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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三章 乱终(2)终章 ...

  •   □□的皇帝没有过好年,自然皇帝手下的朝臣们也没有过好年。
      以二皇子一派的朝臣们更是忧心忡忡,四处打听研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护国将军府主院,娄氏换过一身荼白遍地洒金折枝牡丹薄绸外裳,青烟紫白纹昙花蜀锦凤尾裙压一枚白玉鹧鸪樱桃佩,成嬷嬷端过小丫头递来的温茶,低声对娄氏道,“太太,芷兰苑那边又闹起来了。”
      娄氏接过茶盏,眉心皱起,“这次又是为何?”
      成嬷嬷敛眸,低声道,“是大少夫人和一个小丫头起了争执,砸了一套大少爷素日最喜的文房四宝,现在还在吵着呢。”
      娄氏掀起茶盖的手一顿,冷笑一声,“这倒好,蛇鼠一窝,斗得越厉害越好。皇上当初的赐婚倒是英明,这对夫妇倒是般配。对了,珺哥儿去哪儿了?这几日都未见他来请安?”
      “三少爷他……他着了风寒,还在院中修养。”
      “风寒?”娄氏疑惑,“请太医瞧过了吗?怎么没人和我说起,都是死人吗?少爷受了风寒都不知道说的吗?怎么伺候的……随我去瞧瞧。”
      成嬷嬷到嘴边的话不知该如何说,只好搀扶着娄氏往上官珺的小院走去。离小院尚有一段距离,娄氏便听见院中女子娇软的欢笑声如银铃轻响。
      娄氏瞪了一眼跟从的侍女,“这是风寒未愈?”
      被娄氏瞪了一眼的侍女不敢接话,只默默低头不语。娄氏冷哼一声,加快脚步径直往前。走得近了,听得院中什么污言秽语似长了翅膀,一字一句,一升一降,具清晰传入娄氏的耳中。
      “宝贝,来,再吃一口,这可是我特地让人从暗桩里托人弄出来,保证让你□□,舍不得离开我半分……”
      “欸,三少爷,您轻点,奴家嘴儿小,您这般的粗鲁,奴家受不住的……”
      “嘿,受不住也得受着,爷就爱看你这幅样子!”
      “三少爷,你不能只顾着花姐姐,还有我们呢,我们也想要三少爷赏!”
      “别急,美人们,我有的是,只要你们好好伺候我,保证少不了你们,来,翠儿,张嘴,爷也赏你!”
      ……
      听着院中言语越发不堪,娄氏冷眸示意身后嬷嬷推开本就没有遮掩严实的院门,一股混杂了淡淡血腥味、浓烈的麝香腥味、脂粉油腻的浓香、院中被遮掩的极淡草木香一股脑随着热浪铺了娄氏一脸。
      压下喉咙间涌上的酸涩苦味,透过轻薄的红色纱幔,几具衣不遮体的如水蛇歪在腥红金线蟒洋毯上,上官珺赤红着双目,敞着胸脯,卧倒在一位轻纱遮住半边身子的女子身上,散落的白色粉末入灰尘飞扬。
      “上官珺,你在做什么?!”
      ……
      与春雷一同向起的是皇帝对左都御史的处理。谋害皇嗣、欺君犯上、收受贿赂等五条大罪夺了左都御史的官,连带着处理了几支暗中附庸左都御史朝臣。一时朝中人心惶惶,朝野动荡。
      将邸报交于苏颜妤,纳兰子兮道,“妤儿觉得皇上如何思想?”
      苏颜妤快速浏览过邸报上的内容,冷笑一声,“敲山震虎,雪中送炭。”
      敲得是以大皇子为首的过度兴奋的“附庸者们”,也是给了迷惘的二皇子一派一点安慰。皇帝到底是皇帝,平衡之道运用得了不得。
      “对了,临江仙有新消息,古陵和湘江已经被打开缺口了,只是他们的人因为二皇子突然被禁足,变得比以往更谨慎了,恐怕会延长调查的时间。”
      “打开缺口了?这么快?”纳兰子兮惊讶,古陵和湘江是二皇子手下紧抓的两块重地,苏恒和苏悕才过去多久,竟然能在他们的手下打开缺口?
