静乐并没有很意外，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地问道：“你这么快就接受了？”
　　静游笑了：“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呀，实在处不来就不跟他接触了呗，你看三师兄不也跟你没怎么接触过？”
　　静乐心想，这个性质可能不太一样……
　　静游又说：“我们都更希望是个小师弟，要是个师弟，我得欺负……不是，我得好好教教他，毕竟我也是个师兄了。要是师妹的话，三师兄肯定有有脾气什么的，我感觉也怪怪的……”
　　静乐：“那多不巧，师父让我准备女修的东西，估计是个女弟子没错了。”
　　静游：“？”此话一出，静游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静乐回头看了看他，神情没什么起伏：“因为这项是我来准备的，所以大师兄就没有急着告诉你们。这下我说了，你们就做好心理准备吧。”说完就低头继续整理，眼神冷了下来，倒是一副生疏面孔。
　　静游还在惊讶中，但是已经回神了，他想要问些什么，但是总感觉今天的师姐着实有点奇怪。他没敢吱声，行个礼就出去了。他没走多远，站在门口，满脸疑惑，怎么想怎么难受：怎么就要多一个师妹了呢？我的小师弟呢？

　　晚饭后，静川从后院回来，四处看看，在前座的地方只看到静游和静泊在讲话，周围一些门生准备离席，但是就是没看到静乐在哪。静川走向静泊他们，听到他们在讨论新弟子的事。
　　静泊：“你又知道了？我们听到的消息都是一样的，怎么你就知道这么多。你还是别乱猜比较好。”
　　静游：“我可没乱猜，师姐一向都这么温柔，怎么一提到这个女弟子神情就变得这么奇怪？大师兄肯定有什么还瞒着我们。”
　　静川笑眯眯地从他们身后幽幽开口：“我瞒着什么了？”
　　静泊一激灵，静游则是直接叫了出来，半晌才叫了声“大师兄”。静川：“师父的信你们都看过，从不多言语，想必你们师姐是已经说了关于弟子的事，至于其他的，你们不知道我们也一样不知情，”他停了一下，看着静泊沉沉的低着头，做个一个鬼脸，“我是无辜的，你们可别再说我了。”
　　静游笑了，静泊察觉到这语气的变化，抬头看静川，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还弯了弯嘴角，是对着自己的。他手一紧，还是不看静川。但是接着他就听到静川说：“你们有没有看到你们师姐？”他手慢慢松开，抬眼看了看静游。
　　静游：“刚刚吃完饭不就往后院走了？”
　　静川：“是啊，我去找过了，没见到才回来的。”静川看着垂眼不语的静泊，“静泊，你可见过？”
　　静泊轻轻抿抿嘴：“我也不知，可能去整理女修的物品了。”
　　静川：“啊，原来如此，应该不差。那我去等她回来，稍后再说。”说完就走了。静泊没动，叹了口气。
　　静游瞥了静泊一眼，撇撇嘴，说：“静泊师兄，有事就说出来呀，你也藏藏掖掖的就没意思了。”
　　静泊悄悄一惊：“瞒什么了？”
　　静游一挑眉：“你是不是跟大师兄闹别扭了？”
　　静泊翻了个白眼，松开手：“你才闹别扭呢，几岁了，都跟你一样幼稚？”
　　静游“嘿嘿”一笑，难得没说什么，勾着他的肩离开主厅。

　　静川停在女修的小院子外面，隔着树木看着里面的房子。其实这样看是一点都看不出来里面是否有人的，但是静川很认真的看着里面，好像真的能看到什么东西一样。
　　静乐从树林里的小道慢慢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小院子前面站着一位男子，离得远，又是晚上，只能看到一个身影的轮廓，但是不知怎的，静乐觉得自己可以肯定那就是静川。稍微走近一点可以看见他的衣服随风而动，衣服上特制的竹式暗纹不断反射着月亮的微弱光芒，让他显得那么夺目，那么非凡。静乐静静地看着，和他一起，仿佛成为了画中的一景。
　　不知过了多久，静川好像察觉到什么一样突然回头，然后就看到静乐从不远处走来，等她走得近了一点之后才能听到她走路的沙沙声。静乐看到他在这里等着，没有什么反应，向他点点头，就绕开他往里走。
　　静川嘴角一扬：“师妹这是要去准备迎接新弟子的相关事宜了？”
　　静乐停下来：“师兄要我夸一句你猜得好准？”
　　静川还是笑着：“不强求。”
　　静乐：“师兄既然知道我有事在身，有话就快说吧。”
　　静川看着她，就像以前每一次看她一样，觉得自己和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这层屏障触碰不到，也消除不了。他吸了口气：“你认得新弟子吗？”
　　静乐摇摇头。
　　静川：“但是你绝对知道点什么对不对。”
　　静乐不作声。
　　静川：“师妹，我来找你，就是想在明天师父带着她回来的时候，有什么事我能帮你分担一点。”
　　静乐还是摇摇头，说：“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个新弟子。”
　　静川看着她，静默了好一会说：“虽说我是你师兄，但是你入门比我早，还是跟着师父长大的，在我入门前，门派里、你们父女间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心里也明白，你不愿告诉我的事我从不过问，但是这新弟子不是我们几个人的事，是整个门派的事，到时候她是要和门生们一起修学的，若……”
　　“师兄说的我都明白，”静乐出声打断他，“你放心，我会一视同仁，对她像对静游一样，不会有意冷落她的，该怎么样我还是会怎么样。”说完她就要走。静川没说话，看着她的背影，定定的出了神。
　　而静乐没走两步又停下来，说：“静川，你要信我，我对这个弟子的事一概不知，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些什么，但是我得提醒你，你是门派的大弟子，师父一向把担子放在你肩上，可是你一定要小心师父，这个女弟子的出现绝对不简单。”静川一愣，静乐回头看着他，好好地行了个礼，郑重地说了声：“静乐先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