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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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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知错了,请陛下息怒。”
为了让皇帝灭火,纪无尘只好低声下气的伏在大殿上。不过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空旷的原因,脚底下的砖石散发出丝丝冰凉,倒是去了外面的热气,不至于那么难熬。
皇帝重新翻看起了折子,怒气收敛了回去,也没有饶过他,“认错倒是认得快,还算是识时务。”
纪无尘的膝盖已经发出阵阵刺痛,在不停的对他发出抗议。但他强忍着没敢动,别看之前一直在扯些有的没的,他这一趟来可不是为了认错,皇帝八成也心知肚明,但就是一直给他绕弯子,对正题避而不谈。
之前提到太子,好像是随口一问,其实是在试探纪无尘的忠心,对皇家的忠心。纪无尘他爹老了,将军府迟早是要交给已经及冠的纪无尘,这些人以后都会效忠多代帝王,而皇帝自己心里恐怕也清楚,当今太子萧天祐实在不是个当帝王的料,才提早替他选拔人才,以供他未来有人可用,国家不至于废在自己儿子手上。
皇帝子嗣单薄,目前适龄的皇子就萧天祐一个,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但听说生来痴傻,又非嫡非长,不能传位。皇帝得给他儿子考虑,也得给天下人考虑。只可惜萧天祐理解不了他父亲这份苦心孤诣,要是能理解,也不至于整日被霍光熙罚。
皇室亲情也未必淡薄,有时候,只是被天下人盯着,那一点小小的私心,无法宣之于口罢了。
纪无尘心如明镜,之前那一番回答,已经表足了他的心意,皇帝应该是满意了才对,不然也不会给他跪在这里,替他父亲求饶的机会。
“起来吧,留着腿骑马。”皇帝终于免了他的罚,坐在主位锁着眉,食指有节奏的点着一本红色奏折。
纪无尘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本奏折上,他有种直觉,他所关心的东西就在这本折子上。因为红色是专呈陛下的密奏,一般都是军报。
只可惜皇帝没有和他分享一下的意思,只是忽然食指紧扣在奏折上,对他说:“朕知道你今天过来为了什么,想必你知道的也不少,朕答应你,若你能把纪清叫回来,过去的事,朕既往不咎,你的及冠礼上朕还欠你一个赐字,等你爹回来,朕亲自赐字与你。”
“臣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力以报。”纪无尘内心大喜,皇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缓态度,但不论为什么,这是保全纪家的唯一机会,甚至有可能顺带救下慕家。
放下了一桩心事,膝盖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疼了,笑着告退。在这磨蹭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慕易情况如何,他自小身体不好,可别厥过去了。
先去了一趟东宫,三两下把身上这身别扭的衣服解开,萧天祐看着对待衣服十分之粗暴的纪无尘,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幸灾乐祸道:“怎么样,这身衣服穿着舒服吗?”
内侍上来把衣服接过去叠好,纪无尘只穿着一件中衣,跟萧天祐面对面坐下,“这次不是实在没了办法么,我能这个样子见你,总不能这个样子见你爹,不然,你爹就算不在意,明天参我的折子也得逼他在意。”
萧天祐笑嘻嘻的吩咐下人上茶,一点都不同情纪无尘。纪无尘儿时展现出来的聪明就屡次让他化险为夷,对这种人来说同情是多余的。反而,他现在很乐意看纪无尘吃瘪,尤其是在自己老爹那儿吃瘪。
宫女端来了茶,纪无尘嗅了嗅飘过来的茶香,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就这?你是有多想赶我走?”
纪无尘虽然更喜欢喝酒些,但他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酒葫芦,最多三杯就倒,绝对见不到第四杯。因此平常喝的茶更多些。
萧天祐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自己也端了一杯和纪无尘一模一样的茶,冲他举了举茶杯:“别这么快下结论,你先尝尝。”
气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茶水也没有什么颜色,就上面漂浮着一片椭圆形的叶子,几乎等于是一杯放了树叶的水。
纪无尘忍了,既然萧天祐这么说,给他个面子喝了一口,咽下第一口,却是眼前一亮,赞叹道:“好茶!入口清冽凉爽,回味无穷,似酒非酒,你从哪里找的茶叶?”
萧天祐得意了,嘿嘿笑道:“你可别打茶叶的注意,这茶我爹都得省着喝,你能喝到就是幸运了。这种茶产量很低,而且十分伤土,要是想喝了,来我这就是了。”
“我就不能把种子弄回去种么,小看我了。”纪无尘不服道:“就你会种地?”