      苏颜妤扬了扬手中邸报,微微一笑,“智者创造机会,强者把握机会,弱者坐等机会。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制造机遇,把握机遇,运用机遇。一个不行,那就两个,三个,四个,只要有一个撞在枪口上,那么以临江仙的能力,就能渗透。”之前临江仙不好渗透的很大原因之一——这个组织的对外防御性极强,近乎一个包裹着厚厚铁皮的圆球桶,如此硬抗就不是明智的做法。
      “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没有完美的犯罪现场,缺少的是耐心、细心,尤其这么庞大的组织,难以做到完全的封闭,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一条缝,一个口,从中突破,顺藤摸瓜,直击中心。”
      “二皇子被禁足,已经开始动摇一部分墙头草的意志了,我已经传信给大哥和二哥,让他们开始鼓动底下那群人的意志,根基开始动摇,根基之上的高楼又如何稳得住。”
      纳兰子兮起身上前,揽住苏颜妤,轻声道,“妤儿,很聪明呢。”顿了顿,他迟疑开口,“小七哥今日和我说了一件事,和你有关的。”
      “和我有关?”苏颜妤奇道,“怎么不直接和我说?”
      纳兰子兮捋了捋她耳边碎发,道,“事涉你的生父生母,小七哥不知道该如何和你开口,于是让我来开这个口。”
      “他们?”苏颜妤眸光微闪,从她的出生到成长,他们从未尽过一份心,原本还存有的一点点温情也被各自的私心利用消磨殆尽,丝毫不剩。“我的父亲叫苏启平,母亲叫夏小蝶,我大哥是苏恒,二哥是苏悕,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和妹妹,仅此而已。”
      心中无声叹息,纳兰子兮环抱住苏颜妤,柔声道,“好,我知道了,这些事,我来处理,你放心。”
      ……
      事涉自身,皇帝下了狠令要抓出幕后真凶。得了皇帝的暗持,对外,声称调查明面上以大理寺和宗人府为牵头,背后临江仙和二十四夜配合进攻瓦解,对内,胡指挥使遵着皇帝的旨意,牢牢看住了被禁足的二皇子,成功切断领头人与外界的关系。
      琉璃瓦打造的精致宫殿里,二皇子司空钰来回踱步,焦急万分。胡屠封了他的宫,完全阻断了他对外界的掌控,外面的消息他听不到,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听说贺兰桢那小子还留了一份备份,若这份备份被临江仙拿到了……
      不行,司空钰咬牙,他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离皇权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了,不能就此败北。想了想,他叫来自己的心腹太监,低声嘱咐了几句,“……一定要把消息传到上官将军那里,现在只有上官将军能救我一把了。”
      小太监小太监收了信,点头小跑出去了。琉璃宫殿有一条暗道,人迹罕至,且偏僻难行,小太监揣着二皇子新给的信弯腰穿过一条又一条幽暗小道,终于爬出了紫禁城。
      还未来得及呼吸新鲜的空气,一横秋水长剑明晃晃搭在小太监的脖颈之间,胡指挥使如鹰隼般的眼眸冷冷掠过吓得双脚颤抖的小太监,嗤笑一声道,“带他去见皇上。”
      ……
      哄睡了咿咿呀呀玩闹不停的纳兰沐,青岚上前低声道,“夫人,临江仙来报,胡指挥使抓住了一个企图通风报信的小太监,并且从小太监的怀里搜出了一封二皇子的亲笔信。皇上看了信,大发雷霆,下旨查封了护国将军府。”
      苏颜妤正一正发髻间的鎏金翡翠蝶恋花颤珠步摇,理一理身上被纳兰沐揉皱的雨过天青色挑明亮粉紫色折枝栀子绫缎长衫,冷笑道,“可搜出什么来了没有?”
      “有,上官将军的嫡三子的房中搜出了大量提纯的鸦片。皇上已经派人将上官府的人都收押了,择日再审。”
      “派人暗中把我们查到的消息透露给大皇子,大皇子对上官炎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了这些消息,还不能他们玩得不尽兴。告诉小七哥,让他们自己去斗去,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只要适当地添扇几下风就行了。”
      “是,奴婢这就去。”
      青岚刚走,绿篠就匆匆进来道,“夫人,娄老夫人请见夫人。”
      “娄老夫人?”苏颜妤皱眉,这时候娄老夫人找她做什么?垂眸思忖半晌,苏颜妤道,“更衣,我去正厅见她。”
      坐在正厅喝了半盏差,娄老夫人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苏颜妤。只见她身穿一袭月白色折枝绿蕊杏梅羽缎长纱衣,下配一条月蓝色遍地碎花烟罗百褶裙,裙尾处缀了一圈雪色流珠,外罩一件桃肉色绣百蝶迷离繁花丝锦圆领褙子款步而来,见了自己,按着规矩行了礼,方才在上首坐下。
      呷了一口茶,苏颜妤不疾不徐开口,“不知老夫人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我听说这半年老夫人的身子不好,不宜出门。”
      娄老夫人眸光微闪,苍老的声音还有些喑哑,“夫人可曾听说护国将军一家被收押之事?”
