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数》格子考试一百分

13、第 13 章

　　越前：
　　展信安！
　　虽然这样说，但我大概率猜到这是一封寄不出去的信了。

　　今天是平安夜，伦敦下雪了，首先要祝你生日快乐。

　　我曾一直在想，我们到底是在哪个瞬间失去联系的。你的社交账号依然躺在我的特别关注里，只是大多时候头像都是灰暗的；你的电话号码依然排在我联系人第一行，只是特殊的来电铃音很少会响起。

　　你刚离开东京的那一年，我试图保持我们原有的联系。

　　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会看，尽管东京和其他城市的时间有时是颠倒的，直播也不是场场都有。
　　一开始你还没那么出名，没有特别的粉丝去记录你的赛事安排。有时我会问你参加的比赛的名称、地点和时间，但大多数时候我不敢拿这些小事去烦扰你训练，只能自己去查阅。我的备忘录里存了许多推送网球相关的账号，按顺序记录了每场比赛的时间，甚至是你的对手的情况。每次查阅备忘录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手里拿的是乾学长的情报网球。

　　一开始我经常会给你打电话，想和你聊一聊身边的近况。大多时候电话那头永远是40秒左右滴滴的声音，然后由客服换上冰冷的回声，“Sorry，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busy. Please trial later.”我只好把想对你说的话编辑成短信，发送到你的手机里。那时候的手机还没那么高端，不会提示是否接收的字眼，我只能把手机攥在怀里，沉默等你的铃音。这种时候，电话运营商永远是最讨人厌的家伙，每次他给我发话费、流量短信的时候我都以为是你的回信，欣喜打开一看才发现是空欢喜一场。

　　“今天中岛老师在班上念我的作文，他说你是他教过国文最差的学生了。”
　　“哈哈哈，然后中岛说你的英文真的很不错。”
　　“你昨天的比赛我看了哦，抽球真的很酷，西方媒体估计又要夸你是天才武士啦。真搞不懂，他们怎么夸来夸去只有这几个词啊。”
　　“今天去买文具，碰到你的两个迷妹。”
　　……
　　（没想到我还记得发的短信，大概是每次给你发信息的时候都会翻一翻聊天记录，记住了吧。）

　　话说，高中我好像只和你通话过四次。
　　第一次好像是因为经常电话打不通，你说你大多都在训练，手机没带在身边或是关机，接不到电话。
　　第二次应该是你过生日，你好像和朋友一起在开party，电话那头很嘈杂，我只来得及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你就被拉去发言了。
　　第三次是你打过来，你之前受了伤，又连续输了三场球，外媒天花乱坠的说你是一颗要陨落的星星。一向把网球当做生命的骄傲的你，什么也没说，我猜你一定是像卡鲁宾一样，眼睛丧丧地垂着，萎靡不振。你那么努力又如此耀眼，我总是不忍心你被委屈。可我只能干巴巴地告诉你没关系。
　　第四次你先打过来，我在考试没有接。课间回过去的时候，你说你只是想告诉我你赢球了，我打心眼里替你开心，我知道你重振旗鼓了，你一切都好，只是还没说几句，考试的铃声就响了，我只好匆匆挂断。

　　高三的课业抓得很紧，高考像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一把刀，稍微松懈就会落下。老师、家长、朋友耳提面命高考是唯一的出路，每个人都在为了未来拼尽全力，你也在我不知名的地方训练、打球、比赛，一步步变得耀眼。我也想变得优秀一点，再优秀一点，这样就可以和你并肩前行，而不是只能走在你的身后，看你离我越来越远。之前说好了，我们要各自努力，在最高处见，我不想失言。

　　沉重的作业压力让我不再能腾出时间追你的每一场比赛，我只能根据新闻来判断你是输是赢，可是传回国内的报道总是比实际要晚，当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往往已经是隔天。你打过来的时候我在上课或是考试，我打过去的时候你在训练或是赛场。

　　大一的时候我选修了网球课，加入了学校的网球部，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可能真的没有网球天赋，练了一个学期都没有学会正规的击球动作和靠谱的控球力，最后的结课考试打半场的网球我只过了三个。想到你之前指导樱乃打球说她膝盖站得太直，手肘太弯，肩膀太开，头发太长，现在想来竟还有些羡慕。

　　我越来越发现，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我曾真切的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祝福你夺冠的人，也是第一个安慰你失败的人。
　　我想分享你每时每刻的喜悦与悲伤，可我发现，是我高估了自己。

　　慢慢地，当我减少发给你的短信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的联系真的越来越少了。
　　哪怕在我高考结束之后。
　　从一开始每天好几条，到一个星期一条，然后是一个月一条。
　　渐渐地，我们的联系变成了节假日才会有的问候。
　　现在索性连问候都简化了。

　　一开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国，每次放假都要向菜菜子学姐打听你的消息，她毕竟是你的表姐总能瞧见你，我每次想空了时间去见你，结果你又早早地飞到了其他地方。
　　你很少在社交空间发自己的状态，每次你发完以后我都会去大段大段的评论，然后期盼着你能回复几个字眼，大多是枉然。

　　现在看觉得自己像是在唱独角戏的傻逼。

　　你有了自己的粉丝和团队，黑子喷你的时候不需要我一个一个去评论，你的粉丝会帮你排山倒海的解释，打球的时候你的团队会帮你记录比赛，调查对手，安排活动。

　　去年温网举办的时候，我刚好在英国读研究生，我买了门票去看。
　　你打得很好，全场的观众都在呼喊你的名字。
　　我还看见了龙崎的身影，听说她大学出国主修营养师专业，应聘上了你团队的营养专家。
　　这些年一直陪着你东奔西走，大家都说你和她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你再也不是禹禹独行的少年了。
　　他们把你照顾得很好，一切都很好。

　　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我必须承认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我们像是两条相交线，曾经陪伴彼此走过一段青涩的年少时光，但相遇后我们终究会越走越远。
　　我到底不是那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人生这条列车，你提前下站了，我必须一个人走了。

　　我终于明白我们不是在哪一个瞬间失去联系的，而是慢慢的、慢慢的各自长成了彼此陌生的模样。
　　在这浩瀚宇宙里，无数细小的量变组成了庞大的不可逆的质变，让我彻底失去了你。

　　清川幼
　　2017年12月24日夜 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