毫不留情的洗劫了萧天祐宫里的一盒茶叶,以及半盒种子,纪无尘收获满满的准备打道回府。萧天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茶叶被抢,悲愤欲绝,宫里的下人知道太子和将军世子关系好,也都抱元守一装作看不见。
纪无尘喜滋滋的抱着不法手段取来的宝贝,不知怎么的就走来了原先慕易受罚的地方。慕易已经不在了,太阳也不像原先那么炽烈,此时的温度才刚刚有了些宜人的感觉。
去书房转了一圈,结果只看到了霍光熙在,没有其他人,今日想必是已经下课了。霍光熙看他又来晃悠,怀里抱着两个木盒子,吊儿郎当的,没有个世家子弟的风范,当即就怒不可遏:“你给我滚出去!”
转悠半天没看到慕易的身影,纪无尘略微有些遗憾,茶是好茶,可惜慕易是无福消受了。
正要离开时,纪无尘猛然觉得头上黑影一闪,凭借习武多年的直觉,判断出了这是一个武功颇高的刺客,内心一惊,正要施展轻功去追,后面却猛然传来一阵暴喝:“让开!”
脖子后面一阵凉风,纪无尘本能的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一个浑身甲胄的人,这人轻功不凡,几下蹦跳就翻出了墙外,身影飞速消失在纪无尘的视线里,看着装和身手,应该归属禁军麾下。
“护驾——”
刘公公尖锐的嗓音,终于是慢半拍的响了起来。
纪无尘蓦地感觉心跳加快,一种抑制不住的惊恐从心里升起。他脑海里像是被重锤了一下,双脚不受控制的向声音来源处飞奔过去。那种惊恐他十分熟悉,当年母亲死于敌军偷袭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惊恐。
那种源于深处的,最深沉的恐惧。
霎时间一大堆人朝着声音来源处奔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许多人,有太监,也有宫女。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半裸的男子,慌忙的一边穿衣服一边赶来。大内侍卫也呼啦啦的赶来,兵刃与铠甲撞击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让他几乎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
奋力挤开人群,面前却是交叉的两把长戟,纪无尘唤起最后一点理智,没有硬冲进去。他目光所及的地面,殷红的鲜血顺着地面上雕刻的图案,蜿蜒弥漫。
血液尽头,皇帝怒目圆睁,惊魂未定。他身旁横躺着一席青衣,年轻的面孔上血色全无,祥和而寂静。一支长箭射入他的胸口,箭尾的羽翼甚至还在缓缓颤动。
慕易!!
纪无尘眼前一黑,不顾身前拦着的两根长戟,奋力的挥舞着手臂:“太医!快叫太医!”
人群不远处,两个木盒子静静躺在地上,萧天祐匆匆赶来,看见熟悉的盒子,心道大事不妙。
太医院的人很快过来了,并且来了许多人,有几个留下来安抚皇帝,另外一些人看到了倒地的伤者,利落的把人抬进了殿内,吩咐别人关上大门,现在需要全力救治伤患。
纪无尘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一点。作为习武之人,刚才太医把人抬起来的时候,他刚好能看的见,那一只长箭并没有射入心脏,而且刚好,偏离了周围要害位置。太医院的医术他没有见识过,但是血液流成这样,要救回来恐怕难如登天。
皇帝周围围了许多人,太子,公主,甚至皇后,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纪无尘却没有去人群里凑热闹。强忍着焦虑在角落蹲下,他不会医术,现在能做的只有祈求上天,这是大周千百年来才出的一个神童啊,如果就这么夭折,老天,你生他又有何意义?
皇帝从惊惧中终于回复了过来,迅速遣散人群,瞥了一眼蹲在角落一动不动的纪无尘,也没说什么,吩咐太医一句:“全力救他,朕这条命,是他换的。”
反倒是萧天祐来了,半推半拉着脑子已经不太清楚的纪无尘回去,知道他与慕易从小在一起玩,感情深厚,一再保证绝对全力照顾慕易后,才把这尊佛请回了将军府。
当日,皇宫戒严,严查当日初入过的每一个人。
此后数天宫内不允许等闲人等进入,纪无尘也不敢在这时候胆大到翻墙进去,他牵挂着慕易,心急如焚,却连着几天只收到了太子仅有两个字的手信:“不明”
与手信同时给他的,还有差不多都快被他忘到脑后的东西:半块混元佩。