      “恍惚听人说起过,我不过一妇道人家,怎会知朝堂之事,老夫人莫不是问错认了吧?”
      娄老夫人紧紧盯着云淡风轻的苏颜妤,这张面容与十八岁的淑儿确有几分相似,只是气度上,略显差别。不知为何,娄老夫人总觉得,这位苏家三小姐,才是淑儿的亲生女儿,而非那个装腔作势的苏颜姒。只是……娄老夫人皱眉,连二十四夜都说她的身世没有问题,那苏颜妤就真的是苏启平和夏小蝶的女儿,那她的亲孙女,小念又去哪里了?当年的线索就在尤氏这一环,只是尤氏死得突然,她来不及询问清楚,就好像有人提前预知了后事,一刀将最重要的环节给切断了,令人无法查下去。会是这个小丫头吗?她才不过十八岁,从小生长在农村的小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
      苏颜妤被娄老夫人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背脊发毛,汗毛倒竖。虽然尤氏已除,江桐也不会泄露任何消息,但是她也不会小瞧混迹内宅多年,且屹立不倒的娄老夫人。这群人,比刑侦专家还要敏锐,即使没有证据,却能凭借多年的经验和神奇的第六感做出很多正确的判断,且下手狠毒,滴水不漏。
      “老夫人今日来只是为了问我上官大人的事吗?”苏颜妤被盯着心中惶惶,于是主动挑起话头。
      娄老夫人放下茶盏,答非所问,“夫人是九月二十的生辰,倒和我的外孙珺哥儿是同一天。”
      “老夫人说笑了,上官二公子的生辰京中人都只是九月十九,和我还差着一天呢。”
      “是吗?若是被收养之时是出生的第二日,便也说得过去了。”
      “啊?”苏颜妤惊讶,“老夫人可也看了《游园》这折子戏?我半月前才在五妹妹的及笄礼上瞧了这出戏,那对夫妻,可不是把捡到张生的日子定为他的生辰。”
      不知苏颜妤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得太好,娄老夫人看不出苏颜妤的任何神色变化,“夫人说得是,我也是恰巧了看了这出戏,想和夫人探讨探讨。”
      送走试探性极强的娄老夫人,苏颜妤惊觉自己背后的小衣被冷汗湿透。混内宅的女人果然了得,字字句句都在试探,若非她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的能力,今天肯定早早地就被娄老夫人察觉了。
      晚上吃过饭和纳兰子兮说起,纳兰子兮嗤笑道,“这位常年高人一等,下手无情的娄老夫人也开始急了,看来,贩毒一事,她可能还多多少少有参与。”
      “所以她今日突然上门,是病急乱投医来了。”
      “是了,大皇子最近紧咬着二皇子的几位重臣,古陵和湘江那边也时有好消息传来,想来不过半年,这事儿就能解决了。”
      苏颜妤梳着长发,小小送了口气,“但愿如此,希望大哥、二哥能平安归来,也好参加沫儿的婚礼。”
      “哦?五妹妹的婚事定下来了?”
