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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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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在这条街上闹得挺大,街上人们都知道了这块儿有个戏子得罪了洪帮,见着了都要绕道走,赵经业还是每天都来,接送着王露,乐生为了给三爷找个大夫,特地跑了趟租界里,请了位据说很有名的中医来问诊,开了个专门戒烟的方子。
不知是不是王露的一番话起了作用,还是自己想通了,乐生硬起了心肠,紧紧绑着三爷,吃喝拉撒都在屋里,无论三爷是哭喊还是叱骂,抽搐还是平常,都不松开。
王露经常会在半夜听见三爷痛不欲生的嘶吼,乐生的啜泣,厨房叮叮当当煎药的声音,还有,药碗清脆碎裂的声音。
那天的事儿,彻底让王露将沉郁在心里的怨气宣泄了出来,整个人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会说会笑了,街上的游行也渐渐散去了,但报纸上还是会刊登着东北的消息,在茶馆等处听见有人在谈论,东北、抗日、队伍什么的,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火车站每天都有人大包小包的来,一口东北大碴子味,给软侬吴语增添了一股硬汉气息,这些人家应该都是当地豪富士绅,能在战乱之时拖家带口登上火车,求得一条生路。
这些人家里,还有好些俄罗斯人,他们出手阔绰,在租界购置房产,参加各种舞会、宴席,打着抗战救灾的名号各方打点,短短几日就在这寸土寸金的上海立下足来。
十月一日,上海商业界宣誓不买卖日货。
沈总早就得到了消息,民众的舆论日渐高涨,抗日情绪愈演愈烈,日货遭到抵制已是不可逆转之势,可先施中布匹等货物大多都是日产,想要放弃日货必定要找到新的替代品。
在山东等地,早在五四运动之前,一些民族资本家也称爱国人士就纷纷开设了工厂,主打轻工业,布匹、面粉、火柴什么的,销量倒也可以,不过那时人们大多崇洋媚外,总觉得洋货好,先施也就没进多少货。
这次,沈总早就打好了算盘,早早的就专门派人去与这些民族资本家商谈供货一事,王露也在其中,算是沈总对王露难民营的补偿,当然,也有探底之意。
“我马上要去山东了,你还要一直跟着吗?赵——上校?”王露歪了歪头,在胡同口一本正经的对着赵经业说道。
赵经业这一次已经升到了上校,回来后一直在城外处理这次剿匪的损失,清点牺牲人数,统筹军备什么的,直到那天游行才将将忙完,休了长假。
关于赵经业,王露也是从清润哪里知道的,自从恢复了清醒,不再浑浑噩噩,就去拜访了清润,即去诉诉衷肠,也是为一道疤的事情探听一番,清润此时正在恶补语言,李夫人自九一八之后觉得国内不安全,心中更是不安,不再想着相亲,而是想把清润送出国去,两人虽然见面少了,但书信一直来往着。
“你想让我跟着,我便跟着,如何?”赵经业笔直的站在路灯下,常服也挡不住军人的身姿。
赵经业对于书信一事很是愧疚,临走之前知道王露在难民营,怕她回去打扰到尤子昂传递情报,便书信一封,希望她坚持下去,救助百姓,本想着王露可能会坚持不住提早回去,却未成想她竟然坚持下来了,但却因为难民营之事想要轻生。
赵经业很是清楚这种事儿会给人带来什么影响,初次上战场下来时,身边的人们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些许症状,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发生相关错觉和幻觉而遭受精神痛苦,会出现心悸、失眠、狂暴易怒、选择性遗忘、对未来失去希望和信心等,与王露极为相似。
“我不让你跟着,你要等我回来!”王露说完,转身跑进了家门,留下赵经业一个人在路灯下站了许久才回去。
院内,正屋又传来了阵阵喊叫,乐生正在边劝着边喂药,三爷还是没有成功戒掉,不过听乐生说,犯病的频率在逐渐减少,往常一天要发病四五次,现在一天也就两三次,闹腾的也少了许多。
啪,又是药碗掉落的声音,这些天,碗的消耗量在逐日攀升,一橱柜的碗到现在也就剩了七八个,王露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腥臊味伴着药味扑鼻而来,初见时面容似画,眼若桃花的人儿变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路边乞丐,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挡住了面容,胡子冒出了头也来不及去剃,身上为着清凉方便换洗,松松垮垮的套着件褂子,被绸布一层层的缠绕起来。
“露姐姐,你怎么来了?”乐生见王露进来,吃了一惊,慌忙给三爷盖上衣服遮挡一番。
药碗落在地上成了碎片,药渍溅到床上身上地上,成了片片污渍,可床上的人儿还不自知,绷紧了身体想要挣脱绸布的禁锢。
“我来看看,过两天,我要去山东一趟。”王露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碎片,放在桌上,端起另一碗药,看着乐生日渐消瘦的脸庞,心有不忍“你按着他,我来喂。”
三爷的确不太好喂,每次把药送到嘴边,要么左右大幅度的摇头,要么就是上上下下的晃荡,不停地挣扎,紧咬着牙关,死活不肯松口,得乐生按住他的身体,王露用手肘卡住脖子,捏起下巴,才能把药灌进去。
帮着乐生大体收拾了下屋子,烧了壶热水送进去,就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