      “定了,.晏家已经请媒人上门了,婚期也定下来了,就定在中秋之后。”
      “中秋之后?”纳兰子兮数算了一下时间,笑道,“大约也来得及,七月中大哥和二哥是要回京述职,回到京城大约是八月,也能赶得上。”
      “是了,前儿小八传信回来说,大哥这边已经开始暗中着手收拾了,如果顺利的话,不过一两个月便能尽数收拾干净。二哥那边不太方便,可能要等上一等。”
      “无妨,我们这边已经把二皇子身边的爪牙收拾得差不多了,失去了最大兵权的的护国将军,二皇子也翻不起什么浪来。若是娄老夫人再来,你便推说身子不适,不见即可,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要整治,娄家,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我知道了,你快歇息吧,今儿都劳累一天了,明儿还得早朝。”
      纳兰子兮搂过苏颜妤,一起滚入铺着柔软床垫的紫檀木雕海棠花开的四柱大床,低声道,“你陪我。”
      ……
      一声闷雷敲响闷燥的空气,一场夏雨说来就来。斗大的雨珠迫不及待地打落粉白相间的合欢,潺潺小溪飞花四溅,珠玉叮咚。
      苏颜妤紧了紧身上的鱼肚白五彩刻丝五爪桃花菊广袖长衫,倚窗而往,纳兰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母亲一起欣赏雨打芭蕉的美景。席妈妈从椸架上拿过一件霁色夹银线绣蝶恋花云锦丝长披风披在苏颜妤身上,温声道,“今日这雨来得真巧,把前几日的闷热都驱散了。”
      苏颜妤轻笑道,“可不是,及时雨。”
      早上青岚告诉自己,皇上已经下令处置上官一族,夺权、抄家、流放、落狱、斩首,一条龙服务全方面到位。
      这日虹销雨霁,一扫闷热潮湿,凉爽的空气中带着合欢、青草的清香,甜津津的。
      苏颜妤正在陪纳兰沐玩耍,忽的听到绿篠来报说夏小蝶来了。
      夏小蝶今日特特地换了一身银珠红绣缠枝雪里红梅束腰小袄,下着花青遍地撒花苏绣细折儿长裙,鲜艳的颜色突然地照亮了夏小蝶白净的面庞。
      苏颜妤细细打量了半晌,问道,“母亲素来不喜穿这样艳的衣裳,今儿怎么想起来穿了?”
      夏小蝶轻轻拂过袖口,垂眸轻声道,“没什么,不过想穿了罢了。欸,对了,听说你给白芨说了人家?”
      “是,白芨自己也去瞧过,是不错的后生,家底也殷实,人也上进,没什么陋习。”
      “你倒是上心。”
      苏颜妤微微一笑,“白芨服侍我一场,我做主子的,也不想亏待了她。等沫儿出了嫁,我也要让人准备白芨的婚事了。”
      闲话家常几句,夏小蝶和大外孙逗玩了半晌,便回去了。
      席妈妈换过一盏新茶,道,“夫人,白果和茯苓都去瞧过了,夫人挑得人极好,她们都很感谢夫人。”白果和茯苓伺候纳兰子兮也五六年了,如今年岁已经到了,苏颜妤几番挑选,寻了两位门风清白,家室干净的后生,让白果和茯苓自己暗中去瞧了瞧,若有不适的,到还可趁早换。
      “这便好,女子本就不易,若是不能寻得好郎君,耽误一生,便是我的过错了。”
      席妈妈笑着递上新出炉的梅花酥酪,温声道,“夫人有心了,高门大户里,小丫头的命,何时是命了?夫人这般,已是极难得了。”
      ……
      上官一族被砍的消息间接传到二皇子耳中,本就心力交瘁的二皇子,怒火攻心,狠吐了一口血。
      “怎么回事?上官炎他不是护国大将军吗?父皇钦封的护国大将军,怎么说倒就倒了?”当初他为了拉拢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就是因为看中了他在皇帝心中独特的地位和手上的兵权。正是因为有了护国大将军上官炎的支持,他才能这么快拉拢到一批为他做事的朝臣。小说中不是说得到了兵权,离皇权也就进了一大步的吗?怎么好端端地就出事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
      对了,是从六年前,一次意外被临江仙查到了端倪,然后一路被穷追猛打,连着两次逼得他断臂求生,使得原本好好地棋局开始崩盘。
      被禁足这几个月倒是让他理清了一些思路,只怕这个□□,不止他一个是穿越之人,还有其他人,否则,罂粟制毒,这本就是全新的技能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
      可是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隐藏在大众之中的异世之人?
      如此一想,司空钰又是一口鲜血吐了眼前宫女一身。
      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呢?
      二皇子吐血之事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看着眼前堆叠了满满一桌的弹劾奏章,深锁的眉越发紧了,“包正,你说这些弹劾钰儿的奏章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包正常年皱巴的脸绽开两朵千瓣菊,“陛下,您这是为难老奴了,老奴哪里知道这些。”
      “你不知道?是了,你不知道,他们倒是都知道。”
      “皇上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皇帝起身,“叫胡屠来一趟,朕有话问他。”
      ……
      八月初,苏恒和苏悕终于到京述职。
      原本有些冷清的苏家突然热闹了起来。当晚,苏颜妤带着纳兰子兮上门,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浸染墨汁的夜空,一轮上弦清冷孤傲。
      纳兰子兮半搂着醉意上头的苏颜妤,又好笑又好气,又心疼又手痒,“妤儿,你是对自己的酒量多有自信,桌上一个劲儿地喝,现下可还难受吗?”
      苏颜妤临出门前被灌了一碗温热的醒酒汤,晕晕乎乎歪在纳兰子兮怀里,糯声糯气,“头有些晕,肚子里好像有东西在翻腾……”
      纳兰子兮捋过耳边落下的几缕发丝,疼惜地将人抱起,小心地抚摸着苏颜妤微微涨起的小肚子,“现在可还难受?”
      有温热的气流涌入肚腹,苏颜妤蹭了蹭纳兰子兮温软的手臂,心满意足,“好多了。”
      马车咕噜咕噜,纳兰子兮一面捋着苏颜妤松软的长发,一面缓声道,“濮阳千姬已经确认被斩首了,古陵和湘江那边也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大哥和二哥这次办对了事,皇上不会薄待了他们的。这几个月,大皇子太急功近利了些,皇上已经起了疑心了,倒让四皇子和六皇子收了渔翁之利。”
      “二皇子这次吐了血,多少勾起了皇上的怜悯之心,胡指挥使派人来说,二皇子这几个月禁足在宫中过分地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又会什么其他的暗招,要我们小心行事。”
      “朝中局势基本上已经稳定了,贺兰桢的丧仪我也经着人安排好了,在溪山村的后山,找了一块风水宝地,等事情了了,我带你去瞧瞧。”
      “母亲昨儿回信了,说她很好,身子骨比以前倒是好了不少,球球生了一窝小球球,等年后,母亲差人送土仪来的时候,把也送一只小球球来给沐儿做伴。”
      “大哥早上到信,说大嫂有身孕了,已经两个月了。嫂嫂还问沐儿如何了?”
      “我都回了信。”
      听着纳兰子兮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了,车厢里一片安静,良久,苏颜妤轻声道,“子兮,辛苦你了。”
      纳兰子兮指尖掠过苏颜妤发髻见的蝶恋花嵌珠缠枝金步摇,金色的串珠流苏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沐儿正是好动的年纪,你又要管一整个家,又要整合信息,你比我辛苦,这些琐事我来做便好。”
      八月末,秋风起,疏桐院中的梧桐开始染上秋意。
      苏颜沫换过簇新的大红金线繁绣雏凤展翅喜服,乖巧地坐上梳妆镜前,静坐等待她的新郎上门。旁边暖阁里,是各位七大姑八大姨的日常茶话会,苏颜沫一下一下捋着衣襟上垂下的金色流苏,百无聊赖。
      正无聊着,就听身后她的三姐姐笑意盈盈绕过四折嵌琉璃素纱屏风,“可是等得无聊了?”
      苏颜沫对着镜子弯唇甜甜一笑,“三姐姐,你来啦!”
      因着今日是苏颜沫大喜的日子,苏颜妤穿得比往日更郑重几分,锦云红珠光绫缎纱袄配亮金彩描花鸟纹千水裙,披一件玉兰白绣靛蓝花团湖绸对襟褙子,长发梳成如意高寰髻,压一支羊脂白玉镂空雕兰花步摇,自有一份仪态端庄。
      苏颜妤笑着走近,伸手挑起赤金打造的眉心一点嵌南珠流苏,笑道,“沫儿今天真漂亮。晏清大哥一定会很喜欢沫儿的。”
      “晏哥哥说,沫儿穿红色的好看。”苏颜沫不知想起了什么,双颊染上霞红的云彩,“我也喜欢红色。”
      “好好好,沫儿长大了,也要嫁人了。”苏颜妤眼眶一红,一时心中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三姐姐,”苏颜沫被苏颜妤的情绪感染,鼻尖酸涩,“我,我以后会常去纳兰府找三姐姐的,三姐姐别伤心……”
      “好,我知道,”苏颜妤掏出手帕擦去眼角泪渍,“三姐姐也会去晏府看沫儿。”
      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玉竹匆匆跑来道,“姑爷到了!”
      ……
      二皇子司空钰两口血一吐,换来了皇帝的特赦——允许在圈定的范围内散步行走。
      “可查到什么没有?”司空钰附手立于院中潺潺的水池前,池中摇摇欲坠的白荷开尽最后一抹的夏意。
      一个小太监打扮的暗卫行礼答道,“殿下,属下无能,查不到有任何的有用信息。”
      “查不到?怎么会查不到?古陵和湘江已经没有,本就为数不多的小作坊也被摧毁殆尽,只剩下了湄水还有最后的花种,你现在告诉我,你查不到是谁在后面懂的手?”
      暗卫咬牙,急急跪下求饶,“殿下恕罪,实在是临江仙的幕后之人太过神秘,属下,属下什么都查不到。”
      司空钰咬牙,好一招釜底抽薪,把他这个最重要的薪关了禁闭,又把他的左膀右臂拆了干净,收拾剩下的几个小喽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他也没法一下子提拔这群实力不足的小喽啰上台,这下他数年的苦心经营就要毁于一旦,他怎么可能甘心!
      “这次去古陵和湘江的是谁?是不是他们破了古陵和湘江?”
      “是两个新人,叫苏恒和苏悕的,现在也不过是七八品小官,这个月述职在京。”
      “他们?倒是从未听过,可是依附大皇子的?”
      “回殿下,他们是四年前科举入仕的新官,大皇子也未从笼络过他们,不过,苏恒的岳父是胡屠。”
      “胡屠!”司空钰双手紧握,这几个月若非胡屠将他死死困住,他怎么会连消息都无法传递出去!呵,你不好动,,那我懂你的宝贝女儿可是很好动的。
      “传我的命……”
      ……
      “夫人,临江仙传话,二皇子开始动手了。”青岚进门,掀开由颗颗滚圆饱满的柔白珍珠串成珠帘,对坐在嵌大理石红木案几前的苏颜妤道,“小七的让人来问,是否着手安排。”
      “哦?”苏颜妤停下手中比划,冷笑一声道,“果然按捺不住了,告诉小七哥,最后这份礼物,一定要好好地送给这位二皇子!”
      “是,奴婢这就去。”
      苏颜妤望着青岚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歪眸看向高几上一盆修剪得宜的青葱翠柏,低声道,“小桢,马上,马上三姐姐就能为你报仇了,你要等一等三姐姐哦!”
      京城的冬日来得极快,好似秋日还未完全散尽,冷空气就挥着大刀踏马而来。
      这日初冬的晴光甚好,苏颜妤披上纳兰子兮特别让人定制的白底绣绿萼折枝桃花银鼠袄,立在廊下看新来的几个丫头在红蕖、绿篠的带领下铺晒冬日衣裳,正看得起劲,青岚面带喜色从抄手游廊尽头小跑而来。
      “夫人,成了!”
      苏颜妤手中把玩双绣三月春柳扶风六棱团扇“啪嗒”一声落在地下,扇柄上的湖水蓝流苏交缠叠绕。
      ……
      溪山村后山,纳兰子兮牵着苏颜妤的手缓缓往前走。后山,丛林越发密集,高大的植株遮天蔽日,即使是在初冬,依然不能减免它本分枝繁叶茂的本色。脚下是或金或翠的落叶交织铺成一条色彩明艳的地毯,偶有几株俏皮的小蘑菇顶着或深棕或暗棕色的小伞,好奇地打量并肩前行少男少女。
      品竹色绣银线云纹滚雪细纱花绫裙拂过色彩明艳的地毯,苏颜妤一遍一遍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后山,颇有兴致地为纳兰子兮介绍她在后山的干过的事情。
      纳兰子兮一面听着,一面为苏颜妤拂去挡在眼前的杂草。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着,很快就到了贺兰桢的墓前。贺兰桢的墓是新墓,似乎之前有人来打理过,墓地看着还很干净。苏颜妤接过青岚递来的两个精编的乌纱提笼,里面装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都是贺兰桢素日喜欢的。
      苏颜妤亲手将每一样点心摆在贺兰桢的墓前,虔诚地虔诚地上了一炷香,坚定又温和道,“小桢,你安心睡吧,那些伤害你的人,三姐姐都让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没有一个幸免。”
      ……
      简单祭拜了贺兰桢,苏颜妤带着纳兰子兮走至一片更加偏僻的墓前,这座墓碑已经被风雨侵蚀得近乎没了踪迹,杂草爬满坟头。
      “这是谁的?”
      苏颜妤弯下腰,伸手拨开茂密的杂草,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模模糊糊可以看清一个“青”字。“很多年前的故人了,现下大约已经无人记得了。”
      静默半晌,苏颜妤对纳兰子兮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苏颜妍。”
      ……
      初冬的暖阳,披落下透明的金色光芒,软软照在并肩前行的两人身上,一只灵活的松鼠从他们的头顶窜过,抖落下点点漂浮的尘灰。
      “妤儿,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我也知道了。”

      (正文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第八十三章 乱终(2)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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